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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24 23:28:36瀏覽547|回應0|推薦0 | |
美國文化評論家大衛‧布魯克斯 David Brooks 曾提出一個洞見:「你是為履歷而活,還是為了悼詞而活?」假若你在自己的喪禮上,會希望座上的親朋好友怎麼談論你?說你多有錢、把公司管理得多好、旅行過哪些國家這些市場、光鮮亮麗的有形物質。還是希望人們談論你是如此地善良、誠懇,無私心地幫助了多少人。
我想,將死之人希望的是感受人我之間的情感連結。若是如此,好好生活就顯得彌足珍貴。 2008 年日本電影《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儘管一度蒙受日本文化的偏見,但最後仍拿下日本金像獎最佳影片以及 2009 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在國際媒體評論中頗受好評。在電影中擔任禮儀師小林大悟(本木雅弘飾)的指導者是日本知名的禮儀師木村眞二,而其子木村光希自大學起就跟著父親學習入殮,開始從事禮儀師工作。木村光希在 2020 年日本出版了個人擔任禮儀師的回憶,這本書也於 2021 年 11 月由墨刻文化出版《送行者的生死筆記:凝視死亡,思考生命,從日本禮儀師的真實故事,在告別中學習如何好好生活》。 當記得你的人都死了 據說在非洲對死亡有另一種認知,當家族中的某人逝世之後,那不是真的死了,只是肉體消失,並以另外一種型態活著。甚麼時候才算是真正的死亡呢?當記著這個人的所有親友都肉體消散之後,這個人才是真正的死亡。真正的死亡,是記憶你的人再不復存。 《論語‧先進篇》第十二章,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過去人們解讀《論語》誤認孔子避談死亡,然而,越來越多論語句集舉證孔子另有別意──生死並論──別開生活去議論死亡,與別開死亡議論生活一樣意義不大。對亡者來說,其生與他人共處,感知情感的連動,死後才有存在的情感依附。與其談一個人的死後,不如把重心擺在在世時與人之間的情感連接。不談死不是避談,是因為死亡是另一種被人記憶的詮釋形式。 木村光希在著作《送行者的生死筆記》提到,會盡可能多觀看亡者的照片、與其遺族對話溝通。因為遺族對亡者的描述、回想,及每一張照片都訴說亡者的生活樣貌與真實。俗說話,人生有兩次機會能把親朋好友聚集在一塊,一次是當事人親自參與的是婚宴,另一次是無法親自參與的喪禮。對禮儀師來說,透過遺族好友的言語與圖像方得拼湊一個人的輪廓,嘗試推導他活著的喜怒哀樂。禮儀師做的不只是送行亡者,也重新拼湊亡者在遺族、親朋好友心中的地位與樣貌,如此,才能讓在世者更牢記其情感連結。 亡者最後的情感連結,是幫祂換上衣服、梳妝打扮的禮儀師。「最多投入兩成感情。」木村光希時常提醒自己,如此,才能施展禮儀師應有的水準。 傳統偏見的革新 從事保險業的朋友說,早期台灣很難洽談保險壽險等等,因為業務員會給人攜著噩耗的印象:『談保險是要咒我死喔!』民國八十年之後,保險業才突破保守思維。這件事同樣發生在殯葬業,早期人稱葬儀社的生命事業,其保守風俗難以想像,加上送行品質差異不一,常被民眾調侃『賺死人錢』。想當然耳,禮儀師也是挨受著傳統的偏見。 2013 年木村光希有感於禮儀師、入殮人員的不同而在『送行品質』上出現差異,決心獨立創建了『送行者學院』,透過父親直傳下來純熟的入殮手法,以及期許為亡者、遺族們進行圓滿的告別,並打破人們對禮儀師的傳統偏見。木村認為,優秀的禮儀師具備三個條件:誠心、技術與溝通。誠心誠意地投入,陪伴往生者與家屬;精進自身的技術表達莊嚴的美感,這是對往生者的尊重;溝通則是與家屬們主動對談,改變氣氛,滿足家屬們的需求與想法。人們認知的送行儀式,已經不再是傳統中的哭喊、謹守古禮,而能成熟地面對往生者的離去。 近幾年來,台灣的禮儀公司、生命事業也有此般成熟的概念與改變,比起早期喧囂巷弄的喪禮,現代的喪禮更多了一分祥和與平靜。長者之間也不避諱談論死亡,不把死亡當成終點,而是視做為一個契機,影響親族家屬的一個過程。死亡擁有一分改變遺族或家屬的力量。 從他人的死亡尋找新的自己 親族的往生,不只改變一個人的行為,也讓人探尋不同以往的自我。我們常在電影中看見,男女主角因為親人過世意志消沉、自我毀滅,或是立下大志、痛下決心做出積極的改變。仇人之間因為親族的死亡而和好,譬如羅密歐與茱麗葉兩大家族不共戴天的世仇,最後因為一對佳人的死亡而終歸於好。讀者只要仔細回想,都不難想到顯眼的故事。 木村光希在書中對『喪慟關懷』提出三階段論:接受喪慟、回顧並與他人共享回憶、創造機會,尋找新的自己。前兩者接受與回顧、共享記憶不難理解,而『創造機會、尋找新的自己』則是潛移默化的認知提升。
在亞當‧格蘭特與 Facebook 營運長雪柔‧桑德伯格合著的《擁抱B選項》也有類似的討論。 Facebook 營運長雪柔‧桑德伯格的人生一帆風順,完美的人生履歷與工作,擁有完整的家庭。與先生戴夫‧戈德堡結婚十一年後,在 2015 年於墨西哥度假中意外驟逝。失去丈夫的雪柔,一度痛徹心扉意志消沉,但為了孩子的未來,她積極尋求心理復健。在與亞當‧格蘭特探討逆境復原的研究中,一次又一次地改造自我,無論是心態或是行為舉措。最後,雪柔走出喪夫的傷痛,重新定義並發現不同的自我與不同過去的幸福。 對往生者來說,死亡是一種道別。對家屬親族而言,摯愛之人的死亡則是一個在生活上、在思想或心靈上另闢蹊徑的可能。死亡是一個不帶正負面含意的詞彙 (但也有人認為死亡意味著負面),而如果將之轉變成正面的力量,則是在死亡哲學裡的一門功課。 讀著木村光希《送行者的生死筆記》,讓我想起身邊親族的逝去,隨著年紀漸長,身邊的人也相接一個一個離世。儘管心底對每一個親人的離世痛徹心扉、難以接受,但往遠一看,最終只能隨時間而默然領受。 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因為死亡而必須別離摯愛的人們。時間會洗刷任何喜怒哀樂,而在世者能做的,為往生者祈福,並應允自許會好好生活。閱讀這本書,對死亡會有另一分思維洞見。不應該避諱談論死亡,而更應該討論怎麼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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