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法聯姻討論版看到嫁到法國的台灣太太被銀行硬是改成夫姓,所有相關文件都和護照不符,向銀行人員反映對方還死不認錯,硬是不肯改的事. 雖然我的銀行和手機戶頭都是婚前就用了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的問題,但是被迫用外文名失去自我認同感的心情看了還是很有感觸.

和小包結婚後,我沒有改夫姓,也不打算改. 只有新婚時覺得冠夫姓很甜蜜,就在Facebook上把原來的英文拼音名字後加了小包的法文姓. 新婚的興奮過去以後,我其實有點後悔冠夫姓 -- 雖然只是Facebook,還是有點被婚姻改變自我的感覺 -- 但是我的Facebook上有包家親戚和小包朋友,熊熊把名字改回來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和困擾,想想也就算了,還是繼續在Facebook上非正式的冠著夫姓. 

去年底回台灣時剛好要辦新護照,申請表上有一欄可以自由填寫外文別名. 我想起在討論版上看到有台灣媽媽帶法籍孩子出國,因為護照上不同姓被懷疑親子關係; 也擔心辦英國和法國配偶簽證會被質疑婚姻關係的真實性,想想決定這一欄上用英文拼音全名加夫姓,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對我來說,這只是一個備案,那一欄別名其實沒有什麼意義,想要的話我還可以填"Angelina Joile"或是"Cate Blanchett",總之隨便申請人填,只不過印在護照上可以唬唬外國人而已.

真正讓我覺得有降格以求,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的,是在工作上用完全"法國"的名字.

我的法文名字Yvette是大學時法文系主任取的,在台灣就像英文名字一樣,拿來當朋友之間的暱稱用. 在台灣工作時我很少用這個名字,因為大部分人都不會念,我也不喜歡經常需要跟人解釋"這是法文名字",教人應該怎樣發音,聽起來很有一點標新立異還是賣弄的感覺.

來了英國,我一直堅持用中文名字,也不管外國人記不記得,會不會發音,叫起來對不對. 反正一回生兩回熟,真正想認識我的人就會用心記我的本名,念起來發音就算不標準還是比叫一個完全不是我的名字親切. 外國朋友也覺得叫中文名字很有趣,叫久了越來越標準,一整個很自豪他們的"中文能力"有進步. 相對的,Yvette這個名字就被我當藝名用,除了拿來用在網路上維護隱私,就是偶爾拿出來對法國人自嘲. (Yvette是很過時的名字,所有我認識的法國人都說聽起來像阿媽,我猜大概就是我們聽到"招弟","罔市","金花/銀花"那樣的名字一樣吧?!)

就這麼堅持了六年多,書念完工作換了好幾個,用中文名字最大的不便就是找工作很難: 難得有potential employer或人力資源公司的人打電話來,光是發音就讓他們在電話上尷尬半天,會找我去面試的都侷限在和中文相關但非我所學的工作,好不容易開始工作又要花很多時間和口舌教人念我的名字. 幾年下來,最後我只好放棄多年來的堅持 -- 畢竟現實是殘酷的,要在職場上讓人記住我,在喜歡的領域做出一點成績,就不得不用個能夠融入工作環境,讓人好記好叫的名字 -- 於是我開始在CV上用Yvette加中文姓,果然從寄CV到有面試的時間縮短了,開始上班也少了很多名字相關的麻煩. 畢竟對歐洲人而言,Yvette還是好聽好記得多,萬一有人沒聽過,英國國會議員Yvette Cooper和電視主持人Yvette Fielding還算知名,直接說就是"Yvette Cooper"或是"Yvette Fielding"的那個"Yvette"就可以了.

結婚後因為薪水和公司地點的關係要換工作,有了房貸的壓力,新工作一定要馬上找到. 修改CV時,想起一位在英國人力資源公司工作的台灣經理在演講裡說過,在英國找工作,CV上的名字越西化越好,因為很多心胸狹隘的HR過濾CV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字看起來像外國人的刷掉,因為外國求職者容易有語言文化和簽證上的問題,所以他們能避免就避免. 我不是不知道這樣的不成文規矩,但此時我第一次明白跟現實妥協的必要,想到這個,我心一橫把CV上的姓改成小包的法國姓,果然一寄出去馬上有面試,很快就找到新工作,前一天離職,隔天就在新公司上班了.　

現在在公司,有時同事叫我Yvette我沒有反應,幾次下來只好和同事解釋這不是我的本名. 同事很貼心的開始學叫我的中文名,我發現就算發音不準確,他們叫我中文名字時我的反應還是比叫Yvette時來得快,他們也覺得很有趣,屢試不爽.　

上班時在電話上報我的"藝名",會說法文的人或法國人馬上很興奮的跟我說起法文,我得用彆腳的法文解釋我不是法國人,而是台灣人. 接下來免不了要解釋一下為什麼我有法文名字,會說一點法文. (這一點上用法文名字也是很麻煩.) 

最誇張的一次是公司器材經理上樓要給我門禁卡,她一進辦公室看到我就問:"I am looking for Yvette XXX. Do you know..." 我馬上回答:"I AM Yvette XXX." 她露出奇怪的表情,八成以為我在耍她,索性改問我老闆在哪,她要去找我老闆問.

我實在很無奈. 冠了夫姓的藝名怎麼聽都是個法國人,不是我這個台灣人. 用這個法國名字行走江湖是生活所迫非我所願,我還是喜歡自己的中文姓名,只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這樣的骨氣還是不敵現實的壓力,我終究是為了五斗米折了腰,變成了我不是的那個Yvette 某某某.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