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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故事.鬼音訊.02b火柴
2016/06/15 22:48:11瀏覽397|回應0|推薦56

「挨不住我一再的追問,祕書後來終於講了一個詭異的故事。


  她說這是唯一一個被記載在家族史中的故事,

  看起來也是唯一一個和家道中落有關的記錄。

  我是懷疑它的真實性啦,妳知道的,缺乏外部資料嘛。

  不過另一個原因是,

  這故事聽起來實在是令人…呃…匪夷所思…。」


「哦?說來聽聽。」聽到說故事,沛沛精神都來了。


「嗯…,怎麼說呢…,

   如同我的猜測,祕書她證實了這裡曾住了一戶姓張的大戶人家,

  枝繁葉茂,子孫滿堂,

  從日據時代時便是當地的有名有錢的旺族了。


  但妳也知道,樹大招風,人美招嫉,

  顯然有人因此想作弄這家人,

  只是不知道是得罪、招惹、或是引誘了不知是外人、下人、還是自家人就是了。」


「還真是一整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啊…。」沛沛評論。


「敵在明、在暗嘛,這不就是台灣最美的風景嗎?」我說:


「總而言之,看來是有人吃了秤陀鐵了心,打從心底就是要讓這戶人家不好過,

  於是每到了深夜,便派了一批小孩到屋外騷動滋擾。」


「孩子?」沛沛問。


「嗯,家族史中明確地記錄了大家都聽到了小孩的嘻鬧聲,

  即便家中的孩子都已被嚴格地要求噤聲,

  甚至還有人在窗外瞥見了孩童跑動的身影。


  只是古怪的是,記錄中並不是寫做小孩,而是稱他們做仙子

  而且按照前後的語意,這裡的仙子更像是西方童話中的頑皮鬼。

  我是說這是…,」我心算了一下:


「67年前事了欸,

  那時候台灣鄉下一個傳統的旺族人家,

  怎麼會用一個西洋名詞,

  來形容一個擺明是道教文化中的小鬼囝仔靈呢?」


「呃…,是有點古怪…。」沛沛不得不點頭同意。


「而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我說:


「後來,這些小鬼鬧得實在太兇了,

  於是家族開會決要逮到這些小鬼。

  他們選了一個晚上,把女人和小孩先藏好,

  然後男人則在暗處埋伏起來,

  等待著小鬼們出來搗亂。


  午夜時分,搗蛋鬼如期出現了,

  家族裡帶頭的人一聲令下,

  眾人便從藏身之處衝了出來。


  其中二房一個叫阿國的年輕人跑的最快,

  一馬當先地逮住一個躲避不及的孩子。」


「抓到了?」沛沛問。


「嗯,但當晚只抓到了這個孩子而已。

  事後有人問阿國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他是這麼說的:


  那天不曉得是誰的決定,

  但我們都知道今晚要鬧得特別兇,

  大家便卯起真本事來鬧事,

  於是我看了一眼手上那罐水,

  然後就毫不猶豫地往一扇木門上甩去,

  當然,我知道那不是水,而是一罐燈油。」


「等等等等,」沛沛打斷我:「我?現在不是阿國在說話嗎,他是在說什麼?」


「這就是整個故事中最詭異的地方,」我說:


「這裡雖然記錄的是阿國的說法,

  但內容寫的,卻是阿國以對方的第一人稱角度,來述說當晚發生的事。」


「所以他是被附身了?」沛沛頓了一下:「而且直到事後,也就是家族審問時仍是如此?」


「看樣子應該是,」我同意:「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話…。」


「的確…,但你也沒別的故事來源了,不是嗎。」


「沒錯,」我無奈地接著說:


「後來,阿國繼續用孩子的口吻說,

  我在身上翻找,想找根火柴點火,

  卻發現我什麼都沒帶,

  然後我想起來那些美國大兵都會變魔術,用大姆指點火,

  所以我搓到手指都酸了,

  卻連點熱度都生不出來。


  後來我覺得有什麼東西把我逼緊了,

  於是我放棄這個想法,

  跑進大堂,做我該做的事,

  也就是掄起貢桌,往神主牌位上砸去。


  我轉頭便逃,沒有時間去看我的成果如何,

  因為聽到那聲巨響,

  便是我和同伴們約定好的暗號,

  大夥聞聲立刻向外逃跑,

  而我則是最深入宅子,也就是最深入險境的那個人。


  我飛也似地衝進竹林,

  眼角餘光瞟見大宅內已有許多人挑著燈籠跳出房門,向我們追來。

  我自信我的速度之快,沒有人會看清我的身影,

  但第一個衝出來的人卻邊跑邊修正方向,在稻埕上畫出一道弧線,

  他看到我了嗎?

  不會。


  我一扭身,滑進一堆樹叢之後,

  我躲得夠利落吧,

  還是那人已經發現我衣衫露出的一角?

  突然間,我一把被拎起,

  我發出一聲尖叫,

  這聲尖叫令大宅的人更加興奮,

  他們在稻埕上胡亂打轉。


  而我則混在這一片混亂中,

  打量著我這副沉重的身軀,

  重新適應陡然增加的視野高度,

  探索著這陌生的大腦,

  然後,我發現我身上帶了火柴,一整盒的火柴!


  我全身興奮地在晃動的光影中找到那扇潑滿油的木門,

  整個稻埕上沒有一個人懷疑我這個他們看慣的身影在幹麻,

  於是我用顫抖地手指擦亮一根火柴,

  往閃亮著油光的門上甩去,

  轟!一團火球照亮了整片稻埕,

  也照亮了人們吃驚的臉龐,

  大火點著我措不及防的衣角,

  火苗爬上了我的衣裳,

  炙痛衝擊著我全身,

  卻壓不住我內心瘋狂的快感,

  我在火光中打滾,我在火焰下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夠了,」沛沛一臉惶恐的阻止我:「這些狀聲詞是寫在書上,還是你自己加入的?」


「書上。」我說。


「那好,」沛沛敬謝不敏地說:


「如果已經你知道這些字在哪裡,

  那我建議你之後把它們都跳過去,

  在這種地方笑這種聲音…,

  聽起來…不太舒服…。」


「喔,」我同意:


「不過阿國的說詞到這裡就結束了,

  剩下的是在記錄這次火災死了幾個人,

  總共3名老人,5名婦女,與17個小孩。」


「呃…,你說…這裡?」沛沛不可置信地問。


「嗯,」我比了比對面:「25個人,就是對面西箱房的那間屋子,妳先前去找我的那間。」


「所以這就是這間屋子鬧….的原因?」沛沛摸了摸發涼的後頸。


「我想,這也是那時林媽會在手上拿著四方金的原因。」我附和:「不過有一點說我很懷疑,」我話峰一轉:


「因為這段故事實在是太寫實了,

  如果它出現在隨便一本鄉野奇譚中,也許還會有些可信度,

  但在認真的家族史裡?

  看起來還真有點可疑。


  而且真正的問題是,

  就算這家人沒對外面提到有小時鬼喧擾的事,

  但宅子失火,鄰居不太可能會沒人看見;

  再者,死了人,喪事總得要辦,帖子總得要發,

   一次死25個,這種大事也不一定瞞得下來吧。


  只是我後來拿這些事再去問附近的鄰居,

  居然連一個對此事有印像的人都沒有,

  沒有一個活人知道這裡失過火,死過那麼多人,

  彷彿整件事就只發生在一本家族史的紙頁中,

  所以更令我難以斷言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這點的確是有些難以解釋…,」沛沛沉吟著:


「算了,」她揮揮手,「後來呢?這個家族就因此沒落了嗎?」她問。


「這倒沒有,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家道中落的開始,

  只是當初沒人看得出來。

  畢竟雖然一次死了那麼多人,對家族來說總是個打擊,

  但整個家業、事業與產業都在外頭,

  能打拼的年輕人也都活著,

  因此大火終究沒有造成經濟上太大的損失。


  後來家族又重建了燒毁的屋子,

  不過可能還是壞了某處的風水,

  因為整個事業似乎從此不再一帆風順,

  到最後,家財散盡、分崩離析、人去樓空,

  這間屋子也就從此荒廢在這裡,

  成為眾所周知的鬼屋了。」


「是哦…,咦?不對啊,」沛沛突然想到:


「你說家族倖存的人仍住在這裡,

  那當年死在火災下的人應該有被安葬吧,

  況且這麼大的家族總會有自己的墓園,

  所以花點時間比對墓碑上記載的死亡日期,

  總會找出有一群人在同一天往生吧,

  這樣不就證實了家族史中記錄的事件是真實的了嗎?」


「我找過了,或是說,我試著找過了,」我雙手一攤:


「但根本不知該從何著手,

  畢竟已經將近五十年,

  就算真的有家族墓園,

  現在也早該掩沒在荒煙漫草下,根本無從找起了。

  再者,僅存的家族史中也沒記載往生的人被葬在哪裡,

  老闆與祕書似乎也沒有這方面的資料,或是…。」


「或是?」沛沛不帶一點期望地問,這下她也懂了。


「或是他們有,只是不願意給我,

  因為我曾問過祕書關於家族下葬的事,

  然後她依舊是那一千零一個回答…。」


「我受夠那份合約了,」沛沛啐道:「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我莫可奈何地聳聳肩。


「所以,」沛沛整理整理了思緒:


「這是間死過人又沒人住的ㄍㄨㄟ…屋,

  而且沒有人確切知道這當中發生了什麼事,

  唯一似乎知道些什麼的人是你的老闆與祕書,

  但他卻要你來這邊證實鬼的存在?」


「或不存在,」我補充:「不過大致上就是妳講的那個樣了。」


「那你老闆究竟是誰?」見我是如此地搞不清楚狀況,她始有些腦火。


「不知道,我只能從他與祕書的言談間,

  猜測他在這個家族沒落後,

  透過某些管道繼承,或取得了這座宅子。」


「還有,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知道。」


「他這樣做可以得到什麼?」沛沛再追問。


「不知道。」


「我想我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新花樣了吧?」


「呃…,沒錯。」我老實回答。


「真是…。」沛沛不知道在低聲地抱怨什麼。


我趁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卻讓灑在竹林間的血紅暮光驚覺時間已晚。


「好啦,」我起身說:「現在妳屋子也看了,故事也聽了,天也黑了,該送妳回去了吧?」


「不要!」沛沛大剌剌地賴在沙發上,「你說你想徵人,是吧?」她的雙眼一轉。


「天吶,不會吧?」我有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我會說不行。」不管是什麼事,我先拒絕再說。


「好啦~~~~,顧用我啦」沛沛合掌拜託道:


「況且你一定找不到人的啦,

  想想看你要怎麼寫徵人啟示?

  讓我們一起來找阿飄嗎?」


嘖,這傢伙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痛處。


「妳之前護理師不是做得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不幹了?」我試圖負隅頑抗。


「拜託!我哪有不幹?是那家診所倒閉了好不好?」


「診所哪有那麼容易倒閉?」我嘟嚷著。


「怎麼不會?」沛沛扳著手指算道:


「投資、賭博、贍養費,

  而且還是兩個,

  我想就算是郭台銘本人也吃不消吧。」


「那妳還是可以再找一家診所啊,」我奮力地來個垂死掙扎:


「況且我是不知道我媽囑咐過妳什麼,

  但妳媽確實曾交代我,

  千萬別讓妳這個儍丫頭去做出會傷害自己的蠢事。」


「嘿!我媽才不會這麼說呢!我這麼了解她。」


「不,是真的。」我對天發誓。


「那你不要跟她講就好啦。」沛沛給我出餿主意。


「哼,她連這妳這句話也猜到了,一字不差。

  林小沛,妳死了這條心吧,

  妳不知道她那時是怎麼威脅我的,」我心有餘悸地說:


「內容大概是跟埋起來、水銀、剝皮有關。」


「不管啦不管啦!」沛沛突然倒在沙發上開始耍賴:「是你帶我來這邊的,現在你要負責!」


「什麼啦,快起來,妳幾歲了,還來這招?」


「我不依我不依我不依!」她不理我,持續放大絕。


「好啦好啦,我顧用妳啦!」我投降,否則她就要開始打滾了。


「哈!」沛沛從沙發上跳起來:「合作愉快!」她伸出一隻手來。


我敷衍地握了一下:「合作愉快…,真是的…。」


「喂,先說好喔,」怎知她竟握著我的手不放:「我不是你顧用的員工喔,我們是合夥人,合夥人!」


「嘿,妳不要得寸進尺喔!」我叫道。


「這你就不懂了,如果之後我媽怪罪下來,

  這樣就不會完全是你的責任啦!

  因為我也是合夥人嘛!」


「我怎麼覺得我之後會死得很難看…。」我碎念。


「喂!你很囉唆欸!倒底要不要答應啦!」沛沛立刻翻臉。


「好啦!我答應啦,合夥人!」我咬牙切齒地說。


「哈!合作愉快!」


沛沛給我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將我的手用力地再握了一下,

這才心滿意足地坐回自己沙發上,慵懶地翹起腳問我:


「好啦,合夥人,我們現在應該來談談…你到底是怎麼找……,

  咦,等等,

  為什麼你可以講,但我卻不行?」沛沛突然莫明其妙地問道。


「什麼我可以妳不行的?」


「就那個字啊,說出來之後會有怪聲音的那個。」


「喔,那個字啊,說的時候心要虔誠。」我回答。


「拜託,什麼年代了,別跟我說你相信這套喔。」沛沛笑著說。


「林小沛,我是認真的。」我正色道:「如果妳想當個合夥人,那有些規矩就妳就得去重視。」


「喔…,我知道了…。」沛沛收斂起笑容。


「還有,」我補充:「妳必須說一個親身經歷。」


「啊?什麼?」


「一個故事,現在,這裡。」


「這樣我就可以說那個字了?」沛沛完全不解。


「不知,」我回答:「但祕書她是這麼說的。」


「所以你也講過?」


我點點頭。


「也許她這麼講只是為了騙你一個故事?」沛沛實事求事地問。


「怎知?」我回答:「況且妳又怎麼知道她不是認真的?」


「算了,再下去也是我猜你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的遊戲,

  所以,好吧,」沛沛認命地說:


「我確實有個親身…經驗…?故事?

  總之就是說來話長啦…。


  欸,不過在此之前,我得說,

  你這間屋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冷欸。」


「旁邊有毯子,」我指著她沙發上的一角:「都是乾淨的,妳可以拿去用。」

  

她從毯子堆中抽出兩條將自己密密地包起來,

抱著膝蓋並緊緊擠身到沙發中,

然後她突然嘆了好大一口氣,

一抹陰鬱的神色爬到她俏麗的臉上,

乾澀的語音則像喉嚨裡哽了把粗糙的沙子…。


「你知道碟仙吧,用一個小碟子請鬼…?」她說。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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