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抱著滿月的兒子，終於我父子兩外加老婆，不用分隔兩邊，住到了一起。

生平第一次，有那種自己小小家庭的感覺，也有一丁點像扮家家酒，只是真實版本。

抱他在客廳。

血鸚鵡在魚缸裡游，玻璃的倒影有他清晰的側面，夜深，我家在山上，四週靜逸得像在湖裡般，你如果開始想像，我這新手老爸會對兒子喃喃低語，說些感性的話語，在這深夜，在他剛剛滿月的時候，父親對兒子的愛……。

沒有！

我只是看著他，接近瞪的性質，你這胖子，都三點了還不睡，天都要亮了，全世界的小孩都在睡了說，你還在忙著想什麼事情？

他不理會我兇狠的目光，睜著深深藍色看不到眼白的眼睛，用那實在是太長的睫毛，沒有焦距的眨呀眨，我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對，像洋娃娃，如果你聯想力夠豐富，可以想像櫥窗裡洋娃娃的眼睛，會動的，只是你不知道他(她)在看哪裡？

抱到我常坐的書桌前，我老爸他阿公準備好的莫札特音樂CD還沒拆的擺著，小還聽這個好，我老爸還興致的告訴我，比他自己當爸還積極的，我都不記得兒時有沒有聽過”莫札特”？

搖控器一按，我放他從在媽媽肚子就開始聽的黑暗重金屬。

我想試試看，他聽這個到底會不會想睡？

強烈的節奏，在喇叭間震盪，混著交響樂團的編曲，阿哈皺起眉頭，像在問，你瘋了嗎？現在都三點了，你放這會不會太吵？接著就哇阿一聲大哭。

那是高音版本的阿哈阿哈哭聲，他在這月學會的新哭法，簡單的說就是洪亮到你會想要打他的地步。

我很”好心的”，又把音量調大一點……，嘿嘿。

猜猜？他哭得更大聲嗎？還是不哭了？

是老婆被吵醒，出來打人，打阿哈？當然嘛不是，是打我。

乖乖的把音樂轉小聲。

無力的抱著阿哈又四處去走走，在這樣的深夜裡……。而我一直感覺他還掛著淚珠子的雙眼，在偷笑。

老婆還在坐月子的時候，我每天都急著想要去看阿哈，看著他一天又一天的變化，從黃黃臉到白白的臉(他有些黃疸)，從光頭到更光頭(有看過毛澤東的髮型嗎？他現在一模一樣)，看他的睫毛長得比頭髮還要長，看他的胖腿越踢越有力，平常要上課，路上想到他鬥雞眼看我的樣子就會偷笑……。

像追女朋友，我看他像在看情人，就算他睡還看得有味，相同的，當你真正擁有那柔軟時，嘿，追到女朋友的時候要滿足她的需求，兒子抱到了手上和你相親相愛在一起時，一樣要滿足他的需求。

我不知道，一個小寶寶可以吃那樣多的牛奶加母奶，可以換那樣多的尿布，更誇張的，可以哭那麼久……，看他的樣子是真哭，臉揪淚水不斷的淌下，唉得好像我們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而事實上，只是他想要人抱而已。

此刻，自己轉身扭動，為自己找一個比較好給人抱著的姿勢，或者說，比較好入睡的姿勢，靠在我胸懷，聽著我心跳，這就是甜蜜的負擔嗎？

小弟我不才，已經連續兩個晚上睡不到三小時……。

我看著還沒掛上去的婚紗照，想像著放一個小孩上去會是什麼樣子，也想像著，如果哪天阿哈拍婚紗會是什麼情形？呵，剛不會還留著現在一樣毛澤東似的髮型吧？也說不定，到時候婚紗是三D立體的。

未來在他手裡，當然，未來也在我的手裡，只是，這深夜這時候，我們沒有太多計劃，也沒有太多的想像，閉上眼睛，他現在聽的是我的呼吸，哪天他可能趴在某個女生的胸……，聽呼吸，說不定，還聽到相同的頻率，而我這老爸的責任就是要保證他可以把得到女朋友，可以去聽呼吸？

我怎麼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怎麼樣才會快樂？

小小圓圓的拳頭握得很緊，嘗試著去握手，他揮手撥掉，阿哈並不喜歡有人去碰他的手，看著看著，我只有很簡單的自省，連他都騙不睡了，我怎麼樣”保證”？

今夜的星晨被雜雲所掩，推開門，一抹勾月天上跑，我相信所有的父母都被滿月的小孩給折騰過，但，也相信不是每個父母都有機會抱著小孩，看著這樣靜逸無邊的夜色，阿哈沒在看，他閉眼正在入眠，但，我的心中有點飽足感，他是老婆心底的一塊肉，其實，應該也有我的份吧，我的骨肉，我的兒。

只要有關於未來的，都是神奇的事情，好比說，決定，好比說，希望……。

自己的骨肉，那就更神奇了。

想到這兒，想親阿哈，但我腰折不下去外加昨天我偷親他額頭，結果親的部位長個小紅泡泡(我保證我有刷牙)，只有輕輕的摸著他的頭。

阿哈到底長什麼樣子？不要問我這問題，在我看來全世界他最可愛，就算他的頭顱長得有夠像異形那樣，前額突起然後拉得高起長長的，我還是認為他是最可愛的異形，誰要他五官端正得不像話？

找個躺椅坐下，想要倒著，和他一起睡，至少我看著月亮也好。

他阿一聲，不甘願的皺眉要哭，只好坐直身子。

掯！(髒話)

當然，那是很溫柔的，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