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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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03/29 18:43:42瀏覽812｜回應3｜推薦10 | |
峰哥的車在121號縣道上轉來轉去，始終找不到月嬌阿姨的門牌。兩邊是一望無際的農田，零星座落在田間的民房，和廣大的田野比起來顯得渺小；道路看不到盡頭，旅途顯得漫長。好在有電話可以聯絡，阿姨早就交代我們要打給她，因為靠衛星導航是真的找不到的。我們在山柑一處便利商店停下來，阿姨風塵僕僕的騎著機車出來帶我們進去。我們跟著機車在田間穿梭，我試著辨認周遭景物以便記下位置，但幾乎什麼也記不住。土地公廟有好幾座，民房看起來也都一個樣。轉了好幾彎以後，駛進一條無法會車的小路，穿過紅色鐵皮圍牆，終於來到阿姨的家。
阿姨的家是三面圍起來的，但不是三合院。中間那座只是停車棚，對向那座似乎是沒有人住的空屋，阿姨則住在靠入口的房子。阿姨的孫子和孫女都在，看起來十多歲的小孩子，窩在大椅子上自顧自滑著手機。我們到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多了，我跟阿姨簡單介紹了峰哥，阿姨接著就像往常那樣，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我拿了我編的挑花作品給阿姨看，那是她正在教我的作品，我已經做完了。她很高興。於是我試著用台語問道：「阿姨，以後我可以來這裡跟你學這『酒草』嗎？」 說起來很有意思，我先前聽他們用台語講藺草，都像是「酒草」或「裘草」的音。我一直以為「藺」這個字用台語唸的音就是「酒」。直到後來我看到一篇介紹，上面寫「藺草又稱席草」，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阿姨是講「席草」，所以聽起來就像「裘草」，如果講不標準，就會變成「酒草」。 雖然我當時跟阿姨說「酒草」，阿姨還是能明白我的意思，她很高興同意了。我問她學費怎麼算，她說不用。她跟阿嬤去台中，一角銀都沒拿。因為她們搭公車免費，只當作去遊覽。她說我來這裡學，就不要花那麼多錢，直接來就好。我又問公車要怎麼搭，因為峰哥不能每次都載我。於是阿姨問我們剛剛進來是不是有經過一個山洞，在山洞前面有一個站牌，她就是從那裡坐苗栗客運的車去大甲市區，再從大甲轉台中客運154路到台中。她說我如果從台中來，也是先搭154到大甲車站，再轉苗栗客運，但要注意是往山腳方向，不是往日南市區的。日南市區的車很多，但走山腳的就只有這一班，不要搭錯了。 重要的事情談成了，阿姨繼續閒話家常。她很好客，看到我們年輕人去就很高興，也不管峰哥只是初次見面，很熱情招待我們。她提到她小學從四年級才開始讀，小學畢業以後就沒再升學，但那些小學同學卻到現在都還保持聯絡。她說那是她唯一的一班同學，所以她非常珍惜。以前有一次小學同學聚會，她每個人送一隻活雞給他們帶回去。我們聽了不禁發出嘖嘖的驚嘆聲。就這樣坐到下午一點才離開。本來阿姨要請我們去外面吃飯的，但峰哥下午還有事，我們只好匆匆告假。 * * * * * * * * * * 第一次自己搭公車去阿姨家的時候，我好像回到小學生要去遠足那樣，晚上興奮得睡不著覺。半夢半醒間已經5點了，我趕緊翻下床，興沖沖的準備出門。 那是雨水剛過，還不到驚蟄的時候，天氣帶著涼意。我到大同國小前面的站牌等車（站名是台中女中，但因站牌在對面，所以是大同國小），那裡坐著幾位老人家，聽他們講話，也是要搭154路去大甲，再轉往苑裡的。不久來了一大群年輕人，要去高美濕地淨攤。由於上車人很多，司機發了乘車牌。我本來不知道做什麼用，後來才知道是為了計算人數。因為車班會行經高速公路，不能讓乘客站著，每個人都要有座位，所以必須算人數，不能超載。 大同國小是起站，到大甲車站足足花了70分鐘。下車後映入眼簾的是矗立在車站廣場中央的銅像。那是一位母親在編藺草，兩個小孩依偎在媽媽身邊。我舉頭瞻仰著這尊銅像，當著廣場習習而來的海風，心裡有一股莫名的悸動。阿姨年輕時就是像這樣帶著孩子在編藺草吧！在無數個晨昏寒暑中，日復一日默默辛勤的工作著，一點一滴編織起孩子的未來、家的未來。雖然這只是一尊普通的銅像，卻顯現了無數工藝師當年的身影，以及她們勤奮工作的尊嚴。如今我也將變成身影中的樣子，拾起草，拾起未來。而我該怎麼樣編織未來呢？我不禁從遠足的興奮中變得沉思下來。 等了快半小時，苗栗客運5814路的車終於來了。車前的燈號顯示「經山腳」，所以也就不需要多問了。車子往北駛出大甲市區，上了大安溪橋，我不斷注視著沿途的景象，原來這就是日南。到了某個路口，右轉進入小路，接著穿越鐵道繼續北行，兩邊就都是農田了。這就是長安路，也就是121號縣道，我已經有些印象。直到阿姨說的那個山洞前，順利在預定地點下車。打給阿姨，她像上次那樣騎車出來載我進去。我努力辨認沿途的景象，下一次終於能自己摸進去了。 阿姨的家說起來真的是在田心深處。後來阿姨有帶我走過一條小路，說是捷徑，但我感覺其實不管從哪個方向進去，都還是要走很長一段才會到。 * * * * * * * * * * 一個人來到阿姨家，阿姨很高興的把玉燕阿嬤一起叫過來。阿嬤看到我也顯得特別開心。阿姨告訴阿嬤，我在台中的學費很貴，來這裡比較省。於是我趕緊跟阿嬤說不要講我來這裡學，以後我不會再去台中那裡了。阿嬤知道我的意思，就說不會啦，她不會講。阿姨又說我上次自己跑去買草，居然買了10斤，還買得很貴。阿嬤一聽就說：「年輕的，你買10斤！你要編到當時？會發黴啦！」 早晨的陽光特別美好。阿姨把門打開，陽光灑進客廳的每一個角落。田間的風陣陣襲來，伴著泥土的清香，也伴著席草的清香。老人和年輕人對坐著閒談，忘了時間，忘了外面的世界。一切都靜止下來，定格成一幅美麗的圖畫。 上次的挑花編完了，阿姨想說先學個簡單的，於是就教我用一些比較差的草和析草剩下的碎草紮成草圈，然後編繩子纏繞在草圈上，做成鍋墊。成品如下圖，是阿姨編的兩個鍋墊：
外面纏繞的繩子是四股編，也就是用四根草纏在一起。看起來很簡單，編起來卻也頗為費時，我一個上午只編了一小段。阿姨告訴我她編的時間和完成的長度，算一算是我的6倍之快！我問阿姨花這麼多時間編繩子有什麼意思？阿姨說這是手工的啊！手工的好啊！我後來才慢慢了解，其實手工背後代表了很多涵義。手工象徵的是一種質樸的生活方式，我們在動手實作的過程中，會培養很多美好的心靈品質，比如更有耐心、更細心、更敏銳，也更善於思考。
阿嬤看我們編著，於是就去廚房煮午餐了。她們知道我吃素，也就都陪我。我本來沒有預計要待太久的，如果只是編繩子的話，上午的時間已經學完了。但中午自己出去吃是不可能的，等公車也太熱了，於是我只好一直編到太陽偏西才離開。阿姨載我到外面站牌搭車，但我一開始還不清楚公車的時間，等了很久。那一天回到家已經大概晚上8點了。雖然很累，卻很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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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