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妹妹每一年在學校裡總會結交到一兩個姐妹淘，交情好的時候，不僅天天黏在一起，連學校放假、周末期間，也要請回來家裡playdate。我常提醒她，過去的老朋友不可忘記，還是要保持來往，不能「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對孩子們選擇交友這件事，我向來不干涉。我曾親眼見過一位媽媽，硬要把朋友的女兒和自己的女兒「湊作堆」，因著幾起事件，造成兩個好勝心強的孩子連 朋友都做不下去，結果慘不忍睹。孩子們是獨立的個體，儘管年紀輕，可還是有自己的看法，因此特別對於擇友，父母們千萬不能插手。再怎麼衷心的規勸，如何委 婉的說法，聽在孩子們的耳中，就成了批判。所以，我讓他們自由選擇。

       今年，妹妹的兩位「新歡」分別是艾倫與蘇珊，恰巧都是西裔 女孩。兩人都非出自一般家庭，艾倫是從小被 領養的孤兒，有兩位母親。長久以來，我一直以為她口中的「兩位母親」是生母與養母，後來有一天妹妹很嚴肅地告訴 我，「就是兩個相愛的女人，選擇住在一起，成立一個家庭，然後領養了艾比和一位金髮弟弟。」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明白「兩個母親」的意思。畢竟，我們 生活在南加州一個相對保守的社區裡，同性戀的父母仍算少見。

       至於蘇珊，離了婚的父母兩人年紀懸殊二十歲，但仍與一個大兒子、兩個女兒同處一屋簷下。母親早晚都在工作，而父親，根據蘇珊的描述，「他又老又沒用，反正快死了！」一個十歲的女兒，怎麼會如此批評自己的父親？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庭？我心中不免打起許多問號。

       家中的父母與親子關係，直接影響到小孩的心情。妹妹不只一次跟我說，蘇珊家裡可能發生了狀況，她一整天心情不好，說話的口氣和態度都不友善。幾次， 蘇珊被班導師叫去特別輔導數學，因為考試成績滿堂紅。依照華人家長傳統的觀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女兒與家庭複雜的小孩做朋友，我們心中多少有點忐 忑不安，怕被帶壞；但是轉念一想，說不定女兒是強勢的一方，能夠用正面影響她的朋友也說不定！

       不甘寂寞的女兒，每每要求在學校放半天假，邀請蘇珊、艾倫到家裡來時，我仍抱持開放歡迎的態度，唯一的條件是：三人必須先把功課做完，準備好明天的考試，才能夠做其他事情。

       三個十歲女孩湊在一起，什麼芝麻小事都能讓她們笑到前仰後合。回想從小在南台灣公寓裡長大的我，每天與妹妹放了學回家就是寫功課，然後等洗澡吃飯睡 覺。父母親皆是上班族，白天工作時間哪有閒暇幫孩子安排玩伴？我何其有幸，作為一名全職媽媽，能夠百分之百參與兩個女兒成長過程中的一點一滴。那些為了養 生餬口，必須上班工作的職業母親，她們肯定也希望暫時擁有她孩子一、兩個小時的大人，能夠好好看護她們的孩子。

       今天接妹妹下課回家途中，她告訴我，艾倫今天又生病了，連續兩周以來，這已是她第三次請假。「她說，因為生母懷她時吸毒，所以她從小免疫系統就不 好！」妹妹這樣解釋。聽了她的話，我心頭一酸，上一代犯的錯，牽連到無辜的孩子，艾倫的一生會走得很辛苦。同時，也默默地祈禱，盼望這三個女孩的純真友 情，未來能夠在歲月的洗滌下，愈見其光澤，而不隨環境而改變。

（原文首載於03.09.2015 世界日報家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