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成長經歷，對「觸覺」，你的體驗有多少？作者在不惑之年，克服十年前對滑雪的恐懼，與雪地再次親密接觸，見證了——許多超乎想像的可能正在前面等待！

回顧個人的成長經驗，對於「觸覺」，你的體驗有多少？用手摸、用腳踩，聽起來再普通不過的事，卻在日復一日的轉折間成為日常。還記得自己怎麼學會翻？學會爬？學會站？曾多麼努力地翻身，奮力把約有身體四分之一比例大的頭抬高；用手扶著比身體巨大的物件，讓視線從離地不過1尺，總是只能看到平面，擴大到環形視野。試想對尚在成長中的孩子來說，那是何等新奇的感受？人出生的頭幾年，會不會是運用五感、四肢，辛勤探索、感受大千世界的最高峰？

人在一個地方待太久，或漸漸習慣，或年紀漸長，會慢慢失去對環境的好奇心和對探索的渴望。特別在進入學校後，亞洲長大的我被要求正襟危坐，用眼看、用耳聽，若非特定時刻，少動嘴總是比較合宜。體育並不是我特別有興趣的科目，可能是因為台灣的太陽過烈，也可能是內心不覺得自己有運動細胞。既然如此，完成基本要求後，若能待在陰涼處，就別到烈日下曝曬又拖累團隊吧！

或許上帝憐憫我的設限，讓我在婚後飛到美東，開始人生另一篇章；又因為有了孩子，我重新走過與五感四肢再次聯結的歷程。多年過去，誰能想到，曾視體育課為猛獸的我，現在能在林間露營、健行、攀岩，甚至進山地滑雪？多年的異鄉生活，讓幼年成長過程如溫室盆栽的我，身心靈皆經歷了極大的變化。

回想剛到美東頭一年的冬天，外子博士班友人熱情邀請我們去滑雪。外子學習能力很強，不出一小時已在雪道上暢行，而我呢？手腳一點力氣都沒有，光把腳塞進雪鞋、踏上雪板，就花了快半小時。但這還只是暖身，離真正滑雪還有距離。當時的雪場，有專門拉人上小坡的自動纜線，供初學者練習；至於綠藍黑等色分級雪道，要另外搭纜車上山才能體驗。就我的程度，能上小坡就很了不起，大山根本是望塵莫及。

那天雖是周間，但有一群在家自學的孩子也在雪場，我和他們一起在初學者的自動纜線區排隊；在一群小孩裡面，我隔外顯眼。外子為了確保我知道如何操作，特別在我前面示範解說了一次：站在纜線側邊，伸出雙手前後緊握線繩，藉著腳下的雪板和纜線的動能，就會上到坡頂；最難的部分可能是要注意抓和放的時機。外子步步精準，完美達陣！

接下來輪到我了。第一步，站在側邊；我像鴨子般移動雙腳，帶著雪板，以八字步緩慢移動到定點。再來雙手抓線；奇怪，這線的速度怎麼這麼快啊，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在我身後的小孩探出頭來，對著雙手懸在半空的我說：「你要把手放上去。」我知道，但我不敢啊！掙扎的時候，外子已從坡頂滑下來，有點激動地對我說：「你太誇張了吧！我都下來了，你還在這裡！」當下我心一橫，手一抓，果然，手被拉動了；但不如期待，只有上半身往前，穿著雪板的雙腳像黏在雪地一樣，完全沒動！結果我直直地撲倒在地，「啊——」一聲慘叫，在雪場迴盪。

控制員停下機器，外子急忙上前，把我拉出線道，示意後面的孩子先行。有著棕色短髮、圓圓臉蛋、肉肉身材，看來約10歲的小男孩，平穩地踏出步伐，雙手敏捷地一握，補上位置。在我試圖爬起時，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正好也望向我，大聲地說：「你看，就這樣，很簡單！」我看著他從我視線淡出、變小。那次，我沒有登頂，連小坡也沒上去；之後，外子下令，以後別再滑雪了。如此，過了十年。

中間我們嘗試很多其他活動，但對滑雪，總有顧忌。直到疫情解封後的冬天，在朋友的邀約下，可說是為了孩子，再次進雪地；當然，我沒下場。兒子的初體驗超成功，他不單愛上滑雪，而且滑得超好。當我看到他和外子在雪場上像風一樣來去的身影，忽然有點失落。他才8歲，我就得提前望著他的背影；雖有外子陪他，但全家福的畫面，怎麼少了我？

想和家人一起滑遍大山的渴望湧上心頭，讓我決心再試一次。還好，這些年和外子上山下海，體能進步很多，我已不是溫室盆栽。再一次，重新學習提著厚重的雪鞋和雪板，像鴨子般大步走，感受自己因裝備變重的腳，落在雪地裡踩出的痕跡，跌倒時全身撲在雪裡軟綿綿、冰涼涼的觸感，同時還要學會跌倒後爬起。每一步嘗試，別人可能只要十幾分鐘，我都要以小時計數。當我終於能移動到雪場新改良的自動運輸毯上，站穩並被帶到坡頂時，我覺得自己像完成登上聖母峰般的壯舉！

小時候的我，沒辦法想像，有天我會擁抱雪地，感受與亞熱帶完全相反的氣候。你說這是觸覺的體驗嗎？其實早就超過了單一部分的感受。我的眼看見了更壯麗的風景，我的耳聽見了疾行中風的呼喊，我聞到了雪場裡的各樣氣息，在摔倒間也嚐進冰的結晶。有時雪地也會硬得像冰石，並非每次都會落在像棉花般鬆軟的雪裡。我用全身環抱整座山地，中間大小傷不斷，跌倒又如何？爬起來就好！ 這一爬，雖過了十年之久，卻讓我跨越心裡的大山，見證即使已至不惑之年，人生仍有許多超乎想像的可能在等著我開展！

我們全家坐纜車上大山的那天，兒子對我說：「媽媽，我好感動你沒有放棄，我們終於可以一起滑雪了。」他的話讓我想起了當年的小男孩，我沒有和他在坡上相見；但十年後，為了另一位男孩，我奔上山頂，完整了我心中全家福的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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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Yiwen

台灣出生長大，婚後移居美東。從小愛說、愛寫、愛分享。自與創文雲端相遇，唯願全人更深被主磨塑，蒙衪使用，讓手中的筆，為衪書寫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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