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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秘的時刻丨宋考凰
2022/06/27 11:26:34瀏覽763|回應0|推薦3

她患乳癌入院,與有外遇丈夫的婚姻搖搖欲墜。就在與醫護病患的接觸中,上帝向她揭開一個至關重要的謎底。

夜裡,沈曼芝醒過一次,她沒去抓手機,而是看向窗戶。榮珍把窗簾留了一道縫兒。「不想待在密不透風的地方,跟那什麼似的。」現在,蒼白的天光透過縫隙溜進來,大概是五點鐘吧。

沈曼芝做夢了,夢見自己在一個湖裡,伸展四肢盡情地游泳,暢快自在。多少年沒這樣了?13歲以前,她每年夏天在家鄉的河裡玩水、摸河蚌;13歲以後,母親不再允許她這麼幹,說她是「大姑娘」了。奇怪的是,夢裡她光著身子,游到岸邊卻不敢上去。醒來後,她下意識地抱住雙臂,病號服捂得身上癢癢的,她踢掉被子,讓空調風進來。

很久以前,她在書上讀到,夢見游泳預示身體健康。她習慣性地按壓左乳外下象限——「象限」,以前,她不會把這個數學概念用在人體上——腫塊還在那兒,沒有奇蹟般消失。夢只是夢。

「喳喳,喳喳。」喜鵲叫了兩三句,怯怯的,像在試探。沈曼芝又清醒了幾分。在家中,如果凌晨醒來,她會經不住誘惑,穿著睡衣在陽台上的花草旁站一站,讓混雜了花香和晨霧的空氣灌進肺,讓隱秘的時刻完全屬於自己。

病房的窗戶對著停車場。沈曼芝掀開簾子,外面完全亮了。立秋已過,對面,三層青磚老樓上覆蓋的凌霄花仍在不眠不休地綻放。橙黃的凌霄花,沈曼芝談不上喜歡,所有顏色中,橙黃色最無法無天、沒心沒肺,凝視久了,叫人心裡著慌。

她放下窗簾,轉身看病友。榮珍沒被吵醒,睡覺的樣子像憨丫頭。實際上,她已經三十六了,比沈曼芝還大兩歲。去年,榮珍動了第一次手術,今天下午,第二次手術將摘除剩下的左乳。

沈曼芝回到床上,蜷著腿側躺,心裡想著那個女人。她還在睡覺吧?在她的房間裡,這個時分會聽見晨間的躁動嗎?窗外也有一片凌霄花嗎?不,單身公寓,那種雙層LOFT,更適合新潮的滑雪教練。那樣的話,她的床離屋頂就太近了,夢也會壓抑。她的身後,丈夫的手正圈著玲瓏細腰吧。

七點半,沈曼芝再次醒來。榮珍蓬頭垢面,在洗浴間刷牙,白色泡沫掉在小臂上,她伸到水龍頭下胡亂沖洗。

「我請你吃早飯。拌麵?餛飩?雞蛋餅?」榮珍吃不慣醫院的包子油條,早上都點外賣,「沒穿你自己的睡衣,睡得不舒服吧?」

昨天,沈曼芝從旅行箱裡拿出繫帶真絲睡衣,被榮珍瞧見了,才知這家醫院規定嚴格,大家統一穿病號服,藍色豎條紋的套裝。

在中世紀,條紋服裝曾是邪惡的象徵、魔鬼的符號,跟小醜、女巫、猶大和劊子手聯繫在一起。德國納粹給集中營裡的猶太人穿豎條紋衣服,以示他們是劣等民族。這些話沈曼芝沒說出口,怕給人留下賣弄的印象。

過了一夜,她想到了辦法,從箱子裡抽出白色腰帶,攔腰一扣,線條頓時凹凸有致:「怎麼樣?」

榮珍兩眼放光:「還是你有辦法!我也買一條。」沈曼芝說不用買,將自己的另一條咖啡色腰帶借給她。

沈曼芝上了個廁所,洗著手,忽然想起,曾打算在術前拍一套寫真,留下自己完整的模樣,卻忘了約攝影師,現在來不及了。她反鎖門,脫下上衣,在鏡子前左看右看,終於挑了個滿意的角度,拍了張半身照。

左乳那片泛紅怎麼也避不開,乍一看像半隻醜陋的大閘蟹。一個月前,她洗澡時發現了它,以為自己吃多了小龍蝦過敏。她試著自檢,摸到了一個腫塊,並不驚訝,她有乳腺增生十來年了,每個月都要脹痛三四天。

紅潮遲遲不退,沈曼芝有點慌。為她檢查的是姓邱的副主任醫師,笑容酷似沈曼芝多年前去世的姨奶奶。醫師的手柔軟細膩,還是弄疼了她。「嗯,有個結節......這兒,還有這兒,你感覺到沒有?兩邊各有一個。」沈曼芝說自己只摸到左邊那個。醫師信心滿滿:「右乳外上象限也有,很小,一般人摸不到。」就在那時,沈曼芝學會了「象限」的新用法。

B超結果出來後,邱醫師笑不出來了,風險提示4B。再後來,確診已是定數。邱醫師說:「妹妹,你結婚了噢?還沒有孩子?」

沈曼芝點點頭。

「你這種情況是不好的噢,別怕,現在醫術比以前發達了,能保乳就保,不能保呢,可以選擇再造。你要有信心。」

沈曼芝走出門診大樓時,撞見了那片橙黃的凌霄花。一朵一朵喇叭狀的花似乎在對著她轟炸,還有路上的行人,爭車道的汽車,街對面的店鋪,都在以荒唐的次序向她湧來。她的胸口膨脹,血液壓迫著心臟。整個世界離她遠去了。

走廊上一陣嘈雜,有人踢踢踏踏跑過去了,有人說:「上去找找!」榮珍蹁拉著拖鞋,拿著濕漉漉滴水的蘋果站在門口張望。

「不用猜,肯定是她!」榮珍「咔嚓」咬了口蘋果,回到床上,打開了話匣子。

榮珍說的是小鄧,血液病區的白血病患者,全院無人不曉。榮珍上回住院就認識了。那時小鄧剛做了第一次化療,胸痛的癥狀緩解,骨髓原始細胞控制在5%以內了,血像也回到正常。小鄧可開心了,以為不久就能出院。她在樓下花園碰到榮珍,主動打招呼,兩個人聊得投機,後來每天一起散步。

直到榮珍發現,小鄧動不動就歇斯底里,用飯盒砸她母親:「我這麼年輕就得白血病,要死了。你為什麼把我生下來?作什麼孽!」

「當媽的能怎麼辦?恨不得替女兒受罪哩。就像我媽,我老勸她回家去,不用陪著我抹眼淚。」

「撲通」,榮珍把蘋果核砸進垃圾桶,「小鄧氣男朋友總不來看她嘛。這種男人,哼!至於把氣撒在老媽頭上?」

不久,小鄧病情復發,來勢洶洶。血液科的孟主任說,她的病是急性的,而且某某基因呈陽性,難治癒易復發,建議她去有條件的醫院做造血幹細胞移植。小鄧立刻讓母親和弟弟籌錢,聯繫了上海的醫院,一邊等合適的供者,一邊繼續做化療,把病情穩定住。去年端午,她到了上海,準備第二天進移植倉。例行複查時,骨髓原始細胞達到了60%。

「超過10%就不能移植啦。半個月前還合格的,哪曉得發展這麼快!小鄧白跑一趟,哭著回來了。」榮珍用紙巾擦擦手,「後來你猜怎麼著?她開始謀劃自殺,還鼓動室友,『反正也看不好,我們一塊跳樓吧!』你說,這什麼人啊? 自己不想活,蠱惑旁人算什麼?我可不敢招惹她了。」

沈曼芝也想過自殺。三年前,她懷蟲蟲五個月時做四維彩超,拿到了照片。寬寬的眼窩,挺括的鼻子,小巧的嘴巴,頭大得不可思議。這張照片激起了沈曼芝骨子裡全部的母愛。她每天拿著照片端詳,摸著肚皮說話,還為蟲蟲的順利出生祈禱。蟲蟲這個名字是丈夫取的,因為遲遲沒有胎動。「是個大懶蟲!」丈夫說。

然後,一個平常的日子,沈曼芝見紅了,蟲蟲沒了。醫生宣佈,沈曼芝宮頸機能不全。「還沒到預產期,宮頸口就縮短了,先兆早產了。22孕週就出生的孩子,目前的醫療條件......哪怕到24週,我們也能努力一下。」產科醫生說,「下回好好做孕檢,14週以後考慮宮頸環扎術保胎吧。」

蟲蟲沒能來到世上,是當媽的錯,沈曼芝這麼認為。懷孕期間,她忙時裝設計,忙新品發佈,怎麼就不能更謹慎,更上心,早些發現異常呢?「對不起,對不起!」她的眼淚滴在蟲蟲已成形的照片上。丈夫說,怪他,不該取這個名字,像蟲子一樣的生命。

「他不是蟲子,是我的孩子!」沈曼芝面目猙獰。

那以後,沈曼芝獨自到次臥睡覺了。她對丈夫說:「這麼等不及要第二個,你對得起蟲蟲嗎?」男人啞口無言。

沈曼芝的母親去世十多年了。她突然很想念她。如果自己能像安徒生童話中的母親,為找回被死神帶走的孩子,把胸口刺透,把眼睛弄瞎,把黑髮換成白髮,那好歹也是一條路。可童話的邏輯,在現實中不堪一擊。

她不再禱告,不去教會。趙牧師打電話來,她質問:「這麼小的孩子犯了什麼罪?除非上帝真真確確、明明白白告訴我他的旨意,否則我不再打擾他。」

趙牧師默然,說:「姐妹,世人都虧缺了神的榮耀。隱秘的事屬於神,明顯的事屬於我們,那就是去愛他、信靠他。」

沈曼芝寧跟死神做交易,也勝過追問上帝日復一日的沉默。

小鄧時不時玩起了失蹤。她母親、弟弟,還有醫生護士天天在醫院裡找她,上上下下,角角落落。小鄧沒有跳樓,只是到處串門,跟病友打探病情。哪個不及她兇險,她就嘮叨自己倒楣;哪個沒指望了,她就當眾幸災樂禍。

「她神經不正常了。孟主任還請了神經內科的醫師會診,幫她抗抑鬱。」榮珍說。去年夏天,小鄧的病情反反覆覆,貧血也嚴重了,化療受不住,只能先吃藥。九月,孟主任得到消息,省裡的大醫院要做臨床試驗,可以推薦病人免費接受一種新療法,他當即替小鄧申請了。

「到了省會,小鄧先是做了一個什麼靶點測試,人家說,不符合入選要求。得,又白折騰了。」榮珍嘆了口氣,「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沈曼芝覺得,自己的運氣不算太背,好歹沒到晚期,手術後還有幾年十幾年存留期。小鄧卻每天如履薄冰,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沈曼芝剛開口,走廊裡又喧騰起來。榮珍一骨碌翻身下床,往門縫外張望,又掩上門,「架回來了。嘟嘟囔囔,說是去找什麼書,沒找到。」

沈曼芝也想瞄一眼這個小鄧,忍住了,當這樣的看客是殘忍的。

小鄧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如今在分階段小劑量化療,頭髮長出來了,亂得稻草一般,因為內分泌失調,臉上全是痘。她時不時拿著化驗單,逢人便講:「我今天指標都好了!哈哈!」或者「我指標又下來了!完了完了!」偶爾回家住,不久又回醫院,因為怕死在家。

「啊呀,我跟你說這些,會影響你心情吧?我這人真是......」榮珍拍了拍床沿。

「沒什麼,我倆彼此彼此,下午要加油啊。」

「我是二進宮了,怕啥。」榮珍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調到一個頻道,正播放日本電影《小花的味噌湯》,女主角由廣末涼子飾演。

沈曼芝的手術定在明天,要一次切掉兩個乳房,她拒絕了再造術。上帝創造的才是真實而美麗的,那種不能哺乳的替代物只是假像。何況現在的新風向,平胸穿衣不是更有高級感嗎?

沈曼芝不怕死,死了倒好,能見到蟲蟲,順便問問上帝,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有什麼高深莫測的意思。還有,丈夫也能進天國嗎?

發現丈夫出軌是一年前的事,兩人剛結束分房。起初,只是針尖般微小的預示。那個週末,他們在衢州飯館,沈曼芝被辣得嘴巴乾,順手抄起對面的水杯喝了一口。丈夫條件反射般搶過去,叫沈曼芝自己去倒。他再也沒碰過那杯水。

沈曼芝心裡彷彿長了一根草,不,一叢竹,怎麼拔也拔不掉,根繫在地表下匍匐、綿延,若非掘地三尺,是斬除不盡的。

大學時代,沈曼芝因舉辦設計展而聞名校園,丈夫手寫了十七封信給她,用的是藍色墨水鋼筆,落款:永遠愛你的W。沈曼芝覺得他有點迂,且自己在跟學長曖昧,便一笑置之。後來丈夫談了女朋友,美術學院油畫系的女孩。畢業五年後,丈夫毫無徵兆地來到她面前,說無法忘記她,並跟著她去了教會。

趁丈夫洗澡,她翻他的手機,在淘寶發現了十多條香水、口紅、鞋包的消費記錄,這些東西她一星半點沒見過。微信聊天記錄清理得乾乾淨淨,了無痕跡。剛要放下手機,一個叫依依的發來消息:在幹嘛?

「在幹嘛」,這是對你念念不忘的人才會問的。頭像是一朵白玫瑰。

哦,潔白的無瑕的夢幻的白玫瑰,她是「床前明月光」,沈曼芝是牆上的一抹蚊子血了。

對方的微信號是DYY。 YY是依依,D開頭的姓有哪些?竇?董?杜?刁?丁?

朋友圈只開放近三天。主頁照片裡,她戴著頭盔、護目鏡,穿著厚厚的防護服,腳蹬滑雪板,拄著滑雪杖,露出潔白的牙齒。是個滑雪教練啊。沈曼芝更願意相信對方是舞蹈教練、鋼琴老師,哪怕是個護士,弱不禁風小鳥依人的名字背後,竟是個運動達人。

沈曼芝放下手機,繼續敷面膜。風聲鶴唳的日子裡,她試圖改變自己的形象。小產後,身材走樣,眼袋和法令紋也顯山露水了。水杯事件警告她,不能再墮落下去,變成所謂的油膩中年婦女。

是了,上上個冬天,丈夫的公司組織團建,去了哪個山上的滑雪場。回來後,丈夫心情大好,天天研究滑雪視頻。沈曼芝以為他只是著迷這項運動。

她跟朋友打聽,滑雪教練現在很吃香,工作自由,淡季幾乎無事可幹,收入也不菲。不少教練是在國外拿的證書。能出國學滑雪,家境是可以的。

沈曼芝一拳打在了虛空。前些天,她才報了健身課、茶道課、花藝課,每天化妝,做一個內外兼修的精緻女人。丈夫的前女友,那個油畫系女孩,是《金粉世家》裡冷清秋般的古典女子。哪知道,這遭口味變了,變得摸不著北,讓沈曼芝不知如何是好。她也去學滑雪?上演電視裡正妻撕小三的好戲?這不是她的風格。

思來想去,一切因孩子而起。如果蟲蟲沒死......如果當初她同意懷二胎,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沈曼芝買了口紅、絲襪、高跟鞋,還有紫色蕾絲睡衣,準備了紅酒、燭光、音樂。丈夫來者不拒,但沈曼芝再也找不回春心蕩漾的感覺。一想到他心裡念的名字是依依,她就抑制不住鼻孔裡哼出的諷刺。丈夫在面前,她還能假裝一切正常;他一旦走出家門,她就胡思亂想,沒完沒了地猜測。她把被褥、枕頭又搬回了小房間。

下午,熾烈的陽光投射在停車場上,紅的、白的、黑的、灰的車塞得滿滿當當。只有一輛藍色的車,孤零零地漂浮在停車場的另一端。

以前,他們在高速上開車時,坐副駕駛的沈曼芝會數窗外疾馳而過的車,只數藍色的。她還朗讀過幾句關於藍色的詩:

吸入令人極度震驚的恐怖,呼出海邊一塊精美的藍色;吸入雷聲的驚懼,呼出可以終身擁有的閃電般的真理。

「作者是一名11歲的孩子。」她說。

「真不錯。」開車的丈夫回答。

凌霄花在熱風中顫動,絲毫不受高溫影響。無人照管,陽台上的花會死掉大半吧?丈夫半個月不在家了,沈曼芝沒告訴他手術的事。出院回家,就提離婚。她決心已定。

沈曼芝生性優柔寡斷,一旦真做了決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到那時,丈夫面對她空空蕩蕩的胸膛,會說什麼?簽了字,回到年輕貌美的情人身邊,把頭枕在山巒起伏的胸口,語氣遺憾地提到前妻的病和手術?輸了,她沈曼芝徹底輸了。然而,輸給了誰呢?

榮珍進手術室前,她的母親來簽了字,一個胖乎乎的和善婦人,客氣地跟沈曼芝寒暄。沈曼芝陪她在塑膠椅上坐了一刻鐘後,打算四處走走。沿著陰涼幽深的走廊,拐了兩道彎,她掏出手機,想提醒姐姐明天來簽字。這時,她看見前面的椅子上擱著一本聖經,黑皮紅邊的和合本。

大約是哪位病人落下的。沈曼芝不由自主地彎腰撿起聖經,來到窗前。外面的路上,保安大叔拎著熱水瓶溜達而過。翻開聖經,第一眼會看到哪句經文?這樣的時刻,上帝會對她說什麼?她知道這遊戲傻裡傻氣,但忍不住想試最後一次。

「他顯明深奧隱秘的事,知道暗中所有的,光明也與他同居。」

這是但以理先知頌讚神的話。沈曼芝默念了三遍。吸入雷聲的驚懼,呼出可以終身擁有的閃電般的真理。這句詩又回到她腦中,迴旋不去。

她合上書,指尖劃過扉頁,停在薄如蟬翼的紙上,那兒,藍色墨水寫著鋼筆字——

依依:

願耶和華的眼目看顧你。

永遠愛你的W

沈曼芝彷彿掉進了深水中,那水說不清是冷是熱,她拼盡全力劃動四肢,可越是掙扎,波光粼粼的湖面離她越遠......

「你好,打擾一下!」她慌亂地抬頭,一位男醫生站在不遠處,訝異地打量她和她的腰帶,「這書恐怕是我病人的。我可以帶給她嗎?」

「不好意思。」沈曼芝遞上聖經。

「沒關係。」男醫生把書揣在白大褂的兜裡,走開幾步又停下,轉過身:「你還好吧?」一雙認真詢問且等待回答的眼睛。

「哦,還好,謝謝你!」沈曼芝點點頭,目光落在他的胸牌上。

走廊那一端有護士喊:「孟主任!」

男醫生離開了,腳步堅定,白大褂衣角翻飛,血液科的孟主任竟如此年輕。

不要緊。沒事的。

她感受到一種深刻的憐憫,一陣奇怪的輕鬆,暫時戰勝了她的疼痛和空虛,令她幾乎笑出聲來。

-END-

作者簡介

宋考凰

江蘇鹽城人,畢業於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現居杭州,自由撰稿人,金絲雀靈性文學公眾號主編,創作涉及小說、劇本、童話、繪本等多個領域,曾獲創世紀文學獎、雅歌文藝獎,話劇《大師》、《破罐記》、《溫暖明亮的地方》多次公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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