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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節特刊:感恩--如雲的推手
2019/11/28 10:12:02瀏覽892|回應0|推薦3
 

     一個人的信主,是怎麼發生的?在某個時候,某個地方,在所有人為的限制中,人與神瞬間相遇?
 
     不,我想不盡然。我想很多人的信主,是透過一個又一個人的生命走近的。那些生命好似豐盈的秋水,一波又一波的擺盪,一路推波助瀾地把小舟往前推、往前送。又似一盞盞搖曳的燈火,在黑暗大地中,一程又一程地照亮一個旅人的前路。
   
     這些生命可以是跨時空的文字,聖、奧古斯丁的《懺悔錄》、本仁、約翰的《天路歷程》、多瑪斯‧牟敦的《七重山》、以及許多當代的見證,深刻記錄個人呼喚神、尋覓真理的心路歷程。也可以是生命中一個又一個相遇之人,用生命、用話語,為人撥雲去霧地啟示或感悟。
 
     英國文豪路益師,便是先由大量閱讀中接觸信仰,在智識上不斷地與前人思辯。再和兩位好友,一為寫《魔戒》的托爾金,另一為戴森(H.V.D. Dyson),常相討論。終於,在一九三一年九月十九日,三人在路益師房間一直促膝深談至中宵。幾天後,路益師寫信給兒時的朋友阿瑟、葛瑞夫(Arthur Greeves),也是一個基督徒,說:「我才剛由相信上帝,轉入絕對地相信主耶穌--在基督教裡。」
 
     一個人的信主,是怎麼發生的?是藉著人與人之間的接觸,上帝的恩典,即由一個生命傳送入另一個人的生命之中。
 

 
     在我經驗裡,第一個觸摸我生命的,是一家人。
那是在我尚掙扎父母離美,一人將被放單飛的徨惑時候。當時,我正在一家磁磚店裡打工。
   
     那是一家族營業的公司,待我一如家人。平常噓寒問暖,聖誕節,又送了我一根可以拆下成兩截收入盒中的撞球桿。點點滴滴,已暖在心頭。我隱約知道這一家是天主教徒。
 
     就在我與父母離情依依,需要找住處時,經理的妹妹巴姬,有一天忽然提議:「妳可以住我家呀!」這在重利輕義的美國社會裡,是很重的一個邀請。望著她六十上下,一臉慈祥、充滿母性的臉,我不知如何分辨客氣或誠意。她又似很隨意地再加上一句:「那樣,就當我女兒多了一個中國妹妹!」我眼眶頓時濕潤起來。從未想到異鄉裡一個家結束了,會另有一個家為我開放。
 
     後來我找到住處了,沒去她那住。安頓沒多久,她便帶我去她的天主教堂望彌撒,是我來美多年後,重新踩進的一個教堂。我沒想到後來,在銀行作事弄得遍體鱗傷,這個教堂會成為我數度潛進,藏匿其中暗舔傷口的避難所。  
   
     每次上完教堂,她便會帶我回家吃午餐。與她先生與成年的兒女共聚,我發現每個人都愉快而且幽默,那種坦誠又坦蕩的態度,是讓人很容易有好感的一家。在其中,我感覺到的友善,我知絕不是客套,而是誠心的接納。那也可說是我後來陸續接觸不同基督徒的一個印記--在愛裡的接納。

 
     去到普渡大學,初識查經班,發現這是一個在中國同學中,很受人「非議」的一個團體,因為他們太凝聚、向心力太強。這在一盤散沙的中國人中,顯得突兀。所以引來議論紛紛。我自己都還向人大發厥辭,說:「去查經班的人,都是因為異鄉寂寞,需要認同感,而聚在一起取暖的一群人。」
但奇怪地,後來發現進出查經班的,卻並非想像中需要寄託、沒脊骨、沒格的一些畸零人。反而是一些在校內很得人尊重的優秀同學,而且好幾個還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很「端正」了我的視聽,發現對基督徒,由過去的俯視,我在學著正視,甚至是仰視。
 
     其中一位在我心中深烙痕跡的,是沈運申教授。我曾寫了篇「奇人沈教授」,描述過他:
 
   「早風聞他二十六歲便拿到博士的天才名聲,再加上在系裡,他是少數爭取到研究計劃,手上『有錢』的老板,很富幾分傳奇色彩。........
愈與他接觸,我愈覺奇異,我發現《聖經》之對他,明顯地是一本有生命的活典。我每拿生活中各種疑難雜症去請教,小至為張罰單上法庭,大至被移民局驅逐出境,他總能引經據典地引出具體《聖經》中的話來指點應用。
................
  
     多次,聽他分享他的信仰人生,我隱約體會出他生存立命的,不是一個個人的『點』,或一個有範圍、疆界的『面』,而是一個更大的世界,甚至,可縱深成一個長闊高深的宇宙。
 
     在那個宇宙中,不管是小我、大我,『我』是不存在的,存在的中心,是上帝。一切皆是環繞著這位上帝轉。
 
     這是一個我和我中國『士』的朋友,都不大能理解的生存目標。」
 
     我想,沈教授可能不知,他那種一言一行都查照《聖經》的態度,很影響我信主後對《聖經》的重視與認真。而且他還讓我看到信仰實踐於生活中的各種可能,全深深地印在我信主的DNA中。後來,我信主,也是他為我施的洗。
   

     麥子,是個蘭心蕙質的才女,會寫毛筆字、會烹、會縫,手巧的不得了。她也是個基督徒。
 
     初開始去查經班時,她給我的最大幫助,是每次聚會為我「留一個位子」。這成為把我留下的一個重要原因。
 
     因查經班或任何教會團體,都與人搞小圈圈的印像。尤其他們彼此是「弟兄姊妹」,熟得不得了,我這新人初來乍到特別顯得像「外人」,有幾許不安,也有一點尷尬。打進去總覺有點辛苦。
 
     但每次去,麥子的主動招呼,以手示意她身邊的位子,很給了我一個歸屬感。我可以從容走過去,坐下。在眾人中,她成了我的標竿,標竿旁,令人溫暖地,總留有我一個位子。
 
     然後就是有一晚,我為填申請博士班的表格而煩躁,因為發現自己只是想用另一個學位,來逃避面對人生。棄筆,掩卷,望著窗外獨自怎生得黑。我的人生啊!漆黑一片,望不見底,忽覺十分地單薄。
 
     然後,從來很少主動打電話找人投訴的我,那天翻出同學通訊錄,居然找不出一個人可以撥電話。向來人裡活躍的我,現發現自己的深層關係是斷裂的,天下之大,竟無一人可傾訴!
 
     正在發著呆呢,驀地,電話響了。拿起,竟是麥子。她只是想關心我,問問我近況。我是個口袋封得死緊之人,對自己一句也交剖不出。於是她開始談自己,談她那時畫不圓的感情,是如何擺到神面前來求,她是如何在信仰裡學習交託........
 
     那晚,我們絕不是女孩間的談心,因我是極為隱私之人,自己的感情生活從無人知。是什麼讓她信任我,把自己的傷口指給我看?那是一種把自己躺下,讓人從上踩過,走向十字架的殉道精神吧?是她的分享,讓我發現生命中是有一種力量可支取的,是有一個對像可以投訴。
 
     那晚,電話這一頭的我,很沉默,但不代表我聽得無動於衷。我也一直深信她的來電不是偶然,在那生命無望漆黑的晚上。
 
     後來我受洗,她送了我第一本聖經,扉頁上題:「應當一無掛慮,只要凡事藉著禱告、祈求和感謝,將你們所要的告訴神;神所賜出人意外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穌裏保守你們的心懷意念。」(腓4:6-7)這,也成為印入我生命裡的第一節聖經。

 
     好似愈接近終點,路標愈多,指路的人也愈多。
 
     在我開始思考信仰時,第一個橫堵面前的問題是:我已是天主教徒了,為何還需要嘗試基督教?況且基督教好像很多教派,怎知要去哪一間教會?
與我同助教辦公室三年的同事提姆,沒想到一談才知,他也是個基督徒。怪不得平時面對電腦當機、學生糾纏,他總是性情溫和好相處。那種平和之心,中國人也許會稱為「穩重」,但我知那比穩重要輕,是走在水上似的輕滑。
 
     他為我解釋:「教會,其實就是人走向神的橋樑,哪一個可以幫助妳走到,妳就參加哪一個啊!」
 
     他的話,成為我願由天主教跨入基督教的第一步台階。

     有一晚,正在我感情上最徬徨無依時,居然有人上門來和我談福音。
門開處,兩個中年白人婦女,一伸手遞過來,竟然是一小冊中文的約翰福音。那晚,我溺水般抓她們進來坐,她們用英文為我講解十字架救恩。我第一次問出:「上帝與耶穌,是不是同一個神呢?」生平第一次,我想搞清楚一些似熟悉又陌生的名詞。
 
     她們臉上是巴姬那樣的笑,對一陌生的外國女子耐心地講解。我兩眼直瞪,捧著心頭傷口,饑餓地吞噬她們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
  

     第一次去參加退修會,發現是與一群基督徒同吃同住。近距離,什麼都一目瞭然。感覺上,是全世界的好人,怎麼全跑到同一個地方來了?他們有香港來的、有台灣來的,有男有女,但臉上都是很相似的神情,見人就笑。好像對生命、對人,都已進入妥協平和的境地,又好像全是被馴服過的樣子,那種柔和謙順、溫馴一如羊的模樣。
 
     但又很奇怪地,每個人又很願意作角色變換,願有突破自己的心。內向寡言的人,會學著開口帶查經。道貌岸然的人,會願意放下「架子」,向我學西班牙舞作康樂表演。博士生擺椅子、單身看孩子、學生上台講道........好像只要願意,無所不可、無所不能。
 
     他們全稱這是「服事」!我看到的則是一群不挑剔、很願意作事的人。本來很複雜的事,就這樣開始被推動、進行起來。人,也好像因此開始成長、成熟。這其中,完全沒有個人的邀功或抱怨,只有愛。
 
     我看到的是,全世界的好人,全跑到一個地方來了!

     又是一個退修會,明尼蘇達州退修會。有人說,我們來禱告,我說好。帶禱告的人對圍成一圈的人說:「我們要為那些還沒信主的人禱告!」
 
     沒信主?需要你們來禱告?「我也還沒信主啊!」當我說出來後,他們有點不解我怎麼混進來的。然後我驚覺自己也馬上上了他們的「黑名單」,有一群人開始在不斷地為我的信主代禱了。

     後來,居然有位姊妹被分配指定要「關懷」我,如芒刺在背。我走到哪,她跟到哪。還一直要和我談:「妳還有什麼問題?妳為何還不信?」
 
     終於,我跺下了腳,說:「我還不想信,不要逼我!妳也不要老跟著我!」
 
     意外地,她眼眶含淚而去。有人居然會為我的靈魂流淚?

     還在退修會中,一位陌生的姊妹在我的座位旁蹲下,仰臉望我,說:「如果,有聖靈的感動,妳一定不要消滅!」聖靈的感動?我一臉茫然。
 
     當晚,寇世遠牧師佈道,呼召時,我全身發熱,瞬間懂了,這就是了,這就是聖靈的感動!但是想到那群為我代禱,等著我舉手的「弟兄姊妹」,我死不舉手。我極不願意走入人所為我設下的「圈套」。結果,聖靈的感動,成為我抵禦十分辛苦的力量。
 
     那一晚,我勝了。但勝得筋疲力盡。

     由明尼蘇達回普渡,是一夜開車。我坐在一說廣東話、開車的弟兄,與一位台灣來的姊妹間。望著無盡的黑夜與公路,開了幾個鐘頭的車,便問了幾個鐘頭的信仰問題,感覺上裡面有把火在燒。他們可真有耐心啊!一個、一個回,雖然最後答案是我自己悟出來的,但我需要用問來整理自己。
 
     回到普渡,我們再也沒見過面。他們可能不知,我回到家,在清晨時分,就跪下了,就接受神進入我的生命了。
 
     至今不悔。

     一個人是怎麼信主的?由有人為我開放一個家,到開放自己的生命分享;由為我留下一個位子,到教我如何把信仰應用到生命之中。由諄諄勸慰,到不懈地禱告。好像生命中遇到的每一個人,他或她,都在神放在自己身邊的生命中,忠心地推上一把,然後各奔前路。
 
     遠藤周作在「我、拋棄了的、女人」中曾說:「掠過我們人生的,儘管只是一次,也一定會留下永不磨滅的痕跡;........這就是神透過那樣的痕跡對我們說話!」
   
     是的,在我摸索的路上,神透過許多「痕跡」在對我說話。一個個,如雲的推手,一顆顆,閃爍的星子........神為我置下的是一滿天的星鬥,不斷地對我呼喚。我,唉,再怎麼頑劣,又如何能不走向祂?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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