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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30 22:31:18瀏覽1495|回應18|推薦109 | |
莎貝忑忑不安地坐在警察局的走廊裡,滿腦子因為一夜的失眠膨脹著鼓槌敲打的火熱疼痛,而四肢卻抖顫著近乎僵硬的冰寒,此時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丈夫挺在她前面,一如結婚十五年的每個日子,解決著日常生活中的大小問題,從來不需她費點小心思,正確地說,根本輪不到她費心。 大她十來歲的丈夫一向就是家中的國王,容不得家人的牴觸反抗,他說的話就是命令,他做的決定必須被服從,莎貝在丈夫面前,就像一架自動點唱機器,丈夫按上哪個鈕她就得唱那首他指定的歌,事實上,莎貝甚至喜歡這種不需動腦筋的生活。 而早已認同了這種少動腦筋少做錯事的生活規律的她,此時此刻卻癱瘓在失了靠山的驚惶中,頭痛欲裂的恍惚裡,只剩不見蹤跡的丈夫重疊著兩個女兒的黯淡形影。 莎貝嫁給鄰鎮開餐館的丈夫時,年方十九,十九歲那年她離開農莊老家,到丈夫開的餐館當廚房幫手,上班第三天就被當時年已三十二尚未成家的丈夫趁著沒人在場的時候,把她拉到廚房後頭的儲藏室霸王硬上弓地給強暴了,莎貝已經想不起是否掉過眼淚或是說過什麼抗議的話,首次接觸到男性赤裸身軀的她,在丈夫軟硬兼施的曖昧言辭中,迷惑地把丈夫對她的強暴延伸為丈夫對她的愛慾。 直到今天,三十四歲的她還總是莫名所以地說服著自己,白天刷她兩個耳光,夜半卻用肥重身軀壓著沉睡的她狂暴發洩野獸慾望的丈夫,有他自己獨特愛她的方式。 在老家她早已習慣父親的獨斷母親的順從,而夾在九個兄弟姊妹當中,她幾乎像是一個被人遺忘的多餘人物,也因此,當丈夫用強暴方式開啟她性經驗的第一頁時,她甚至有一種無法解釋的受寵若驚之感。 莎貝在丈夫餐館工作半年後就因懷孕而結婚了,她經常對人說:"我男人要不愛我,哪會負起這個做父親的責任?他可是毫不遲疑地馬上跟我結婚了,在女兒出生之前哪。" 至於丈夫曾犯性騷擾的犯罪前科,對莎貝而言只是一個無意義的過往,一個莎貝還未認識丈夫之前的過往,莎貝甚至相信,丈夫從前對別的女人性騷擾,是因為他愛錯人了。 莎貝與丈夫總共生了三個孩子,二女一男。當大女兒十歲那年的某一天,莎貝在女兒床上發現點滴血跡,以為女兒不尋常提早來經,應該帶她去看醫生,卻被丈夫阻擋了,並言詞迂迴地對她說道:"女孩兒早晚總要性開竅的,妳擔什麼心?" 莎貝心裡一驚,正想開口追問,卻被丈夫從後頭狠刮了個腦門,罵道:"妳敢再開口說個什麼話,叫妳走著瞧!" 於是那句莎貝沒問出口的話"你跟女兒睡覺?"就這麼被活生生地給吞下去並擱埋在心裡鎖了起來。 從這天起,莎貝望向女兒的眼光不再跟平時一樣了,每天早上去女兒房間催她起床時,莎貝總是不露聲色地四處瞧著,想找出一點什麼痕跡,有時她會在地上找到丈夫一隻襪子或是他擱在小几上的手錶,她就一聲不響地收拾了它們。 吃早餐時她有意只顧忙著餵食尚是幼嬰的小兒子,或是跟小女兒聊一些幼稚園的事情。晚上上床之前,莎貝總是避開大女兒盯著她的兩隻似乎在向她哭訴的大眼,用一個心不在焉的微笑點到為止地親一下女兒的面頰,說聲晚安,就逃避什麼似地走出女兒房間。 莎貝心裡總是混淆著一股說不清的矛盾,發生這樣的事該怪丈夫嗎?能脫離貧窮的老家過著今天這樣衣食不愁的日子,還真得感謝他呢,也許該怪自己吧?怪自己不再年輕,光滑的臉蛋刻上了歲月的痕跡,苗條的身材在生了三個小孩以後變成了粗直的樹幹。 "唉,或許我該每天做些運動,先把這圈肥肚皮給解決掉。"經常坐在鏡前顧影自憐喃喃自語的莎貝,心底不覺升起一股委屈不平之感,每天除了在餐館幫忙之外,還得做家事照顧三個小孩,哪有剩餘的時間跟力氣做運動保持苗條身段,而打扮化妝,再怎麼費心,也比不上女兒的幼嫩光鮮,莫名所以地竟然札刺在心底一絲把女兒當情敵的忌妒感。 而每當她如此自怨自嘆之後,卻又轉而自我安慰地暗想著:"如果丈夫非偷吃野雞不可,偷吃自己人總比偷吃外人好吧。" 事實上,她也時而良心不安地猶疑著,或許應該背著丈夫跟女兒交心談談這件事,可是每當她準備好了如此開口跟她說話,例如,日子總會過去的,妳成年以後就可以獨立自主了,或是,忍一忍,媽媽會想辦法慢慢跟爸爸說理,如此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的說辭,卻總是被女兒似乎沉默又似乎千言萬語的目光折擋回來,而終至哽在喉頭一句也說不出來。 在時光流轉中,大女兒原本活潑的個性,有若一棵正要伸展枝葉期盼著有朝一日迸放花苞的嫩樹苗,因受到蟲害腐蝕而斑痕累累,終年累月僅剩沉默無語的黯淡,黯淡像一層薄紗,掩蓋了人生原本最嬌豔的青春年齡。 今年已滿十五歲的大女兒與莎貝之間的母女關係就像是一杯沖了水的稀黃咖啡,無味甚至近乎噁心。 莎貝心裡當然明白癥結何在,但是母女之間曾經存在的渴望交會,卻總是莫名所以地在無言中錯過,而終至保持著各說無關痛癢的空言之冷淡。 昨天下午,莎貝帶著六歲的兒子守在客人稀少的餐館裡,讓丈夫在餐館樓上的住家稍做午後小憩,當客人逐漸增多,莎貝正奇怪著為什麼丈夫老不下來時,門口走進了兩個警察,說有事找丈夫,莎貝不知所以地把警察帶上樓。 開了住家門,只見丈夫正猛敲著浴室門吼叫著開門,莎貝驚慌地問道:"誰把自己鎖在浴室裡了?" 一個警察把丈夫從浴室門口推開,另一個警察走上去輕敲著門說道:"姑娘,妳別怕,我是剛才跟妳在電話上說話的警察,妳現在可以把門打開了。" 於是,浴室門開了,站在浴室門口一手抓著手機一手摟著十歲妹妹的大女兒,有意把視線避開站在警察身後的丈夫及莎貝,對著面前的警察問道:"您真的會保護我們嗎?" 莎貝訝異地在大女兒小女兒的臉上來回游移著詢問的眼神,忍不住跨上一步,抓住大女兒的手臂急促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有事不能跟媽說嗎?幹嘛要叫警察?" 大女兒縮回身子用厭惡的口吻答道:"少假惺惺!" 莎貝望向低頭飲泣的小女兒正想上前擁抱她,卻被警察擋了回去,並對她說道:"夫人,您的丈夫涉嫌強暴自己的兩個女兒,必須被關到拘留所等候調查,您的兩個女兒將被送到青少年局接受保護,明天請您上午到警察局接受調查問話。" 老天,丈夫竟連小女兒也不放過,莎貝感到一陣翻天覆地的心胃暴漲,張口結舌吐不出一個字句地立在警察及丈夫、女兒離去後乍然空蕩無比的房子裡。 強忍著一心的驚惶,莎貝拉著小兒子又趕回到樓下的餐館招呼客人,並打電話把住在街尾的婆婆給請來幫忙。 一個下午直到晚上,婆婆總是在每個空檔時間嘀嘀咕咕地說著莎貝:"女人家應該懂得使盡魅力綁住丈夫的心,丈夫會嚐野味,都是妻子的錯,妳怎麼這麼沒用,竟讓丈夫餓到不得不找自己女兒開刀的地步。" 因為家中發生如此大的變動,餐館八點提早打烊時,婆婆把小兒子隨身帶回去照顧,臨走前站在門口還回頭交代著:"明天妳上警察局,要多護著妳丈夫,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可別害他坐牢。" 第二天上午,莎貝忑忑不安地坐在警察局的走廊裡,滿腦子因為一夜的失眠膨脹著鼓槌敲打的火熱疼痛,而四肢卻抖顫著近乎僵硬的冰寒,頭痛欲裂的恍惚裡,盡是丈夫及兩個女兒重疊的形影。 心裡正七上八下地想著婆婆昨晚臨走前的交代時,房裡走出一個警察喊她進去,在進行問話之前,警察提示她,由於丈夫是她的直系親屬,她因此享有緘默權,可以拒絕回答調查問話。 莎貝呆望著警察,腦子雜亂交錯著一連串的問號:該護著丈夫?還是該護著女兒?可是如果丈夫垮了,我還有誰可依靠?再說,女兒被丈夫吃了葷,也是生米煮成熟米無法挽回的事啊。 就這樣,莎貝使用了緘默權,對丈夫強姦女兒的調查交上了一個空白的答覆。 懷著一心的矛盾離開警察局,莎貝先轉到青少年局,想探望兩個女兒,卻碰了個釘子,因為兩個女兒拒絕母親的探望。 於是莎貝自我安慰著:"至少還有個兒子。" 走回餐館的路上,碰到兩個熟人,他們竟然寒著臉不理采她的問候,莎貝自語著:"事情可傳得真快啊。" 來到餐館門口,清早貼在門口的"休假一星期"的紙張已被撕下,取而代之的是塗滿一門的鮮紅噴漆:"家門恥辱"、"無恥的父親"、"出賣女兒的母親"。 顫抖著手用鑰匙開門時, 竟被從身後飛過來的兩個雞蛋打個正著,莎貝驚惶地躲進餐館,軟坐到椅子上,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想到往後的日子,丈夫得關在牢裡一段時間,餐館就算找到員工來代理,但是如此名聲掃地客人哪還肯上門啊? 而兩個女兒已經被青少年局帶走了,雖然還有個兒子,但是原本好好的一家五口卻拆散得四分五裂,哎,都是我無能,想當個好妻子,卻成了壞母親,想當個好母親,勢必得害了丈夫,出了大門還得防著受人鄙視,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不如一死了之吧。 於是莎貝進了廚房,關緊門窗,拿了一跟繩子,把自己的左手捆牢在瓦斯爐下方櫃子的把手上,怕自己反悔跑出廚房,特別多打了幾個結,然後,打開所有的瓦斯爐,沒多久她就在連串咳嗽聲中暈眩而去.....。 當她又醒來時,正好看到婆婆站在醫院的病床前,惡狠狠地對著她罵道:“想死哪有這麼容易,開庭日還等著妳去替我兒子辯護呢。” 莎貝開始低聲啜泣,終至嚎啕大哭地向天訴著怨:“為什麼連死都這麼困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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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