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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和他的文字陪伴心丨馬睿欣
2024/09/30 09:49:54瀏覽541|回應0|推薦2

史懷哲曾說:「有時候我們的燈會熄滅,但會被另一個人重新點燃。」文字陪伴者正是用文字點燃他人的人。在你的生命中,曾有過這樣的文字陪伴者嗎? ‍‍

筆尖深入文化土壤,文字傳遞信仰價值。歡迎查看文末海報,瞭解RC01《21世紀創作者的挑戰課》。

不,我完全不敢說,所有作者都應該用文字去陪伴他人,或是在創作的同時,也經常用文字去關懷人、聆聽人、鼓勵人。

有些作者並不想和太多人有「關係」,就算透過文字連結出來的關係也不願意。他們終其一生,只想做世界的旁觀者,用冷靜的眼光去記錄、剖析、歸納他們觀察到的一切。

還有些作者在自己無法推拒的人際關係裡已經應接不暇了,只想從人面前逃之夭夭,埋在自己一方書桌前,寫自己想寫的東西。

更有作者只在乎深刻的關係互動,那是超越文字的交往,是驚心動魄的,深入靈魂的糾纏。這些關係耗盡了他們的情感和時間,擰出來的水足夠弄濕他們的稿紙。

有人拿文字當出口,不是為了要跟任何人說話,只是因為有話要說。

有人拿文字當工具,討伐砍殺揭發。

更有人拿文字當寄居蟹的殼,讓自己藏躲在裡面,安全地到處走動。

也有人把文字當成愛自己的方式。

你呢?我呢?

遇見祂之前,我用文字陪伴自己,澄清自己,理順自己。那時候的我並不為了發表而寫,就像有人喜歡喃喃自語,我也如此,一沓稿紙裝進去密密麻麻的文字,其實用一句話就可以總結:嘿,我來了,我在。

小時候夢想自己能夠做隱形人。自由自在,我看得到別人,別人看不到我。書寫大概圓了我隱形人的夢,當我記錄下對周遭人事物的描述和感受,甚至自己想對他人講的話時,不必讓人聽見看見,那種賊賊的自由,讓我得意不已。

遇見祂之後,文字是我陪伴人、愛人的路程。每次敲鍵盤時,我學習進入一種事實裡:心中有神,眼前有人。

每個人的文風不同,有人犀利有人軟綿,有人直接有人蜿蜒。身為文字僕人,我期許自己所有的文字,都能從一顆溫柔的心出發,去遇見每一個閱讀的人。

我希望自己寫的文字,無論是一只便條,一個簡訊,一張卡片,或是一篇發表的作品,一本出版的書,都能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溫柔地,至少接住一個正朝低谷跌落的讀者,或是摟到一個下垂的肩膀。

有些文字無法一棒子敲醒一群人,但可以給人一個安全的空間待下來,整整亂了的衣服,抖掉鞋上的黃土,讓紛亂的思緒平靜下來。

有些文字無法開拓出新的看法,但可以陪著人去整頓自己囤積的知識,扔掉錯誤過時的資訊,留下有價值的部分,帶來更清晰的眼界。

有些文字只表達了一些心意:

我看見你了。

我想到你了。

我掛念你了。

我願意和你有個連結。

我陪陪你吧。

談寫作,好多人都戰戰兢兢地問「我可以嗎?」坦白說,我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有一顆用文字去陪伴人的心,也願意為此去寫,你一定可以。

如果你曾待過沒有網路的年代,可能會記得那些結交筆友、寫長信或小卡片小紙條的歲月,文字是一種比聽得見的語言,更容易對我們的心說話的聲音。喜歡閱讀的人,其實不只是被書和報章裡的文字陪伴過,在我們的成長歲月裡,也有其他「非作者」用文字陪伴過我們。

來到網路時代,我們更是不知不覺地書寫,大量用文字跟人連結、溝通,或表達思想和情感,只是很少人會覺得這也可能是文字事奉的一種選擇。

用文字去陪伴人,的確是一個有價值的服事,並不是因為自己寫不出個名堂,只好屈就於此。

當人在網路上,把文字當成自由的實踐,強調自我表達、自我展現和自我論述時,我好希望有群人可以輕輕說:「讓我用文字陪你。」

文字人不一定要洋洋灑灑,知無不言地做主角,也可以做配角。

你不一定能持續寫公眾號或博客(讀者至少有三位數那種),你的文章不一定能常常投稿成功,參加比賽得獎,結集出書;但,如果你有一顆陪伴心,你的文字可以走得很遠,天涯海角,總有一些孤獨的靈魂,會珍惜有人願意伸出文字的膀臂來擁抱自己。

2018年摘下諾貝爾文學獎桂冠的是波蘭作家奧爾嘉·朵卡萩(Olga Tokarczuk),她在頒獎典禮中,有兩段話特別吸引我:

「溫柔,是對另一個生命深深的關懷。因為溫柔,我們才能感知人與人之間的羈絆,瞭解彼此之間的相似與相同。」

「文學就是建立在對我們自身之外所有生靈的溫柔之上。」

透過文字,我們對生命表達深深的關懷。

當然,閱讀也是一種被文字陪伴的途徑,只是現在打開網路就有那麼多可以閱讀的文章,為什麼許多人孤單地上網,又孤單地下網呢?

因為在文字天地裡,有時候我們需要安靜地閱讀,有時候,我們渴望互動。網路為文字陪伴開啟了互動的可能,這個禮物對這一代有心走入文字事奉的人來說,不應該只是個擺在那裡,卻連包裝紙都沒拆掉的存在。

文字陪伴,讓我從話語中緩下來,更有耐心地,溫柔地對待另外一個人,或一群人。尤其在群體裡的文字陪伴,我每每回看,會為自己的唐突和爭先恐後而汗顏,也為自己用掃描的速度去聆聽他人而懺悔。是這些文字陪伴的過程,讓我對自己「文字僕人」身份的實質有更直面的認識。是透過文字陪伴,我對自己的文字表達,和自己對他人的理解力有了更真實的評估。

文字能夠回看,回看帶來自省,能自省,就有成長的可能。

以為自己委婉了,但委婉不等於溫柔,若不是文字,我對此恐怕毫無洞察。

以為自己領悟了,但領悟不等於透徹,若不是文字,我對此恐怕難以分辨。

與人用文字對話,經常比孤燈下一個人的書寫更帶來挑戰。因為後者的我可以暫時假設讀者看得懂,會認同,很專注,甚至可能被感動;但前者,得到的回應直接且真實到殘酷,如果我心中有得意的泡沫,很快就會被戳破。

當然,文字陪伴也提供了重複述說卻不算嘮叨的機會——同樣一段話講出去就忘了,但寫下來,陪伴的對象可以讀了再讀,甚至會翻轉第一次讀的感受和情緒。

也許我應該更具體地談談什麼是文字陪伴者?他們該做什麼?

首先,一個文字陪伴者應該認同文字和講話是不同的媒介,並且他更願意用文字去表達和互動,而不會覺得「講更清楚」,或「講更快」,寫只是一種不得已。

認清文字的限制是件好事,就像知道講話的限制也能幫助一個人作為更好的語言陪伴者。 所以如果你想要成為一個文字陪伴者,那得先願意寫,也享受寫,否則,文字交流恐怕會成為磨耐心的一件苦差事。

第二,文字陪伴者是為陪伴的人而寫,不是為抒發自己、表達自己,或文學創作而寫。所以文字簡潔清晰,讓對方容易明白很重要。當然,網路文字對談不像寫信,文字的清晰度可以在互動過程裡慢慢磨光展現,因為對方不明白可以立刻問。但文意清晰的操練仍然很重要,尤其是群裡的文字陪伴,來回澄清會增加樓層,給大家帶來負擔。

最近聽一個演講,一位神學院院長談到盧雲。他說,盧雲剛開始其實並不太有名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被美國最好的常春藤大學——耶魯、哈佛邀請去教課,而且他們想要留他做終身教授。為此,在學術界曾經引起一番騷動。原因是這些學校都很重視教授的學術研究,對專業寫了什麼論文,有怎樣獨特的見解,是非常重要的價值證明。這位院長說,有時候為了要自己的內容顯得很深奧,學術界論文自有它們看來深奧的寫法。

但讀過盧雲的書的人都知道,他每一本書都很薄,裡面的句子都很簡單,完全看不出深奧的樣子。所以學術界有些人批評他,說那些書在民間賣賣可以,在學術上沒有分量,根本沒有資格在耶魯、哈佛這種學府被重用。偏偏他教的每一堂課都是大爆滿,他的書也是銷售量很大。當然,讀者多也可能是被看為不夠深奧的理由。

亨利·盧雲

其實,盧雲本人有博士學位,是個閱讀廣泛,不單有靈性深度,也很有知識深度的作家。他的寫作方式,完全是一種刻意的選擇。因為其實世界上寫有關靈修的書很多,但很少人直接寫靈修。盧雲就是其中一位。他認為靈修就是兩件事:神如何觸摸人,人如何回應這樣的觸摸。這是發生在內心的事,必須要用心的語言去寫,而心的語言一定要簡單,要直接,不要拐彎抹角;文字不是主角,這些神和人的內心裡發生的事才是。他曾說過,自己寫作時,非常注意能少一個字就少一個字,沒必要不會任文字開枝散葉;因為這些內容已經夠難懂了,不要讓複雜的文字成為另一層阻攔。

據說盧雲無論教課還是演講,最看重的就是互動。 他是個罕見的願意大量和學生、讀者熱烈互動的作家。

把讀者放在書桌前,他願意為了讓讀者易懂去修剪自己的文字,用簡單的文字去承載有重量的信息。這對有心成為文字陪伴者的人,是很寶貴的典範。

第三,文字陪伴是一個心意,首先是願意陪伴,然後選擇用文字這個媒介。作者可能在書寫時帶著影響讀者的動機,但做一個陪伴者,倘若目的性過強,不是給自己壓力就是給人壓力。

存在主義小說家艾伯特·卡繆(Albert Camus,又譯阿爾貝·加繆)說:「不要走在我前面,我可能跟不上;不要走在我後面,我可能不會帶領;請與我並肩同行,做我的朋友。」這句話給文字陪伴者很好的提醒。不是只有講話才會滔滔不絕,有時候文字一樣會如此,尤其在許多線上社群裡,我們都發現雖然是互動,但實際上多數人都在按著自己的路線奔騰。

成為一個文字陪伴者,要對互動的拍子敏感,不同節奏就算同時唱同一首歌,也會成了漫天吶喊,或白噪音。

第四,所有的陪伴都需要時間資本,文字陪伴更是如此。雖然在群體裡,偶而文字也可以是暗處突然閃爍的一燭光,給人一個開啟,點亮昏暗的心情,但真正持久的陪伴才能建立信任的關係,文字陪伴也不例外。

誰是文字陪伴者?誰給予他們這樣的角色?會有這樣一個被認同的職分產生嗎?我不知道,但我確定有許多人早已經在路上了。在賦予文字極大空間的網路世代,文字陪伴這一塊還可以有更多創意去開發。

我想起阿爾伯特·史懷哲(Albert Schweitzer)曾說:「有時候我們的燈會熄滅,但會被另一個人重新點燃。我們每個人都要深深感謝那些曾經幫助我們重燃生命之光的人。」在這個搶著把自己的燈點亮的網络世界,祂把一種特別的文字工人慷慨地賜下,這種文字工人就叫做文字陪伴者。他們會注意到那些越來越弱,幾乎要熄滅的燈,透過文字,去點燃他們。

文字可以與人同在,可以讓人感覺被看見,被在乎,更可以讓人發現:原來,自己的生命值得被等待。

文字陪伴者,也是透過文字去攙扶人,用文字去為人禱告,用文字讓人知道,我們正在朝同一個方向去,可以彼此作伴,彼此相顧。

終究,成為一個文字陪伴者並不是作家夢的破滅,或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而是一個榮耀的揀選。是祂,讓我們透過文字,在他人的生命裡有位置。

-END-

作者簡介

馬睿欣

電子工程學士,富樂學院碩士。一生鍾愛寫作。曾任《宇宙光》、《真愛》雜誌專欄作者,文章發表於兩岸雜誌報紙、自媒體號等。過去幾年主領「用心生活」線上群,透過文字去影響近萬名學員在不同人生階段(單身到成人子女的父母)的現實生活中認識真理,活出真理,享受真理。著有散文集《遊子足音》、《管教的智慧》、《理家理心》、《直面網路》、《書蟲落網有出路》(合著)、《養育模式大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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