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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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09/10 21:28:20瀏覽520｜回應0｜推薦9 | |
| 一點心退伍滿十週年了。十年前在一所小學的輔導室服替代役，意外開啟了一段奇妙的美麗時光。這段時光並不十分特別，沒有值得上新聞的重大事件；但它卻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悄悄的奏鳴，一點一點的交織成一首令人深刻品味的樂章。每一位心地善良的老師、愛心媽媽、實習老師甚至學校的小朋友共同譜寫了這首曲子，每個人演出了一小段獨特的旋律，每一段都值得細細聆賞。而它的主旋律呢？那段串起整首樂曲的旋律中心，或許應該從鄰桌老師說起吧。 輔導室裡面，除了提供客人暫用的桌子外，替代役男是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位置。對面是職工阿姨，年紀比較大，總是把我當成她兒子一樣看待；阿姨的旁邊是輔導組長，正直而略有威嚴的樣子；再往旁邊，坐在最深處的就是主任了。從深處往外則是資料組長，也就是坐在我鄰桌的老師。是一位年輕資淺、具有資訊專長、會做Flash動畫也通Linux伺服器管理，最主要是很喜歡嘰嘰呱呱找人講話的老師。這裡不需要強調老師的性別，因為整間辦公室都是女生、愛媽也是女生，她們說我是因為名字比較女性化，所以才會跟她們湊在一起。或許我也應該當她們的好姊妹。 辦公室的桌子都是有隔板的，並不會互相干擾。可是如果大家都不互相干擾，辦公室就太沉悶了。所以大多數的時候，我們還是都隔著隔板講話，而且講了很多話，有的沒的什麼都講。只要主任不在，氣氛就會變得很輕鬆，大家就會盡量串門子，然後快快樂樂的過了一個下午。說起來也巧，主任總是很忙碌的，常常要去開會什麼的，一出去都很長時間，這就讓我們的閒聊時間多了好多好多。 其實我那時候根本不太敢講話。我從國中跟一群媽媽們打太極拳的時候起，很多人就跟我媽說你家小孩太「ㄉㄧㄚㄇ」了（台語），這樣會給人印象不好。這種情況即使到了當兵也沒有改善。我總覺得別人在做事的時候，不應該打擾人家。甚至我不太敢主動稱呼對方，因為我會覺得這樣不禮貌。每次都要她們先跟我講話，我才敢接腔。那時候主任發現我話講太少，於是規定我每天要跟她講五句話才行。後來當然沒有人真的跟我算五句話，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很善解人意，她們根本不計較這些小細節。 輔導室的業務，主要就是辦理特殊教育有關工作。就我所知，如果是學童本身正常，但因為出身背景等環境因素導致學童有適應問題的，基本上都是輔導組的業務範圍。所以像單親、隔代教養、外籍配偶子女等有關的輔導課程、活動和演講等都是由輔導組長籌劃。資料組則是負責有關學童本身具有特殊狀況方面的業務。比如學習障礙、智能障礙、自閉症、亞斯柏格症、過動症、妥瑞氏症、肢體殘障……凡是具有個別狀況，需要個別心理輔導或輔具協助的，都歸在資料組。本來我是不會了解這麼多事情的。沒有人會在聊天的時候像上課那樣介紹他們的工作詳情，那是因為鄰桌老師認為我應該多懂一些專業知識，或至少應該有一些基本常識，所以當其他老師不在的時候，她就會特別跟我介紹這些。 後來我逐漸發現她其實是有心要栽培我。比如我剛進輔導室的時候，她就叫我負責整理書，重編號碼，讓人方便借閱。那是一個長期性的工作，要把輔導室的書全部整理過才行。輔導室有很多很多的繪本，她知道我是學美術設計的，就告訴我別只顧著編號，有空把這些繪本翻一翻，甚至允許我把繪本借回去看。主任不在的時候，她可以讓我不做任何事情，只要讀繪本就好。我那時候真的坐在辦公室裡讀完一本《擦亮路牌的人》，幾本不記得書名的繪本，還把幾米的《月亮忘記了》借回寢室看。不看書的時候，她會主動告訴我許多事情。學校裡面大大小小的事情，她會讓我很快弄清楚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處理這些事情的眉角。雖然不太重要，可是卻能讓我更快融入成為學校的一份子。 比如我剛來到學校時，教務主任知道我是學設計的，就交代我做一件案子，是學生辯論比賽的Logo及相關形象設計。鄰桌老師一聽就知道這是一份額外的差事，就跟我分享她自己的經驗。原來當初她是資訊專長進來的，當時的校長對她非常好，很尊重她。可是後來新的校長上任，開始大量承接教育局的案子來做，或者積極參加各項競賽，額外的差事也跟著來了。當時的那些案子和競賽都需要電腦專長的人來做，另外兩位電腦老師都不曉得怎麼推掉了那些差事，於是校長就跑來找她。她也很阿莎力，一口就答應幫忙。可是第一次做了之後，似乎就變成慣例，以後每年都找她，怎麼推都推不掉。後來她說她就跟校長翻臉，所以校長現在都不來輔導室。我聽了有點吃驚，問她得罪校長不會影響考績嗎？她說現在不是校長的時代，也不是主任的時代，一切都是照制度走。她只要上班不遲到早退，沒有請假記錄，校長跟主任給她評分的比例都佔很低，根本沒影響。我這才知道，原來她是這麼有個性的人！ 我知道她是要教我一些保護自己的方法，因為這件設計案一定不會這麼簡單可以完成的，後面一定會有很多收拾不完的菜梗，我必須懂得拿捏分寸，如何不要讓自己失去控制。後來，我為了做那件案子，自己帶筆電到學校（因為學校電腦沒有繪圖軟體），一開始我還帶去辦公室做，後來怕輔導主任不高興，說我都在做別人的業務，於是我只好把電腦放在寢室，利用下班的時間做。要不是鄰桌老師事先跟我分享了那些經驗，我一定也會很不高興的。可是似乎就是她告訴我這種社會的現實面，我在寢室做的時候也就不覺得那麼累了。反而我會想把這件作品做好。我只做這一年，明年輪不到我，我想好好做出一些東西，讓老師見識一下，她沒有白栽培我！ 後來那件設計案果真拖了很久。辯論比賽是五月舉辦，我從農曆年前就開始做了。教務處負責本案的老師看我真的做出一些東西，就跟我提了很多修改意見。其實他是善意的，沒有為難我的意思，而是很興奮的欣賞我的作品。他也跟我說，如果我沒來這裡，他們甚至有可能寫一寫黑板就直接舉行辯論了，也不會搞這麼複雜。這次是聽說我會做，拿來讓我試試看，也不曉得我可以做到什麼程度。教務主任很大方，不再過問工作細節，就把我的東西直接送去校長那裡審核。校長知道我不是來混的，也沒有多要求什麼，後來據說還送去給教育局長看。整件事拖那麼久，其實一部分是我自己弄出來的。那時候為了做路牌，我特別跑到倉庫裡把學校各種不同規格路牌的尺寸都量過，最後把這些路牌的三視圖畫出來並標註尺寸，每種規格編號，按照編號做各自的版面設計。一切之所以能做到這種程度，其實是鄰桌老師一直會主動問我做得怎麼樣，我就一直想做給她看，於是就一直增加。 我感覺自己像是作了一場美夢。一切都是如此美好，沒有任何令人不快的地方。只是我知道，這個夢只能看不能摸，摸了夢就要碎了。我時常這樣提醒自己。鄰桌老師還是如常的跟我聊著天，只是她很早就讓我知道她的年紀，也經常談到他未婚夫的情況。他未婚夫是電腦工程師，之前在德國待過。德國的電腦公司很悠閒，每天下午三點都會喝下午茶，到了五點辦公室就走到一個人也沒有了。她經常會去未婚夫家拜訪，對方父母叫她不用讀研究所。本來新進資淺的老師如果不讀研究所，將來會沒有退休金的。但他們家有錢，沒有退休金也不會缺錢，所以叫她不用讀研究所。但她說這樣好像就沒有一個努力的目標。 我覺得鄰桌老師是一個成熟的人。她懂得尊重每一個人，懂得為人額外付出，也懂得把事情收拾乾淨。余秋雨說：「成熟是一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一種並不陡峭的高度。」老師就是這樣的人。我很安穩的靜靜欣賞著這個美麗的夢，興味盎然的聽著她繼續各種有的沒的話題，經過了七個月。之後處室輪調，她就調去總務處當出納了。不過她還是時常回來串門子，總是把出納的業務批得體無完膚啊！ 新的資料組長是從教務處來的。她大概是見識到我做辯論比賽的作品，又聽到許多關於我的傳聞，對我很有興趣。她比原來的鄰桌老師更為熱情和直接，第一天就跟我鬧了起來，馬上就傳到總務處去了。這讓我很放心的跟她開玩笑，每天都會想各種方式逗她生氣。她大概也知道這樣玩下去不是辦法，趕快把她的婚禮照片帶來壓在桌面下，還送我她跟她老公去九寨溝旅遊買的紀念品。原來的鄰桌老師似乎很關心輔導室的新聞，不管我們這裡發生什麼事，她總會知道。後來我開始追一個新來的實習老師，她知道了這件事後，非常興奮的又跑來跟我聊天，當著大家的面把這件事說成好像已經成功了似的。新的資料組長也一直幫我製造機會，真的很有意思。 我真不曉得這些年輕女老師的心裡在想什麼，為什麼她們好像認為追女生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雖然當時我的想法跟她們差不多，不過等到後來我像她們那樣的年紀時，我已經不覺得追女生有什麼重要的了。因為我逐漸了解到，人生處處有美景，這些美景都值得細細品味、靜靜欣賞；我們不需要將美景佔為己有，讓美景保持它原來的樣子，才會永遠美麗。 昨天，9月9日凌晨，我夢見鄰桌老師帶著一位新的替代役男來我家拜訪，如同當年她帶我出去做訪視一樣。夢裡大家都很開心，我好驚訝他們會來我家，於是很興奮的向他們介紹我的家人。可是她一下又縮了起來，不敢講話了。幾年前我回學校站導護，想藉此多跟他們聯絡感情。但不曉得是否因為我沒有帶女生回去，新舊兩位鄰桌老師都不敢多跟我講話。當然我並不是只跟她們兩人聯絡感情，所以我還是繼續站我的導護，站了兩年多，參加了各種愛媽的活動，當她們的姊妹。後來我因為個人生涯規劃因素離開了學校，從此也沒有機會再回去，至今已經三年半了。最近剛開學，又該是站導護的時候了。不曉得是否我已經太久沒回去，所以夢見老師來找我。這次是一個真真實實的美夢，確實不能摸的夢。不過我現在已經知道，我們可以盡自己的一點心，在夢境中注入更高尚的人生理想，努力實踐。有一天夢境一定會成為現實，一定會變成一件既可看也可摸的偉大藝術品，完成對這個世界最偉大的貢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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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