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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09/18 21:32:16瀏覽1248｜回應0｜推薦1 | |
| 第一篇，〈蛇先生〉‧賴和 著
人性擅於〈或者慣於〉解讀繁複，面對質樸與單純，反而容易束手無策。 人與人之間，透過觀看事件的眼光，往往更容易窺探觀看者的心思與人格特質；蛇先生安於生活裡的自給自足，安於在黑暗中藉由單純的相信得到力量，不懼黑、不畏暗，用最自然、簡單的方式得到營生的技巧，卻透過「蜈蚣、蛤仔（青蛙）、蛇」的食物鏈關係，被理解成經常深入危險必然深諳求生之道云云，無意間成就了世俗眼中觀察到的不凡與不尋常，攪得眾人忙呼呼，他依然不改其純真的信念，不畏不懼，彷彿內心提著一只火斗，照亮自己，也映照特質。 人們透過距離〈職業上的距離、性格上的距離〉企圖合理化蛇先生的『能力』〈秘方〉，用塵俗的眼光、以功利的角度，心思用盡地希望蛇先生供出秘方，各方利誘與威脅齊上，上至法律下至人情，蛇先生自始至終秉持著一個信念，不違背也不打謊，信靠的就是自己，別無其他。 簡單的事情總有蹊蹺，愈是直白處，愈是充滿迂迴，蛇先生這個可愛的人，終其一生過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生活，教人佩服，更令人對於這樣的際遇深感莞爾與嘆息。 作者描繪場景的功力高超，文字如同畫筆，細描粗繪都能引導讀者走到情境中間，不特別煽情也不巧弄文字，隱隱然察覺出對於人性的戲謔與嘲弄，對於人心的價值判準見縫插針，立即見血。(538) 第二篇，〈先生媽〉‧吳濁流 著 作者用母與子兩條線凸顯殷實與空洞、樸質與虛華，在動盪的時代、受外人殖民的逼仄情境裡，挺直腰桿與卑微依附的反差。 根〈人親土親的根，人情世故的根，同鄉同源的根〉，在先生媽的眼中不因為外力強權而影響，看待人事的眼光也不因外在環境的變遷而爬高，或者滑低，人生風浪滔滔滾滾，先生媽從苦裡走來，經歷過生活條件的匱乏，也歷練過翻身崛起的榮光，最後來到最不堪的『說不得』〈母語，閩南語〉也『用不得』〈閩式傢具〉的情境，背後最大的力道來自親身骨肉同根卻不同念的挾持與迫脅。 我們很容易就看得出來作者的心思，對於錢新發〈先生媽的兒子〉的作為在文句中多所訕笑，也多所鄙夷，但迫於時代的背景，錢新發只是一個為了求生苟活的例子，他處心積慮往小我、短利的現實面考量，舉凡說話、表情乃至營生、交際，以及生活中的枝微末節，都在為那個時代演繹最狗腿、最卑微的求生哲學，民族情感與國家體會完全被拋諸九霄雲外，如何能在那樣的時代裡活得風光，在外來掌權者底下得到最多青睞，才是他的行為準則與標章，橫豎就是一個沒有根的觀念的人所呈現出來的經典樣板。 我看先生媽，一個孤寡老人，一個腳踏實地溫厚持家單純與熾熱的草根人，不論外在世界如何轉變，看待人情世故的眼光與心意不變，而錢新發處心積慮在夾縫中求生、爭光、得榮耀，演出一段牆頭草與浮萍的戲碼，教讀者看了為之汗顏，但也顯示出時代中各色人等為了生活拚搏奮鬥的城府與心眼。你說他不對，可那個世代裡不對的人何其多，他反而義正嚴辭地數落你的不懂局勢；反觀先生媽的不變與堅持，以近乎草莽的精神與強大的外力抗抵，俯仰天地無愧於心，是真真的至情至性可敬之人，人生一場，末了唯有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乞丐能夠理解她的心思與她的記掛。先生媽最終依然不免淹沒於大時代的無情外力，兩腳一蹬，蹬出一段令人悵惘卻也莫可奈何的樂曲在孤寂的空間中迴盪，讓有心人憑弔感懷。 若要細說，這是一篇往人心深處推敲的故事，你站在甚麼位置？你怎麼看待自己？怎麼讓你的子子孫孫看待你？家國情份、價值觀念，一一衝擊著你會是甚麼樣的人？你的人生即將擺渡在哪個岸頭，那裡有沒有你所渴望的燈火？ 我看到先生媽的燈，但是，我看不到錢新發與映照當時許多和他一樣汲汲營營地依偎在強權底下，過著虛華卻了無尊嚴的人們的，燈火。 第三篇，〈貘〉‧龍瑛宗 著 這是一篇財富與人格反向呈現的故事。 富貴帶來的是幸福還是不幸？太多故事流傳在古今中外的精采故事裡。 由貧轉富向來令人稱羨，如果還能推敲出一些堅持、奮鬥、忍辱、負重的情節，總能激勵許多後生晚輩，為人生路程點幾盞明燈，照耀往前奔赴的路程。 倘若是先擁有了榮華富貴呢？ 人若生在物質條件不虞匱乏的家庭，有幾世吃喝不完、揮霍不盡的財富，好似抱著一口深不可探的井，究竟要往裡頭填入多少，才能看見激盪的天光水影所映照的美，才能觸得水波滌過手指頭冰涼淨透的單純的愉悅與輕盈？ 這樣的故事題材很貼近生活，因此很能帶入許多坊間隨手撿拾的現在進行式劇情，但關於夢想這件事，則是我在閱讀時反覆思索的名詞。 富貴榮華本無罪，是被富貴包裹下的人心，最容易陷入無夢無思想的生活，將日子愈過愈窄，把人心愈蓋愈盲。 貘，具有豬的身軀、馬的耳朵、犀牛的眼睛、象的長鼻，相傳專吃噩夢，人們常用牠們的圖像來求得一夜好夢，故事中的富豪人家用貘來驅除噩夢，卻也為他們織就了幾世無夢的人生版圖。 作者以第一人稱的旁觀視角記錄自小羨慕的玩伴徐青松的富裕家庭，一個被金錢飼養哺育的孩子，對於所擁有的一切視為常理，不覺人生疾苦更不懂外環世界的複雜與狡獪，眼光所及盡是妻妾勾心爭寵較勁、男人沉溺酒色揮金如土的世界，大家族中的你爭我奪、使壞踐踏，睥睨著一切人世的情分，最令人髮指的是親情的疏離，上輩剩餘的金錢帶來的便利淡薄了與生俱來的親情關係，徐家人彷彿被詛咒了似地，拜富貴為父母，視那些生養自己的長輩，彷若陌生人。 親情尚且這般，更遑論看待第一人稱的故事陳述者，主角徐青松以仿若主人對待傭人的眼光那般地輕蔑無禮。 一切都有伏筆，相對於由貧轉富的不容易，由盛轉衰在不知不覺中，早已隱然成形。 剔除為了維生需付出的努力之外，能夠刺激生活的唯有酒、色、賭、奢，短暫的滿足建構無須負責的人生，噩夢雖無，連好夢，也跟著遠離。 之後的故事很容易推測，幾番風光過後，徐青松人生的前半程獲得太過輕易，殊不知失去，也僅在轉瞬之間。 作者的最後一句話頗具深意： 被貘吃掉了夢的徐青松，被感染了動物性，很像貘。 那個被筆者羨慕了一輩子的高高在上的、富華嬌貴之人，現下竟然淪落為如同動物一般，甚至是，專吃噩夢的怪物。 而筆者呢？一生安分過著不忮不求的平凡生活，反倒更像一個人。 客家文學精選集：小說卷 作者：賴和、吳濁流等/著 出版社：天下文化 出版日期：2004/04/30 語言：繁體中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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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文學賞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