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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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03/16 21:06:57瀏覽768｜回應0｜推薦7 | |
我當時最大的問題是無法取得月嬌阿姨的聯絡方式。在那之前，我本來沒有想到要直接聯繫阿姨，等到我想直接和阿姨聯繫時，剛好遇到農曆春節，阿姨按傳統習俗，從農曆十二月十五開始休息，直到過完元宵節才來台中。
如果不能聯繫上阿姨，那我至少必須先買到藺草。於是我和我媽立刻上網查。網路上關於藺草的資訊，多半是一些新聞報導、專題介紹等，或是販售藺草編織品的購物頁面，卻都沒有提到誰有在賣草的。查了好一陣子，看到一個「匠師的故鄉」協會，是好幾間觀光農場聯合的團體，其中一間向日葵農場似乎有在賣藺草。我打電話去問，果真有。對方本來說可以宅配給我，但我還想多了解一些其他訊息，就說要去現場買。我當時還不會開車，只能找朋友峰哥載我。他很爽快答應了。那個週末我們即刻啟程。
藺草匠師的故鄉，真正講起來是在苑裡和日南那一帶。藺草原本生長在大安溪出海口，附近的平埔族原住民本來就會用藺草編織生活用品。後來漢人學習了編織技藝，開始在水田裡種植藺草，編藺的人也多了起來。大安溪以北的日南、苑裡編藺人最多，但大安溪以南的大甲市區才有市集可以賣，大甲成為藺草織品最大的集散地，遂以大甲藺而聞名。據說當藺草產業興盛時，北起新竹，南至台南，這麼廣大的地區都有人編藺。當時大甲所有的水田也都是種藺草，根本沒有芋頭。後來藺草產業沒落以後，編藺的人愈來愈少，最後又退回日南、苑裡的發源地，還居住著許多上了年紀的老工藝師，其他地方幾乎沒有了。我如果要買藺草，或是探聽一些有關工藝師的消息，當然必須造訪日南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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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農場位於日南海邊，距離海岸大概只有一公里，海風非常強勁，巨大的風車矗立在前方。老闆安妮大姐頗有個性，並不會像一般做生意的那樣堆滿笑臉招待客人。不過當她聽說我在學藺草，倒是頗有興趣。她問我在哪裡學，我說在台中的一個文創園區。她眼睛亮了起來，問道：「陳某某哦？」我說是。她說：「我跟她認識啊！」天啊，世界還真小！於是我大略講了一下在台中學的情況，又問她認不認識我們的老師孫月嬌阿姨。她不認識。不過他們這裡也有請工藝師來上課，是按作品來計費的。比如做一頂帽子，不管學幾次，學到完成算一次錢。這倒是比較合乎一般人的需求。因為編藺草的進度是不太一定的，每個人的時間也不同，如果固定每週上課、每週算學費，對學的人來說是比較有壓力的。所以我當時也有考慮，假如真的無法取得月嬌阿姨的聯繫方式，或許就到向日葵這裡來學吧。
安妮大姐又跟我談了一些藺草的常識。比如提到，壓一是一根草壓一根草，紋路是十字型，又叫十字編；壓二是兩根草壓一根草，紋路是人字型，又叫人字編。這些技法也通於其他材質的編織。此外還有壓三，那就是更進階的技法了，一般用在挑花上。藺草編完也會做一些加工，比如用熨斗熨平、上蠟防止發黴等。另外由於藺草放久了會逐漸變黑，因此傳統的作法會燻硫磺，這樣就能減緩變黑的現象。她說她有認識的燻硫磺工廠，她還帶客人去參觀過。
她告訴我編藺草要認識一件真正重要的事，並不是挑花的技巧，而是析草的工夫。析草就是用針把一根草挑成兩根或三根，這樣編起來會比較整齊，也比較細膩。安妮大姐說，挑花那些只要編多了自然就會，屬於技術層次；析草則是考驗一個人靜心和耐心的工夫，如何把原本粗細不同的草挑到每根都一樣粗細、從頭到尾也都一樣粗細，才能真正能表現出嚴謹細膩的美，屬於藝術層次。許多老工藝師告訴她，編織不難，析草很難。真正能把草析得好，才會編出層次細膩豐富的好作品，也才是真正的大師。她鼓勵我要把學習方向放在析草上，不要只顧著學編織技術。
我原本也知道析草，只是還沒學到。這下聽了安妮大姐的一番開示，真是醍醐灌頂。這麼大老遠跑一趟日南，能夠聽到真正懂藺草的人講編藺的重點，一切辛苦也都值了。峰哥看我們聊得高興，就先幫我把藺草的錢結清了。我當時因為極度缺草，一口氣買了10斤，每斤120元，又連吃飯的錢，峰哥全部幫我付了。稍後我們又去苑裡山腳的藺草文化館和山腳國小的藺草學會參觀，峰哥選了一張紋路最細的藺草書籤給我，告訴我這就是我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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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啊盼的，元宵節終於過了，月嬌阿姨終於來上課了。原本我是沒有機會私底下跟阿姨講話的，所以是否能要到她的電話，我也沒什麼把握。不過說起來很巧，那陣子女老闆為了多賺錢，在店門口擺了一個展示檯，佈置得像柑仔店。然後她讓我們跟隔壁的攤位借桌子，在隔壁門口旁編藺草。這大概就是所謂賊星該敗吧，因為阿姨必須特別到外面來指導我。那時候姑姑還沒來，我終於有了跟阿姨單獨講話的機會。
我跟阿姨說：「阿姨，我上禮拜六有去大甲耶！」阿姨眼睛亮了起來。我接著說：「我是去日南啊！本來有想去看你，就是不知道你住在哪裡。」阿姨遲疑了一下：「這樣喔……」我說：「不然你電話給我好嗎？我去看你。」阿姨很高興，就把電話和地址給我了。阿姨還跟我解釋開車路線，要從中苗六線轉三義方向，不要轉苑裡才行。我一邊點頭，一邊趕快輸入手機。女老闆似乎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從店裡走了出來。阿姨講話很大聲，她大概有聽到一些。不過這也沒什麼啊。當天結束時，我心情特別好，堆滿笑臉把學費拿給女老闆，心裡冷笑道：「這是你最後一次賺我的錢了。」在那之後，一切果真如我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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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