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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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06/21 15:35:34瀏覽875｜回應0｜推薦9 | |
學會析草以後，月嬌阿姨開始教我做小包包。多小呢？大概就是掛在手臂上的那種女用小包包。之所以做這麼小，阿姨是說我買的草太短了，不適合做太大。而且如果會做小的，大的也就會了。小包包的起底跟平面作品不一樣，竹竿一開始要夾在草的中間（而不是最右邊），而且草要頭尾交錯著放。就是一根草的草頭在左邊，下一根草要把草頭放右邊。這樣頭尾交錯，編成包包會比較平均，不會受到草頭和草尾粗細的影響。
凡是做立體作品，都要有一個模子。所以阿姨教我先剪一塊厚紙板，長度大概15公分，寬度4公分左右，用透明膠帶包起來防水，當作底部的模子。起底的時候，先用壓二編一塊比紙板略大的面積，把紙板放在上面，接著把藺草的邊緣拆掉一些，拆到跟紙板外圍符合。最後放一根粗一點的草進去當作底部邊界，沿著紙板邊緣把這根草包覆起來，同時開始轉向往上編，這樣就從平面變成立體的了。 看阿姨編好像很簡單。可是要把壓二的底拆開，要拆得正確，還要能把一根草包覆進去且符合壓二的規則，其實不是那麼容易的。總之，阿姨幫我把底起好了，我也就接著繼續編了。編了幾行壓二，阿姨說底部已經完成了，接著轉成壓一，然後就可以做挑花。其實壓二也有挑花，但壓二的挑花技術難度都很高，所以我當然是先轉成壓一做挑花。本來阿姨要教我直接做一種我沒做過的花，但我編了一陣子以後，實在不知道自己在編什麼。玉燕阿嬤看了以後，跟阿姨說讓我改回來好了，於是我又把那幾行拆掉，重新編我在平面時學過的花。 果真我能編得出來了，不過到轉角的地方實在是不太好編，很容易看錯，所以編得很勉強。編包包的挑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草的支數不能算錯。因為每一種花都有固定的支數，有些是2的倍數，有些是4或6的倍數等等。如果是編平面的，不用算得很精確，反正只要花樣大約在中間，上下兩邊不要差太多就好了。但編包包可不一樣。它是環形的，如果算錯一根，花樣就會接不起來。所以我必須在轉成壓一時就開始算支數，如果發現支數差了1、2支，我就要在這一行添草或減草，以便支數能夠剛好符合。 編包包真是把我之前學過的所有技法都整合起來：壓二、壓一和挑花，以及收邊。收邊台語叫「拗枝」，是指作品編到最後一行要結束時，有一個特殊的編法把草通通結束掉。平面的收邊到結尾時可以有不同的方法，只要能把草打結起來就行，怎麼打結都可以。像阿姨教我平面時就說那種打結方法是她自己發明的，跟古早人的打結不一樣。可是環形收邊就不同了，它的結尾一定要能與起頭接上才行。這件事可就沒那麼簡單了。當我編到最後一行，拿去請阿姨教我收邊時，她一邊做一邊解釋，說要在起頭留幾個圈圈，讓草可以穿過去。等到結尾時，她一根一根穿給我看，我也用手機錄起來，但我實在無法理解其中的奧妙。以下是阿姨幫我的小包包收邊的情形：
阿姨在收邊前會把小包包的內裡翻到外面，這樣比較好做，等收完邊再翻回去。後來我一共編了四個同樣的小包包，但起底和收邊卻還是無法獨立進行。我覺得我無法真正明白編織的原理和定律，要是能明白的話，不管遇到什麼樣的變化，也都能知道該怎麼編了。
以阿姨來說，她真正明白壓二的原理，所以遇到變化她也知道該怎麼編。以前還在台中時，有一次一位朝陽的學生來找阿姨編一塊墊子，畫了一張設計圖。他設計的並不是矩形的墊子，而是像「凸」字形的墊子，裡面還有五個地方要鏤空。分別在四個角落有四個小空洞，中央還要有一個大空洞。阿姨說如果是一般的工藝師在編，大概就只能編一個凸字形的墊子給他，中間讓他自己挖空。可是阿姨說她懂得壓二的原理，所以在編的過程中，可以直接把鏤空的部份留出來，繞過鏤空還能再接著編。我問阿姨是怎麼編的？阿姨只說：「要用頭腦啊！」又說我如果想學她可以教我。可惜我當時只顧把小包包學起來，結果不但小包包沒學好，還錯過了跟阿姨學一些有趣的東西。現在想一想，如果我當時先學這種凸字形的墊子和鏤空的方法，藉此明白壓二的原理，說不定編小包包也變得容易了吧！另外一件可惜的事，就是沒有把阿姨那塊凸字形的墊子拍照起來。那件作品真的很炫啊！ 簡單的說，我學藺草只學到一些表面形式，真正的核心觀念是沒有學到的。有時候我覺得編藺草好像走到五里霧中一樣，看起來像是會編，卻又好像隔了一層迷霧，看不清楚背後的原理，也不曉得該怎麼穿過這片霧，只能小心翼翼的前進著。慢慢的我學會放寬心情，告訴自己即使學得不好，來阿姨家也算是一種特別的生活體驗吧！ * * * * * * * * * * 人間四月，正是美好的春日時光，不過我卻沒有心情留神。在我剛到阿姨家的頭一、兩個月，總是帶有一種危機感，擔心這樣的學習不知道能否持續。有兩方面原因，一方面是我覺得太累了。每次去都是神經緊繃，深怕錯過公車，常常晚上沒什麼睡。而搭公車來回要花5小時左右，每週往返真的有點吃不消。那為什麼我要每週都去呢？因為我覺得阿姨是真心在教我，我不想給阿姨一種愛學不學的印象，所以一開始就表現得很認真。幸好連續去了幾週以後，倒是阿姨沒空了，終於給我休假的機會。 另一方面的危機感來自台中的女老闆。她一直想調查我的下落，於是也開始勤於和阿姨聯絡了。這件事講起來很有趣，阿姨說，陳教授本來對她是很敷衍的。比如農曆年前陳教授的合夥人出資買了一些米和油說要送給阿姨和阿嬤，米和油很重，所以陳教授當時說要親自送到阿姨家。但等到放年假時她卻說沒空，也就沒有送去。然而我從姑姑那裡得知，陳教授春節期間和姑姑去很多地方玩，至少連續三天或四天，每天都去不同的地方。她有空去玩，卻沒空把米和油送到阿姨家。而且元宵過後阿姨和阿嬤再去台中上課，陳教授也一直沒有把米和油給她們。她總是說不好意思，要親自送親自送，送到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而就在我突然消失之後，陳教授對阿姨開始變得熱心起來。好幾次都主動打給她，說要來她家，還說要買什麼東西給她，可是又每次都臨時取消。甚至之前她那塊藺草再生墊作品得獎卻沒有寫阿姨名字的事情，她也突然想起來，主動跟阿姨道歉，講了很多很無辜很委屈的理由，希望阿姨不要計較。阿姨是做過生意的人，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難道還看不出陳教授的心思嗎？阿姨只是不想讓她難看，繼續陪她演戲罷了。 陳教授常常說要來阿姨家，確實對我造成些許干擾。有一次阿姨特別囑咐我不要去，說陳教授要來。可是我知道那個人八成又是信口開河，所以我還是約了峰哥前往苗栗。一方面峰哥先前跟阿姨訂了4個四角蒲團，可以過去拿；一方面如果陳教授真的去阿姨家，我想請峰哥幫我看看她有沒有對阿姨做一些具有脅迫性的舉動（峰哥說我想太多了，不過當時的氣氛就是如此）。那天早上我們先去九華山參拜，到了中午我打給阿姨，說我人在附近，可不可以過去？阿姨說可以，陳教授一直都沒來。於是我們中午過去，跟阿姨聊到快3點，也沒看到陳教授。我們這才大搖大擺的放心離開。 總之，那陣子真的有點像演電影，常常有一些刺激緊張的情節。幸好這部電影的反派角色逐漸失去勢力，逐漸可以讓我來主導劇情了。我於是按著許久以來對於人性光明的期待，把它編得愈來愈純樸善良，遠離那些陰謀諜對的情節，盡自己微小的一點心，把美重新帶給世間。這就是敝人親身編導演出的人間四月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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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