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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04 09:13:21瀏覽2162|回應0|推薦0 | |
有時候人無須旅游也可以上山下海,學到關於生命中的一些地理位置和景觀。那是一種內在山水的探險,是透過對生命的聆聽。
所以,永浩這次的病是要告訴我們什麼嗎?我在神面前探問,也學著聆聽。
老實說,一開始這病的聲音並不太大,因為我們基本上「沒把它當一回事」。可能因為當永浩作膀胱鏡檢查看到一個瘤時,醫生沒說太多,只簡單地說「很早期,要動手術。」
因此我們就覺得還不到擔心的「必要之惡」。也因為永浩要退休,因此早點解決掉比較好。更何況永浩毫無病痛感覺,手術本身時間也短,又無須住院,這些都讓人感覺「不太嚴重」。
然而,術前看診時,另一醫生面對我們的平靜無波,卻非常認真地來端正我們的態度,說:「我們從不做美容手術,只要被拉進手術房的,就是來真的,是要處理真正的問題。」
真有點像毛主席說的,「開刀不是請客吃飯」。我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望著計算機中的紀錄說:「要做的治療處理方式就是處理癌細胞的手術,除了拿掉瘤,還要放入類似化療的藥來阻止再長。」
房間中的空氣開始有點轉涼,永浩輕輕地笑著回:「這讓我有點shock!」
我則一如往常要透過閱讀來了解狀況,便向他索取一些相關文獻資料。於是醫生給了我膀胱癌的圖文解說冊,一翻開,看到膀胱癌幾種瘤的介紹,便指著問永浩是哪一種。他指向其中一個說:「我那天看到的就是這種!」乳頭似開花狀瘤。
我們又僥幸地問:「他檢查的時候看起來很小,應該是很早期,對嗎?」
回答又是:「也不見得,肉眼看到的並不是瘤的全部,通常都還會往深處長,要看往下長得多深,才能判斷第幾期。」
出了醫生辦公室,我便開始簡訊創文同工、教會代禱群,美東的哥哥,還有兩個兒女,請求代禱。
同時在調整自己的心態,我們要怎麼走?因為關於膀胱癌的資料都顯示超過90%是惡性。
前半生的我,身體一直體弱多病。生完孩子後,又曾因為血崩而失去子宮。3年後,也曾經身體崩潰倒下臥床半年。多次在神面前對生死作過反省,也到願意順服放手回天家、完全「看開」的地步。所以對任何疾病我都可以說有點「逆來順受」,也准備好隨時可以「上路」回天家。
永浩對病的態度,則是因為教會這些年來有好幾個重病號,都是我們很親愛的弟兄姊妹。目睹他們走過的痛苦,感同身受非常心疼。現在得知這消息,永浩的回應是「這才算公平,要不然很對不起xx 弟兄。」那是一得血癌吃了很多苦的弟兄。言下之意好像也該「輪到他自己了」。
所以我們兩人在神面前的禱告,都是求可以有承受走過這病所需的力量,最沒想過的就是「抗旨」求醫治。
但是好友睿欣卻有不同的聲音。她在收到我關於病的簡訊後私訊我:「基督徒沒有免於生老病死這些循環的權力,但在與阿爸的親密關係中,我要放下客觀的認知,主觀而誠實地禱告祂給我們帶來驚奇,完全的醫治是我們要的,就大膽地求!」
這完全不在我們的思維中。從一次次血尿檢驗到作膀胱鏡,所有的指向都讓我們要接受現實。不同發展,對我來說有點無從想像?
因此,我回她說:「這個我要學習,因為我一向很順服,很少求醫治,多半就是接受。」
手術前兩天,寫下了「山雨欲來」一文與創文同工分享。對外微信推文發出的那一天,正是永浩手術的日子。結果迴響超過我所想,認識的不認識的,慰問和代禱好像鋪天蓋地而來。也有人幫我們轉文到所屬教會禱告網,尤其創文同工在手術前後全程每個小時的接力禱告,那種綿密的愛,像一張網從四面八方罩下,讓我們覺得這病好像有點配不上這樣厚重的愛?
很多人說網絡虛擬,但是,這次我們是真真實實地感覺到網絡有如社群的一面,那溫暖如此真實有溫度,讓我們深深感覺到被愛、被擁抱。
其中也有位成都姊妹私訊我說:「主對祂僕人的訓練真不容易!」
我回說:「這個說法不太正確,日頭照好人,也照壞人。生病什麼人都會得,不只是神的僕人。」
她又回:「是的,但當神的僕人生病時,還是覺得有點難過,雖然也知道有主的美意。」
這就是她的體貼和心疼了。
但是,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所讀資料就像所有的癌症資料,都提到五年、十年的存活率百分比。雖然在癌症中,膀胱癌存活比例算高,但是跳入眼簾裡的卻是「五年」、「十年」的數字,相當礙眼。
這些都是具體數字。忽然想到「求你指教我們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詩90:12),其中用的「數算」英文就是” to number our days”。
這就是說「我們的故事」有定數了?我對永浩說,從今以後我們兩個要「綁在一起」,所有重要場合都要同進同出。現階段主要指的是醫生看診和治療,我要幫著聽、幫著問、幫著作決定。
但現在若知「我們的故事」日子有定數,這幾年我們要怎樣過「綁在一起」的日子才有意義呢?是兩人廝守珍惜地過?還是我們兩人中仍要夾著「創文」服事來過?神的心意是要我們忠心到底?還是會憐憫我們,在過去十年來「八千裡路雲和月」、為事工馬不停蹄地奔波後,給我們休息的機會,退隱山水、頤養天年?
這些年來,我們去峨嵋山、黃山,爬山間我摔了他扶我,他摔了我扶他。去以色列,兵荒馬亂的地理位置他開車,我看地圖。我每一低頭看圖,他就錯過一個出口。我們去約旦,看世界遺產佩特拉谷古城,黃土山路走到腳軟,回程是他抓我像抓小雞一樣拎著我走回。去桂林,兩人牽手坐舟游湖。在楊朔,他騎著摩托車載我游「十裡畫廊”……。
可想而知,我有點食髓知味了,覺得很可以看到我們兩個回到單身約會,全時間作神雕俠侶雲游天下的生活。
但問永浩,他對「我們」的故事卻只有一個版本,就是照樣做創文事工。而且「要更加迫切地做,因為時間不多了」。
這番思考, 好像定了「我們」今後的路,我們將在創文服事到70歲或回天家,看哪個先到為止。
那他走後呢?我好像很難想像之後的「我」要如何走?竊竊和神求不要讓我回天家的時間和永浩隔太久。沒有了他,我好像就沒有活下去的章法了。
翻出多年前讀過的《將夕陽載在杯中給我》(台灣校園出版)一書,是台灣留美的一位基督徒文學博士作者陳詠所著。我這次一口氣讀完。多年前對陳詠敘述先生病發到過世六年間的描寫,不忍卒讀,且覺得再怎麼用幽默的口氣寫,都是一場悲(陳詠的文筆一向刁鑽靈巧,幽默活潑)。
這次再讀,我好像忽然讀懂了。原來配偶過世是這樣走過,配偶末期因為醫療需要,得從家中搬到小公寓,又從小公寓搬到護理樓,且夫妻分隔兩地,每天妻子到護理樓來為先生梳洗,不假他手。即使出門是推著輪椅,也想盡辦法苦中作樂。然後在照顧配偶的過程中,自己也可能會得到癌症……。
這次我好似撥開傷悲的簾幕進入,發現陳詠為我指出了一種患難中的活法。其中讓人印像深刻的是他們對疾病的態度,如此地坦然以對。先生一生教主日學,教到身體實在無以為繼才退下。坐上輪椅後,仍然沒有一次停止聚會。陳詠對生活中的美仍然欣賞,搬到小公寓後,聖誕節仍然在四樓房門口、眾人可見的玻璃窗前,費心打扮一棵聖誕樹來妝點人間。
他們之間雖然是患難夫妻,卻仍有著書生式的幽默。陳詠形容他們的日子好似「逐寸行刑」,她說:「之所以未曾休克僕倒半途陣亡,便在於『逐寸』的一個『逐』字。路是逐寸逐步的走,養生的嗎哪是逐日的撿;真的撿不動的時候,有烏鴉逐只從天而降、銜餅銜肉逐口來喂。」就這樣她和先生見步行步,逆水推舟。
書中還有一個我可以學習的重要生命態度,就是陳詠在服事先生的病時,也發現自己得了癌症。她馬上送出代禱電郵,請求大家代禱她「堅拒自憐,寸步不讓」。我還讀到他們為許多生活中的小地方感恩,包括先生得以進入一有窗面對樓下花園的護理病房。
她提到夫妻倆常輪流背誦經文,對神話語十分熟悉。相信這是他們內在生命的一根根柱石。陳詠形容「經句已不再是拿來裝扮表演的家傳珠寶,而是有典當價值,拿來救急的細軟;不知不覺,已化為我們用以活命的柴米油鹽了。」
種種敘述,好像對回天家前的「最後一章」提供給我一付望遠鏡,旁觀他人怎樣走過,來學走自己可能要走的路。
初次了解「山窮水盡疑無路」之後,其實還有路。「我們」之後,也還有「我」的可能。生命中永遠有可能會峰迴路轉。從過去的無從想像到可以想像一點點,這可能是我這幾天的寸尺進步。
然而,就在嘗試為自己找這條路上一個個可以立足之點時,卻忽然接到一個電話,是永浩的家庭醫生來電。說剛收到病理報告,顯示瘤是「良性」!怕我們擔心,因此趕著在周末來電告知。
這又讓我有一腳落空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永浩剛好陪家父出去散步了。回來後,我告知這個讓人有點失措的消息,他的第一反應也是:「是不是醫生切錯地方去化驗?沒切到瘤?」
到底發生了什麼?是我們當初聽錯了嗎?我回去翻找術前得知消息時所發出的代禱簡訊,又和永浩反覆檢驗我們在術前醫生辦公室聽到的訊息,以及術後我從開刀醫生那聽到的訊息,以及永浩描述他親眼看到膀胱鏡照到的瘤。所有的紀錄皆顯示這新收到的消息,是讓我們的生命又被「翻牌」了一次!
如果我們沒有搞錯,或者我們就是那幸運的百分之十良性瘤?或者意味著我們曾經歷了一次徹底醫治的神跡?
如前所說,眾人對我們得病的消息回覆,讓我們深覺不配。那麼,現在對這「特赦」驚喜之余,就更覺得心虛了,好像對教會得病的弟兄姊妹「無法交代」。
我想到好友睿欣的禱告:「禱告祂給我們帶來驚奇」,也想到創文同工小臨求「讓結果完全在主手中成為美好計劃的一部分,結果良好!」還有創文同工每小時接力禱告,以及散布四方學生朋友的禱告……原來,禱告真的有扭轉的力量?!
過去對醫治神跡,我是理論上不否認,但這次親身經歷,感覺上很不可思議,卻又無可推諉。然而,這麼短的時間內生命連著幾個大轉彎,第一個轉彎好像轉得比較輕松,對癌症的接受我們毫無異議。而這第二個大轉彎,為何會讓我感覺不太踏實?
還是,所有的神跡都會讓人感覺不太踏實?
和神求話語,要不然我不知道要如何和同工分享這個好消息。這是我這幾年來的習慣,在神沒有給我語言之前,就默然不語。然而這也是一個奇怪的反應,不是嗎?壞事我不經思考就可以立馬發簡訊出去求代禱,為何好事我反而會斟酌再三?真應了中國人說的「好事不出門」。如此親密的同工,又有如此天大的消息,我卻沒有語言可以分享,煎熬。
一直熬到要和同工寫禱告信的清晨,這是我和同工每周親密私語的時候,更無所隱藏,所以我早早就爬起到神面前去求問:「神啊!這些天我為什麼害怕分享好消息?」
神光照了我,我是怕誤導人。分享自己面臨病是具體走過的心路歷程,比較容易。但分享病得醫治化險為夷卻有點說不清。我怕自己的解釋會成為「人的解釋」,不能真正地見證神。
然而,清晨靈修經文卻赫然出現兩處,好像是神在針對我的問題回應。不作任何詮釋,我列在此和你們分享:
耶穌又對他們說:「我實在告訴你們,站在這裡的,有人在沒嘗死味以前,必要看見上帝的國大有能力臨到。」(可9:1)
「你們要先求他的國和他的義,這些東西都要加給你們了。」(太6:33)
這是我和神祈求後,神賜下的話語。
另外,也有一個問題是當初知道得病時沒問,現在卻會想問的:「為何是我們?」雖然心中真是歡喜,卻也很感覺不配。
能想得到的,就是神對我們的醫治應不是出於偏愛,而是還有未完的事工要去完成,是對創文的特殊心意。也許,就像保羅在腓立比書中所說的,神存留永浩是為了創文更是要緊?讓他仍住在世間,是使學生在所信的道上可以長進又喜樂?叫他們在基督耶穌裡的歡樂,因我們再去,就愈發加增?(腓1:25)
短短一個星期多,我們經過一個又一個小地震,震出了我們對生命的警覺和內在風景,也震出我們對餘生「我們的故事”的書寫期許,還有對神心意的進一步揣測。
所以,這次經驗我們聽到的最大聲音是什麼?好像還不是疾病,而是神對我們的心意,還有弟兄姊妹對我們的愛,如此響亮、清晰。
峰迴路轉溪流長,雲舒山靜。
再次感謝你們用禱告托住,以及對我們毫不吝嗇的愛!
(寫於永浩術後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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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