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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30 23:06:06瀏覽1218|回應5|推薦76 | |
(無名氏塗鴉畫) "我無法繼續跟你維持這樣複雜的關係,這是我最後的告別,請原諒。" 藍婷發了這麼一個手機訊息給路易斯之後,呆坐沙發椅上,二房公寓的狹小幾乎撐不住膨脹著的無比空虛。 說不清是解脫了一個結,還是舊結上加打了一個新結," 不管怎樣,總是一個新的嘗試。" 藍婷這麼對自己說著。 於是站了起來,沒事找事地開始清理房子,拿著抹布到處擦著,喘著氣,流著汗,似乎要使勁擦掉堵滿心口的塵埃。 自從跟路易斯糾結了這麼一段兩年的複雜關係以來,藍婷心底就一日日地在落著塵埃,無聲無息地,不自覺中越積越多,想揮卻揮不去,真是一個剪不斷理還亂的纏戀。 跟路易斯首次認識已是二十年前的事, 當藍婷隨著剛結婚的丈夫離開羅馬尼亞的故鄉, 遷居到奧地利時, 年方二十, 一到了奧地利她就開始在一家小飲食店當幫手, 單身的飲食店老闆娘有個十二歲的兒子,就是路易斯。 路易斯的母親是個典型的只為這一刻而活的人物,她每天的生活重心是,今天店裡需要多少貨,今天店裡來了哪些老顧客、新顧客,今天店裡的食物合不合客人口味,今天晚上關了店門何處尋樂,以及今夜哪個男人與我共渡良宵。 至於每個成為昨日的過往,只是她用來聊天的話題,例如,誰是路易斯的生父,她總是聳聳肩說道: "我有時同時跟三四個男人交往,哪搞得清楚誰是路易斯的生父, 這樣更好, 路易斯完全屬於我。" 有時則咯咯笑著自我嘲弄道: "路易斯是一個意外的性結晶。" 或是甩一甩染成紅色的捲髮說道: "一定是哪個男人太厲害了才會讓我的卵子咬住他的精子不放。" 十幾歲的路易斯如果也在場,聽到母親說這樣的話,會突然僵直了身子,縮坐在店裡的角落,瞪視著某一個毫無意義的定點,半天不吭一聲,這種時刻,藍婷總是在眾人嘩笑中靜悄悄地端給路易斯一杯飲料,或是坐到他身邊,跟他聊一些學校的瑣碎,而憋扭的路易斯會逐漸一點一滴地軟化,開始向藍婷述說著這個同學那個老師的一些小故事。 時光日趨流逝,逐漸成長中的路易斯越來越少出現在飲食店,而時受丈夫毆打迫不得已走向離婚之路的藍婷,有很長一段時間,因自己生活的困境幾乎漠視了身邊的瑣瑣碎碎。 直到路易斯母親兩年前因車禍突然去世,藍婷由於飲食店的關閉,改到一家健身中心工作。 在健身中心她看到乍然站在她眼前的路易斯,一副刻意鍛鍊的男性軀體,綻發著滿身吸引女性的磁力,藍婷近乎迷惑地問道: "路易斯? 小路易斯?" 路易斯笑起,笑容裡隱隱流現著一絲舊時的羞澀,就是這絲羞澀填補了藍婷及路易斯之間十幾年來斷了線的時間空白。 他們似乎在眨眼瞬間又回到了初識時的那個站立點;當眾人在飲食店裡粗魯地說笑時,有若汪洋大海裡孤獨島民的藍婷與小路易斯,經常無視他人存在,並肩坐在飲食店角落裡,解讀著報上的猜謎遊戲,或是一起到地下室整理飲料箱,或是在廚房裡共同打著蛋麵烘烤蛋糕,路易斯的母親有時會似笑非笑地斜眼望著藍婷曖昧地說道:"我的路易斯可是個甜蜜的小愛人呢。" 藍婷偶而也聽到一些閑言細語,"都十幾歳了,路易斯還睡在母親床上。" 或是 "路易斯從小就是他母親床戲的見證人。" 有一次店裡一個喝得醉醺醺的顧客靠坐著酒吧台說著: "別看我白天其貌不揚,昨天半夜讓你母親過癮地唉唉叫的雄壯男人可就是我呢, 對不? 路易斯,我還看到你走過開著房門的臥房。" 站在酒吧台後面幫藍婷倒飲料的路易斯猛地往洗手台摔下手中的杯子,轉身走進廚房,好半天不見人影。 等到路易斯又回到酒吧台,藍婷雖然滿心疑惑想問些話,卻因路易斯一臉冷漠的表情,把想問的話硬給塞回了心底。 這個當時沒有提出的問話: " 路易斯跟母親之間有間接甚至直接的性關係嗎? " 因藍婷生活的顛簸以及路易斯幾乎不再出現母親的飲食店,而成為一個被風沙掩埋的過往。 路易斯固定每星期三次到健身中心鍊身,每次鍊完身他就坐到藍婷工作的小酒吧台,喝杯飲料與她聊著天,逐漸地,藍婷感覺到,路易斯望著她的眼神似乎在傳遞著某種曖昧的訊息,她近乎疑惑地想著,小她八歲的路易斯真會喜歡上她嗎? 有那麼一天,路易斯守在健身中心,直等到藍婷下班,兩人一起到餐館吃了晚飯,然後路易斯把藍婷帶到他的住處,幾個月以來有若捉迷藏般的似是而非的感情遊戲,在夜晚昏黃的燈光下,瞬間爆發成饑渴的擁抱,以及倒在床上的輾轉纏綿,藍婷感到幾個月來咬著她心房的疑懼在消失著,而半閉的心房在開敞著,終至完全墜入無底的探索交融以及交融探索間.......。 然後,有若在黑夜海水中盪漾的小舟猛然地撞觸到礁巖般地,路易斯突然近乎厭惡地一把推開半裸的藍婷,忽地站起身來,走到窗前,一聲不響地呆望著外頭的一片烏黑。 茫然不解的藍婷從床上坐起,也隨著走到窗前,溫柔地從後頭擁抱著路易斯的背部,問道: "怎麼了?" 路易斯僵直著身子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才說道: "請原諒我對妳做這種骯髒事。" 藍婷說: "不,路易斯,這不是骯髒事,除非你嫌我大你八歲。" 路易斯轉過身近乎急切地抓著藍婷的肩膀說道: "我喜歡成熟的女人,就像妳這樣,我年少時,妳是唯一一個用心照顧我的女人,既溫柔又聖潔,這麼多年以後,能夠再這麼相遇,是我無比的幸福。" 輕輕撫弄藍婷髮絲半垂著眼望著她的路易斯,隱隱約約地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藍婷閃爍著期待的眼光直盯著路易斯,在心底無聲地說著:"說出口吧,路易斯,說出你的黑暗,說出你的苦痛,我在擁抱著你。" 而路易斯的臉色卻逐漸地蒙上了一層霜霧,身子僵直著,有若當年在母親與眾人嘩笑中縮坐在店裡角落的小路易斯。 藍婷幾乎心疼了起來,說道: "你如果不想說什麼,沒關係,我會耐心地等候,總有一天,你會說出口。" 於是,藍婷與路易斯又如往常般地相見於健身中心,而又是那麼一天,兩人一塊兒去吃了晚餐,一塊兒到了路易斯的住處,只是,這是一個沒有激情的夜晚,有若童男童女般地,兩人併躺在床上,路易斯擁著枕靠在他身邊的藍婷夢囈般地說著: "我愛妳的體貼細心,我愛妳的善良溫柔,妳是我的天使,我永恆的天使,請守在我身邊,別拋棄我。" 而那個十幾年前哽在藍婷心中的疑問,乍然間又從那掩埋的時光風沙裡露出了頭: "路易斯跟母親之間有間接甚至直接的性關係嗎?" 藍婷在迷惑中暗想著,如果路易斯母親果真與兒子有不正常的關係,而因此使得路易斯無法做一個正常的男人,那麼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著,或許找個適當時機說服他去看心理醫生。 堅信著時光就是最好的治療的藍婷,卻在日子的流轉中逐漸明瞭,路易斯與她保持著柏拉圖式愛情的同時,也與其他女人交往著,藍婷近乎憤怒地責問著路易斯: "你說你愛我,為什麼卻跟其他女人做你說的骯髒事?" 路易斯總是這麼回答: "那都是一些賤女人,我心中只有妳。" 有時,藍婷也嘗試著與他談一些他母親的往事,路易斯總是避重就輕地閃避著,問急了,他會漲紅了臉掉頭就走,幾天不理睬藍婷。 直到昨天,當藍婷與路易斯在一家餐館吃飯時,走過來一個女人,俯身對著路易斯的嘴唇重重地吻下去,藍婷訝異地望著這個染了一頭紅髮宛若路易斯母親的女人,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什麼地呆望著眼前的情景,然後,紅髮女人抬起身,嬌媚地拋下一句話: "等你,我甜蜜的男人。" 轉身就走了。 藍婷抖著身子狠狠地對著路易斯低聲說道: "原來你只跟你的母親做骯髒事!" 說完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餐館。 回家的路上,藍婷原本僵硬的心逐漸軟化著,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以後,藍婷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後悔對路易斯說了狠話,整夜抓著手機,半睡半醒地等候著路易斯的電話,可是直到清晨,既沒有電話也沒有留言。 幾乎徹夜未眠的藍婷向健身中心請了假, 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醒來時已是下午兩點多, 看了手機, 仍舊沒有任何路易斯的訊息, 逐漸清醒的藍婷在喝了咖啡以後, 終於下定決心, 給路易斯發出了這麼一個手機訊息: "我無法繼續跟你維持這樣複雜的關係,這是我最後的告別,請原諒。" 拿著抹布到處擦著,喘著氣,流著汗,似乎要使勁擦掉堵滿心口塵埃的藍婷,把房子清掃完以後,泡滿一缸浴水坐了進去,在冒著蒸氣的熱水裡,滿心空洞地重複自語著同一個句子: "洗淨滿身的塵埃,洗淨滿身的塵埃..........。" 放在浴缸旁的手機突然滴滴響起留言訊號,藍婷打開手機讀著: 我的不幸出生,是為了痛苦的死亡,三十二年的歲月是我三十二次的死亡,我為自己的心死恐懼了三十二年,妳是我心死恐懼中的天使,妳是我在泥沼中掙扎的發光聖母,接受妳最後的告別,也因此我即將離去,帶走我的污穢,留給妳一個潔淨的回憶,不配愛妳的路易斯留言。 路易斯想尋死嗎? 藍婷驚惶地爬出浴缸,披上浴袍,開始嘗試著給路易斯打電話,一次又一次地,路易斯關死了的手機卻絕了音地靜悄無聲。 藍婷打著抖胡亂穿上衣服,跑出門外,衝進車裡,加速地直往路易斯住處開去。 下班時候的塞車,讓藍婷花了近一個小時才到達路易斯住處,藍婷找了房屋管理員,一起開了路易斯的房門,慌慌張張直呼著路易斯名字的藍婷,東尋西找地衝進臥房,忽地一聲慘烈的哀嚎,藍婷軟了腿摔坐到地上,床上躺著昨日餐館見到的那個宛若路易斯母親的紅髮女人,赤身裸體地沾黏了一頸一胸的血跡,而躺在她身旁的路易斯,穿著一身整齊的黑色西裝禮服,他,右手鬆握著一把刀,左手腕淌流著鮮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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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