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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2/27 05:25:06瀏覽1493|回應0|推薦7 | |
「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麼,而是你記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銘記的。」馬奎斯在《百年孤寂》中如此寫道。
我記得,小學升上四年級的那一年,平淡無奇的生活,突然像從黑白電視換成彩色電視依樣,冒出了各種炫目的色彩。
那年,我從自幼稚園小班就讀起的一所私立學校,轉到離家很近的公立小學。套句媽媽說的,那是「從小於剛搬到大海洋,好看又好玩的東西可多著呢!」
跟小魚缸比起,大海洋裡的花樣真的好多!這所社區新興的學校,不單設備新,空間也大,操場周圍的翠綠草坪,種著粉紅色的杜鵑花,甚至還有迷你動物園,裡面養了眼睛像紅寶石的雪白兔子、皮毛像咖啡牛奶的天竺鼠,還有待著漂亮花紋、綠得像塊翡翠的烏龜。每個班級的小朋友每週輪流帶蔬果趣味這些動物,如果家長許可,還可帶回家養幾天呢!
另外,制服也漂亮多了,以前的制服,在一個三年級小女孩的眼裡實在醜的可以:白襯衫配上鴨糞綠的吊帶裙,斜肩帶的書包也是同樣的綠。皮鞋必須是有扣帶沒有花紋的黑色,配上不准綴有花邊或圖案的翻折白短襪; 冬天套上豬乾色的V 領毛衣,加上海苔綠的夾克,以及藏青色的褲襪—這些行頭全都的直接跟學校訂購,繡上標章與姓名、班級。難怪爸爸不只一次開玩笑的說:「人家都是花錢打扮,只有這個學校是要人花錢買難看!」
新學校的制服規定則簡單多了:海軍藍的百摺裙配上白襯衫,至於鞋子、襪子的花樣顏色都沒有太多要求,只要好穿好走,能讓小朋友自由自在崩蹦跳跳的就行。
除了充滿明亮色彩的校園與簡單討喜的制服,家裡也在那一年來場色彩大翻新。媽媽說,換新學校了,我們的家也要換顏色! 於是爸爸買來好幾桶油漆與大小不一的刷子,從客廳、飯廳、鋼琴室,到我們三姊妹的房間,開始長達數月的粉刷工作。
那年每天放學回家,迎面而來的就是站在梯子上的爸爸,身後事滿強嶄新亮麗的顏色,以及一屋子的油漆味兒:客廳是淡藍的,像藍天被雲朵鋪上粉。鋼琴室則是典雅的秋香綠,牆上畫了色彩斑斕的魚:莓紅、藕紫與香蕉黃的魚線條俐落分明,跟平常在水族館裡那些線條柔和的熱帶魚不太依樣,爸爸說這是「機械魚」,是師承畢卡索的畫風!
花最多功夫粉刷的,是我們三姊妹的臥房。房間的牆被刷上一層棉花糖的粉紅色,上面有手繪的迪士尼卡通人物---爸爸找來著色本,用薄如蟬翼的複寫紙先描出輪廓,再貼到牆上,用鉛筆將圖案科印出來,然後用油性彩筆一一上色。
飯廳是最後完成的「大作」。說是「大作」,是因為爸爸聲稱此乃「大師級」的「潑墨名作」,據說連續幾個月大玩色彩遊戲的他,到後來已經有些「後繼無力」。於是靈機一動,大刷子輪流在不同顏色的油漆桶裡沾,直接把顏色「甩」上牆。一坨坨油漆往下淌流,半途凝固干掉,就成了渾然天成的彩色立體潑墨畫!
爸爸在大小不一的色塊上寫下家裡每個人的名字。於是我們每天下課回家,頭件事就是衝去飯廳,試著在那花團錦簇間找出自己的名字!
那年真是一場難忘的色彩嘉年華。直到現在,當我閉上眼睛,彷彿還能看到房間裡陪著我們進入夢鄉的唐老鴨、米老鼠、高飛狗與花栗鼠,以及那些在牆上悠遊的「機械魚」,夢境ㄧ樣繁複絢麗的彩色潑墨叢林。
當然還有穿著白汗衫短褲,站在高高梯子上,像魔術師一樣揮舞著刷子的爸爸。多年後我才得知,那年家裡其實正經歷一場經濟風暴:爸爸失業了!
隨著爸爸失業,五口之家斷了唯一的經濟來源。爸媽必須樽節用度,每一塊錢都花在刀口上; 當然也無法再提供我們三姊妹就讀昂貴的私立學校。
當時爸爸媽媽才剛信主受洗沒多久,也因為有了信仰的支撐,讓他們在遇到經濟風暴時,能憑著主的應許「恩典夠用」,憑著信心彼此鄉扶鄉以,一起度過人生的風浪。
媽媽運用他說故事的本領,把「轉學」這件事,編入繽紛的童話色彩; 讓我們對新學校充滿了期待。在她的愛與保護下,我們揮別了小魚缸、放膽游進海洋。
而體貼的她,知道丈夫賦閒在家定會悶的慌,於是在有限的預算下,建議爸爸來場室內翻新。鼓勵他在這場色彩遊戲中,盡情發揮潛在的藝術家天賦,藉以紓發待業的恐慌與鬱悶。
一家之主失業,全家的生活肯定是有衝擊的。因著媽媽的智慧與爸爸的創意,還有他們對神的信靠,當時年幼的我們,並沒有感受到經濟風暴的沈重壓力,反而歡耀流連在那個充滿色彩的天地。直到今日,牆上的嘉年華,還印在記憶的畫冊上,閃閃發亮,歷久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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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