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 1920 年往後推十多年，美國正值禁酒令時期，禁止釀造、運輸與銷售含酒精飲料。對支持者來說，自然是公德與健康上的勝利，對政策後整體美國產生的劇變，破壞程度遠大。在此亂世，想當然耳，自然是時勢造英雄。

混亂時勢伴隨締造新局的英雄與梟雄，禁酒令時期私釀與走私酒類就成為熱門生意，《教父》、《夜行人生》與《海濱帝國》等影視作品，凸顯了當時遊走法外的生意是多麼風風火火，還包含真實存在的芝加哥犯罪集團首腦『疤面』艾爾·卡彭 Al Capone。

屏除惡行與法外之徒的印象，我們承認影視作品中的人物具有商業洞見與格局思維，那就是我們所說的『造局者』：時勢造英雄，英雄造局勢。

最近讀了一本由三位研究學者著述《造局者：思考框架的威力》(天下文化出版)。起初對『造局者』詞彙有些陌生，搜尋得到一則 Johnnie Walker XR21 威士忌酒 造局者篇的廣告，瞬間印象就清晰了。《造局者》書封對『Framers』提出解釋：原意是起草美國憲法的那群人，建立了聯邦政府的「框架」，正是「造局者」的典型——運用思考框架，在現實社會構建了可以實現夢想的體制框架，展現腦中的思維格局，雙手締造了壯闊的新局。回頭一想，中華民國的建立也是如此，一群渴求推翻專制主義與皇權天授帝制的夥伴，在腦海中構思憲政國家的格局，進而成為新時代的造局者。讀了書之後很有收穫，就以人們對酒品的渴求作為文章開端，以此致敬。

思考框架與心智模型

有關心智模型(mental model)的書很多，起初看到『思考框架』會有點抽象：那它跟心智模型有甚麼不同？仔細往書底讀進去，慢慢就會找到鑑別的差異：心智模型是人的思維能力、屏除認知偏誤之後的批判性思考，甚至是推理與記憶能力，或是博學之後的斜槓思維；而思考框架可以解釋成一種格局、局勢思維、立場與觀點思維，雖說是『框架』，但它不是一個侷限的思維，而是開展的全局洞見。

心智模型：個人思考力的提升

思考框架：局勢、格局與觀點思維的提升

如果心智模型是一種個人思維方法論，那麼造局者的思維框架就是格局、立場思維。如此，我們就很容易把兩者鑑別開來。某某主義、宗教以及黨派立場是一種思考框架，而非心智模型。思考框架有助於你另闢戰場，在局勢中找到轉輸為贏的破口。

你需要造局者思考框架

如前所述，思考框架有助於在戰局中找到破口，轉輸為贏。無論是現實人生、職場與家庭，擁有思考框架的局勢思維是很有幫助的。譬如賈伯斯在蘋果公司締造完美主義風格、在皮克斯則是自由開放的氣氛、以及 Zappos 謝家華引進合弄制又放棄合弄制。造局者思維有助於提升全局思考格局，幫助你看得更遠也看得更廣。一如東渡中國傳授禪學的達摩祖師說：「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想創建格局的人，就得有達摩的那份氣度才好。

心智模型有助於修身、齊家，而擁有造局者思維，在此基礎上能治國平天下。但是，身為造局者如何『遴選』一個思考框架則尤其重要，譬如離今日很近的新冠肺炎。

2020 年新冠肺炎肆虐全球，不同思考框架的兩個國家紐西蘭與英國就有極大的差異：紐西蘭將新冠肺炎視為 SARS ，該國衛生官員定期與有過慘痛經驗的台灣與南韓取經，發展健全的監控系統與對應政策，他們秉持的思考框架是『掃除』，紐西蘭鎖國、關閉邊界，全力追查感染源；而英國則把新冠肺炎視為季節性流感，衛生官員認為總有一天大眾會傳染並達到群體免疫，所以沒有及早做檢測、病原追蹤，甚至是人群集會。直到流行病學模型顯示，新冠肺炎病毒會造成健保與醫療體系崩潰，官員才開始做出封城對應。

紐西蘭『掃除』：視為 SARS，封鎖邊境以求國人平安。

英國『減緩』：視為季節性流感，以治療取代封鎖隔離，求取群體免疫。

截至 2020 年五月底，紐西蘭 Jacinda Ardern 總理宣布，肺炎確診人數為 1154 人，疑似案例為 350 人，兩者加總已康復人數為 1462 人，死亡人數 21 人。而英國因為肺炎喪命人數高達五萬人。你首先需要建立思考框架，還得正確地選用思考框架。

有因亦有果，說得通很重要

建立思考框架的三項要素：因果思維、反事實與限制條件。第一項要素是因果思維。在 Stephen R.Covey 的《高效能人士的七個習慣》，其中第二個習慣是『以終為始』(Begin with the end in mind)，說法可能不同，但觀念卻是類比而相通的。在審慎地做出架構格局的思維時，先想像一下目標成形的模樣。

在西元 1820 年代，如果要從舊金山前往加州，你必須要搭乘渡輪前往，渡輪航行大約需要 20 分鐘。當時已經有許多人提出蓋一座橋的辦法，但考量巨額花費、影響商港生意以及人民否定不支持。這件事就被擱下了，人們也默許渡輪航行這件事。一直到二十世紀初，才有一位熱血澎派的工程師約瑟夫‧史特勞斯，他花費了十多年勸說北加州居民與尋求資源，告訴他們這座橋完成之後的交通與方便性。金門大橋於 1933 年開工，最終以四年竣工 (1937年)，完成這一座當時世界上最長 (2,737公尺) 也最高 (227公尺) 的懸吊與鋼桁架拱橋。

僅需四年竣工的金門大橋，卻花費了十多年的時間才取得築橋的允可。需要的是耐心與毅力，還有以終點為起點的思維。不因既有形式而漠視未來可能性，先架構一個說得通、也想得明白的因果，就能朝目標前進。心懷因果思維，就能想像整體格局與變化將走向哪裡。

奇異博士的一千四百萬個未來

建立思考框架的第二項要素：反事實思維。簡單地說類似於『假想實驗』，在天下雜誌出版夏恩‧派瑞許《思考的框架》中，談到假想實驗的『重新想像歷史』：因為發生了 A ，所以有了 Z ，如果發生了 B ，那還會有 Z 嗎？在構思造局、建築思考框架時，多希望我們能有奇異博士回溯時光的能力。

很遺憾，但你沒有。在美國哈佛商學院有一套特殊的教育方法稱之為『案例教學法』，利用現成、既成事實的公司管理經驗，回溯歷史展開反事實的思考，從中找到足以改動、造成翻轉的契機。這套方法其實源自於哈佛的法學院，當時的教授認為學生們採填鴨式教育，對法律墨守成規，而不能靈活運動，所以運用了『案例教學法』來幫助法學院學生優化思惟、靈活想像。

進行反事實思考，類似取材於經驗法則，在既成事實的前提下，針對產生巨變的因子上微調或修正，可能帶來完全不同的結果。幸運的是，在哈佛商學院體系下，學生們不用思索一千四百萬個未來。

沒有規則的遊戲根本不好玩

建立思考框架的第三項要素：限制條件。不要讓想像漫無邊際，而是在許可範圍內做變動。美國萊斯大學管理學教授史考特．索南辛《讓少變成巧：延展力：更自由、更成功的關鍵》(新經典文化出版) 提出『追逐型』與『延展型』兩種思考模型：追逐者思考更多的資源、更多的人力以及更多的空間，面對任何困難與情境，都採以軍備競賽；延展型思考則是水平展開、利用現有資源、運用不同的知識來達成目標。

很多情境能用『追逐型思考』堆砌，比如製造線生產、產蛋牧場、軍隊作戰..等等，但有些是無法利用堆砌達到目的，譬如科技開發、商業管理以及『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海豹作戰部隊。追逐型思考會讓思考方向轉為索求資源、人力，而忘了思考其他利用現有資源的方法。這在現地情境上很有風險。作戰時遇到激烈抵抗的海豹作戰部隊，他們不會一昧地尋求支援，而會想方設法、以現有的資源在有限時間內克服現地危難。

八零年代，在台灣為人津津樂道的電視影集《百戰天龍》就是延展型思考的範例 (如果你沒看過的話...)，為美國政府工作的馬蓋先，無論是面對特務、間諜或者是恐怖份子，都以一把瑞士刀及現地資源，運用物理與化學等科學知識去打擊犯罪。追逐型思考會迫使你尋找難以企求、甚至是抱憾而歸的外力資源，而延展型思考則幫助你用更經濟、廣博智慧、現地取材的方式發揮創意。如果你是個造局者，需要的不是無限量的資源，而是如何發揮創意、廣博知識找尋可能性。

條條大路通羅馬

如果思考框架不夠用或不堪用了，該怎麼辦？《造局者》提到 3R 方法：現有框架庫 (Repertoire)、Repurpose (借用並調整)及 Reinvent (重新發明)。從現有框架庫找尋另一個來使用，或是切換到另一個領域的框架，微調其中的用法。最後則是全新框架的發明與改變。

前兩者是普遍較為常見的作法，以公司管理來說，有日式風格、美式風格的公司營運方法，甚至有所謂的合弄制，這些都是框架庫內的框架思維；而以戰爭來說，框架就可以是戰略、策略與攻防計畫。許多框架在型態與應用上擁有跨領域的通識智慧：譬如蟻群、蜜蜂的群體智慧就可以應用於公司營運管理模式，日本豐田生產計劃 TPS 也用於物流業以及其他管理產業。跨領域的框架得以建構、挪移他用，也就是條條大路通羅馬。

創建全新的框架儘管少見，卻仍然有其案例： SpaceX 馬斯克運用第一原理思考方式去思索火箭科學，從而大大降低了製作火箭的成本。大家都很清楚這個例子。我有一個更好的例子，上個世紀美國屠宰場的改變：

早期的屠宰場會利用直線傳輸帶把牛隻硬趕到待宰區，綁住牠們的雙腳，牛隻往往在掙扎、憤怒與恐懼中受到屠殺。你不難想像，牛隻壓根不願意走上傳輸帶。美國畜產學學者、也同時是自閉症患者的天寶‧葛蘭汀 Temple Grandin，她設計了彎曲弧形且封閉的柵欄走道，讓等待屠宰的牛隻能夠減輕緊張壓力，前進隊伍流動平順。儘管牛隻最後變成了食用肉，但降低牠們受宰的痛苦，並賦予人道尊重。天寶‧葛蘭汀女士運用了全新的思考框架，不僅讓屠宰場的宰殺行程更順利，對牛隻也更為人道。此外，葛蘭汀女士也有在 TED 上演講，非常值得收聽：世界需要多種思維的人。

亂世可用，和平也堪用

三位作者都是牛津大學、歐洲管理科技學院的學者，在這本書之中有許多案例與故事是少見的。為此特意搜尋了亞馬遜 amazon 與好讀網 goodreads ：亞馬遜書店有 71% 是五星評價，好讀網總評分則是 3.57 分。

《造局者》簡介寫著：灰犀牛來襲、黑天鵝亂舞，《造局者》提出了令人著迷的解方。不得不承認亂世出英雄是自有其道理，但『造局者』的思維不只可用於治世，正如前述所說，造局者思考用於公司管理、團體組織上也堪用。而現實情況是，即便是這個世代，縱然有造局者思維，卻要夠幸運、擁有機遇創建商業新格局的人仍然少見。但依舊認為《造局者》的思維值得擁有，好的知識與概念就像是一把馬蓋先的瑞士刀，先有了，才能以備不時之需。

推薦好書：

《造局者：思考框架的威力》   《思考的框架》《讓少變成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