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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5/07 13:10:49瀏覽4055|回應0|推薦1 | |
「這種圖還敢貼出來,太過份了!」老胡氣得頭猛搖、眼鏡晃動。站在圖板前面的,是露出一貫無奈神色、訕笑著的阿雄。那一年我大二,正在圍觀大四的期末評圖。圖板上貼著兩張半透明的描圖紙(Tracing Paper),從我這個距離,什麼線條也看不到。阿雄把兩手一攤,露出一種「我已儘力,隨你怎麼辦」的模樣。還是主任出來緩頰說「先看看設計做得如何?」幾位老師走向圖前,努力辨識那大約是HB鉛筆畫出的淡淡線條,邊看邊埋怨。幾分鐘後,居然得到這樣的結論:設計不錯、表現法太差。老胡看主任面忍了下來,阿雄低空過關,那真是他的幸運日。 評圖(Jury)是建築系的大事,對於每學期三到四個學分的建築設計課,評圖等同於期中考或期末考,其重要性不言可喻,各年級同學無不全力以赴。不同於考試的是,被評的學生需將全套設計圖和模型在牆前貼放妥當,然後面對少則三四位、多則七八位評圖老師講解設計;後面則站著十數位學生圍觀,那陣仗是有點嚇人的。 早年的評圖,圖面要求比較簡單,評圖的過程也比較輕鬆,我有時還很懷念那時的情景。那種場面比較溫馨,老師說話中會不時傳來幾聲笑語,師生的交流是存在的。但是隨著學生日多,規範趨嚴,像阿雄那般的運氣早已成為歷史。 偶爾有幾次為趕評圖,離開系館時天已汎白,精力嚴重透支之下,有一種飄飄然之感;我們就這樣慢慢「飄」回宿舍,倒頭就睡,直到鬧鐘鈴響,再趕去參加下午的評圖。幾位進度稍慢而連這一覺也沒睡的同學,就只好以疲憊至極的身軀去應對火力全開的師長們的攻勢,其下場也可想而知。 沒有人教你如何評圖,大多數學生都是匆匆忙忙、打鴨子上陣。教大三設 一場畢業評圖、或至少是高年級的期末評圖,就可讓系上邀請許多外來評圖者,也因此就註定會是一場盛會。場中各位評圖老師的攻勢,可以說有十百種的可能性: 初來的訪客通常語氣較和緩,至少要先瞭解情勢;有名望的建築師通常話也不多,因為其來訪即具某種意義;少壯人士砲火最猛烈,因為多半正需表現,他們的問題通常較易回答,這些人卻也最不容易滿意;本校老師話較少,因不忍佔去有限的評圖時間(通常20~30分鐘)。雖然用功的學生會事先摹擬問題以保護自己的弱點,但是由於經驗缺乏,常會不知那子彈來自何方。我曾見一少壯評圖者開罵了一上午,下午察言觀色,自嘲是該稱讚的時候了,這類事難免會發生;也有極少數缺乏信心的訪客會跟著主流意見發射,這是大家最無耐的事,而系裡就知道是找錯人了。 還記得在1976年初夏的期末評圖,剛落成的新系館大評圖室開始展現其氣勢。被評的學生可以在寬約 其實白謹評圖雖然強勢些,其言語倒並不逼人。但若學生疲憊至極,神智不清,當然無法招架。我後來見到有些年輕老師評圖,其語氣既急又兇,把學生罵到無一是處,就不太以為然。記得以前在費城讀研究所時的評圖就很不一樣。老師只批評(Criticize)而非責罵,且態度和悅;同學亦可隨意發言,因而評圖的氣氛倒有點像討論會。在這樣的的評圖情形下學生才能虛心受教。常以一棵大樹比擬教學的路易士康就曾說過:「不要讓評圖的學生像樹葉一般戰慄」。 評圖,一般評的是平面、空間和造型;但是像畢業設計,本系當年講的是目標和策略,後來許多學校就稱為Issue。這個Issue通常是由準畢業生提出,並由其指導老師認可,可以說是學生的基本論點;它人不論其多麼荒謬,也應尊重,端看學生的設計是否應證其論點。但是許多年來,總還有老師喜歡在現場攻擊學生的Issue,甚至以此招保護自己指導的學生過關;依我來看,既不可取,也易造成彼此間的猜忌。 這麼多年下來,我只見過一次,是「攻勢」由被評的學生發動。那是高我一屆的香港僑生澄豪兄,在十足的信心下,只見他牛眼園睜、口沫橫飛、手指著評圖老師大談其設計之優點。在他手指節節進逼之下,幾位老師的座椅只有連連後移的份。許多年來,評圖就像是一場消耗精力的攻防戰;但要見著老師的問題恰好切中要領,而學生機伶地領悟到了,那真會令人心曠神移。 註:1. 幸運的阿雄,就是洪文雄。他後來長久在學校任教,是有名的台灣傳統建築學者。2. 當時的主任是漢寶德,老胡是前輩胡兆煇,教大三設
圖一 於系館評圖 (攝影者不詳)。 左起漢寶德(左下角)王錦堂、陳永齡、沈祖海、學生王建禮、虞曰鎮、不詳、胡兆煇、王體復、可能是賀陳詞、被評圖學生。 圖二 於藝術中心評圖 (攝影者不詳)。 評圖者右一陳永齡、右二漢寶德、右四應為潘有光;左一應為王錦堂、左三應為王體復,餘均不詳。 1970年筆者被評圖「銀行設計」。右起筆者、陳其寬、李祖原、王秋華、可能是虞曰鎮、學生蔡永昌、漢寶德、餘三人均為學生(下二為曾宏儀、張文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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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