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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2/14 00:30:37瀏覽1143|回應0|推薦24 | |
睡不著。一個禮拜以來,都睡不好。我以為都過去了的,其實只是被包裝了起來。一個禮拜,或者十六個年頭。這幾天,夜夜夢見,夢見你。 「求求你,快起來跟我出去!」我用近乎嘶啞的哭聲,要把床上的妳帶出去。「出去幹嘛?還是繼續睡吧。我們所有一切都在這裡了,出去,還能怎麼樣?」 那一夜,剛從豐原回到北屯。脫了衣服,擰開龍頭洗澡。明明只喝了兩罐啤酒,無論如何不是不勝酒力,而我卻摔倒在浴室地板。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破碎聲,我開始驚懼了起來。抓了褲子套上,門框因為變形而卡住浴室的門,踹了幾次,總算開門。 其實或許不開也好,門後一片狼藉。連倉儲等級的置物架都像骨牌似的一一傾倒,整個疊成一堆。四散的碎片,扎傷了腳。我半裸地衝進房裡,想把妳帶出這場混亂,然而妳拒絕了。翻個身,硬是繼續賴在床上。 然後我下樓,再一次的餘震,把天花板頂上的中央空調水管震破,何止是傾盆的水,就不停了。全身淋濕的我,眼睜睜看著剛剛到貨的一落落臉盆、馬桶,被水沖濕了紙箱,在我眼前跌成一堆堆的碎片。我真的嚇壞了,手腳並用地爬上二樓,匍匐著鑽過那些置物架,再一次央求:「真的,我們走吧!」我已經沒有眼淚了。「要走你走,反正不用看也知道甚麼都沒了。」我覺得妳說的對,於是我轉身,慢慢鑽過那一堆廢鐵,緩緩走到樓下。鏤空的鐵門已經扭曲而無法開啟,後門的鐵門也是。我從撕裂的牆壁破洞鑽出,翻過圍牆,爬進大樓中庭,再從管理室離開這個建築。 約莫深夜兩點了,我沒見過這個街上這個時間有這麼多人緊緊相擁,到處是哭聲喊聲,夾雜著不間斷的物品砸落碎裂聲。「有沒有手電筒?」大樓管理員急著巡視,「我去拿。」循著來路,我再回去拿了手電筒,從鏤空的鐵門縫隙遞了出去,腳上的傷讓我不想再走。給了手電筒,跌坐在展示間鐵門旁。 我的一切。 一直到了早上,天花板的水不知甚麼時候停了,大概是流光了。腦袋一片空白。想做些甚麼,就算是掉掉眼淚都好,沒辦法。鳳嬌用力敲著鐵門:「余先生,余先生,我帶早餐來了!你快開門!!」我聽到這個我最忠心的會計聲音,於是轉了頭,卻一片茫然。接著所有同事們都來了,我聽見有啜泣的聲音,還是無力回應。 十六年前。我的一切,在那一夜似乎崩塌潰散了。那樣天崩地裂,那樣呼天喊地。上天似乎從來不從仁慈手軟過,從不吝於給予椎心刺骨的打擊。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以為都該過去了的,被打包了的十六年前的淚,今晚得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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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