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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12/29 14:48:59瀏覽2900｜回應0｜推薦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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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南合沅湘，北合漢沔，其勢益張；至於赤壁之下，波流浸灌，與海相若。清河張君夢得謫居齊安，即其廬之西南為亭，以覽觀江流之勝，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 長江流出西陵峽之後才脫離了束縛，到了平地，江水於是橫向擴張；加上南邊的沅水、湘水，北邊的漢水、沔水注入，水勢更大；江水繼續往前流到赤壁一帶，三江匯流之下，那水勢可比大海啊！ 清河人張夢得（即承天寺夜遊中的張懷民）貶官黃州，他在住家西南處蓋了一座涼亭，用以觀賞江流美景；家兄子瞻命名此亭為：「快哉」。 蓋亭之所見，南北百里，東西一舍；濤瀾洶湧，風雲開合。晝則舟楫出沒於其前，夜則魚龍悲嘯於其下；變化倏忽，動心駭目，不可久視。今乃得翫之几席之上，舉目而足：西望武昌諸山，岡陵起伏，草木行列；煙消日出，漁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數----此其所以為快哉者也。至於長洲之濱、故城之墟，曹孟德、孫仲謀之所睥睨，周瑜、陸遜之所騁騖；其流風遺跡，亦足以稱快世俗。 涼亭舉目所見，南北百里長，東西三十里寬；波濤洶湧，霧隨風來。白天看見船隻忙碌進出，夜晚聽到魚龍悲鳴水裡；眼前風景變化快速，情緒容易被見聞擾動，不宜長時間佇足觀覽。 現在輕鬆坐在涼亭裡，所有風光盡收眼底：西看是武昌群山，岡陵高低起伏，草木成排；日出之後晨霧消散，漁民樵夫的屋舍都能一一清楚辨識----這樣的風景就是家兄命名此亭為「快哉」的原因啊！ 至於江畔沙洲、沒落古城，全都是三國時代曹操、孫權、周瑜、陸遜等英雄豪傑赤壁爭戰縱橫的現場；登亭一覽江景時回想故國當年，很能讓人發思古之幽情，神交古人，在精神上得到滿足。 昔楚襄王從宋玉、景差於蘭臺之宮，有風颯然至者。王披襟當之，曰：「快哉此風！寡人所與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獨大王之雄風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蓋有諷焉。夫風無雄雌之異，而人有遇不遇之變。楚王之所以為樂，與庶人之所以為憂，此則人之變也，而風何與焉？
過去楚襄王帶著宋玉、景差在蘭臺宮殿時，有冷風颯颯吹來。襄王打開衣襟吹涼，說：「痛快啊！好風。寡人和百姓都能享受的好風啊！」宋玉說：「這是只有大王才能獨享的雄風啊！百姓哪吹得起這樣的風勢呢！」宋玉的話裡頭有話啊！ 風並沒有君王雄風、百姓雌風的分別，而人卻有得意、不得意的不同命運。楚王以吹到冷風醒酒為快，百姓卻擔憂度不過寒冬，這正是人的境遇不同所導致，與風並無關係。 士生於世，使其中不自得，將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傷性，將何適而非快？今張君不以謫為患，竊會計之餘功，而自放山水之間，此其中宜有以過人者。將蓬戶甕牖，無所不快；而況乎濯長江之清流，挹西山之白雲，窮耳目之勝以自適也哉！不然，連山絕壑，長林古木，振之以清風，照之以明月，此皆騷人思士之所以悲傷憔悴而不能勝者，烏睹其為快也哉！ 讀書人活在世上，若是內心不能自求安適，那什麼事都能讓他煩惱。若是內心能夠保持寧靜，不因他人外境而憂煩，那麼所有情況都能安然度過。 今天張懷民先生不因貶官而喪氣失志，公餘之暇，讓自己沈浸在美麗的江水風光之中，他的涵養肯定超過了一般人啊！就算是住陋室裡，他也能夠看得開啊！何況是坐在快哉亭內，洗長江的清水，捉西山的白雲，讓優美的環境來淨化提升自己的情操哪！ 要不是能有自在自適的心境的話，連綿的山峰懸崖，森林古木，寂寂清風，幽幽月華，這些都是引發謫官觸景傷情，悲傷自憐的環境啊！哪裡還能夠覺得痛快舒爽呢！ 元豐六年十一月朔日，趙郡蘇轍記。 元豐六年十一月初一，趙郡蘇轍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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