純真，漸褪……；陰沈……

    深夜十二點，開車行經回家的山路上。由於是半封閉的社區，除了上下班時間，這條路上的車子本來就不多。在東拐西彎的山路上，車速開到六十出頭算稍微快了一點，但每天走慣了也不以為意。除了中途甩掉一輛慢悠悠的老爺車，路上一片寂靜。

    就在一個轉角。

    瞥見有個年輕的女生在路旁向我招手。如果不是聊齋讀多了，我會更肯定這是場豔遇。但是小姐招手，實在很難讓人不停下車來。

    我搖下車窗。

    染成褐色的長髮略略燙過，秀氣的瓜子臉上薄施淡妝，穿著與時下的大學女生並無二致，長得不算難看，只是不該深夜出現在山路旁。

    「你好，我們的機車壞了，可不可以載我們到山上某社區？」我目光一閃，看見一個男生和一台機車隱在路邊深處。「這招不錯，」我心想，「一個小女生攔路求救，獲救機率絕對比一雙男女同時出現高很多。」我猜那個男生應該是她的男朋友吧？！

    「前面離警衛亭不遠，我請社區警衛來幫忙處理。」我不加思索，脫口就這麼答，連我自己都有些驚訝。（為什麼不是理所當然地好心載他們一程？）

    「可是我們就只有兩個人，那個社區也沒有很遠……」小女生對我這種疏離冷漠的態度有些不滿。（「她比我對人性抱有更高的期待」，我內心思索著。）

    我用不帶感情、冷冷的語調重複了一遍我的答案。

    「沒關係、沒關係，謝謝，請幫我們跟警衛講一下！」她男友趕忙出來打圓場，顯然，他經歷過多些人情世故。

    女孩，頗失望地退了回去。我，搖上車窗揚長而去。

    經過警衛亭，我把整件事說了一遍，請他們馬上去協助。又開了一段路，經過他們要去的社區，我不放心，又停下來，跟該社區的警衛說這件事，要他們追蹤確認。

    或許是出自對自己冷漠的歉疚，或許是不想讓小女生對人際間的信任太過絕望，或許只是一種現代人處理事情的冷靜、理性……

    當有人說我陰沈時， 我還忙著否認；但有時候，

「世故」會像早春的薄霧，不知不覺籠了你一身；

「純真」，彷彿冬衣，褪了一件，又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