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菲律賓巴拉望普琳塞薩地底河流

【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黑暗的史前巨大溶洞內，浪子像一隻小松鼠，瞎子摸象那樣，在洞中探測找出路。他在一張石床上睏倦睡去，醒來後聽到水聲，來自頭頂。聲源來自一片石壁的頂上，他攀援上去，發現就是找到燐碧珠的地方，又居然發現左右對等處，有另一小洞，洞中珠子卻不見了。水聲便來自小洞後，落到平地，發現這片石壁後，有陡直的石階，走到上頭，竟是個管形窄窄，向下傾斜的通道。他大膽的穿了進去，不料是個地底的河流，他沒有退路，只能將燐碧珠叼在口中，運起龜息大法，潛入水中。

燐碧珠的綠光，觸動了他一段極其慘痛的記憶，是他九歲時，流落街頭，與小龍、泥鰍、和大蟲，結成四人幫的經歷，他們的老大小龍，不久就被一輛暴走的綠色馬車輾斃，血肉模糊。 

【第四十三章】   黑暗地底迷宮 [ 四 ] 

小龍師父到底是誰？

他突然記起，意外發生前不久，小龍似乎曾失蹤過兩三天。事後問他，小龍說是師兄來找。居然還有師兄！師兄又是誰？他已經無法記憶當時京裏地面上是否曾出現過某個武林高手？不過那時他只九歲，就算真有某個武林高手來京裏找小龍，他恐怕也不一定會曉得！何況京裏原本臥虎藏龍，高手如雲！

不知何故小龍竟沒讓他們參見那位師兄！而失蹤回來後第一件事便是提出要給他的臂上也刺條龍！還說以後就訂為幫規，凡入我幫來者，便在左臂上刺龍。幾乎花了三天才刺好，那條龍栩栩如生，探爪奪珠，似乎即將騰雲而去！

水溫極為舒適，可不正像一潭地底華清池 ！他突然覺得腋下、身側有某物擦過，準定是魚！十分溜滑！豈不太好了！他正開始肚餓！但這樣無法見物的情況下又如何來捕捉呢？是魚還是其他水族？有鱗無鱗？有刺無刺？帶殼不帶殼？可吃不可吃？然後香臭又如何？吃了緊不緊飽？不過這後兩個問題非得嚐過才能知道──

常聽人說，越是人跡少至處的出產，越是美味。以水族為例，水愈清澈，味亦愈鮮，所以海鮮不及河鮮，河鮮不及溪鮮，這地底洞穴的流水又活又清又甜，豈非溪鮮又不及這兒的洞鮮嗎！？想起曾嚐過的佳餚，他不禁流起口水，他靈機一動，將燐碧珠自口中取出揣入懷裏，面朝下浮水，一面運起龜息大法，任流水飄載──

不一會他頭面也被一些軟軟小東西撞上，必定是一群魚！這些魚難道沒長眼睛嗎？頭微仰，他將嘴張著等。果然一個小東西唰一下子溜進他喉嚨，差點沒哽住，在他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前，又一個東西溜進他嘴裏鑽到舌頭下面，那東西沒有鱗沒有殼，但肯定是魚，有點像鰻，體積卻小，也沒有腥味，只是他沒敢去咬。那小魚三彎兩轉的竟又自動的溜進他肚裏！

他又面朝下，施展龜息大法，任水飄載──這回他幻想成自己是一株水草，任其自然地隨波搖曳──飄動──

那魚群就在他周身嬉戲，並且真的將他當成水草，往他身上啄食，他的頭髮一定是魚兒們最喜歡的部位，因為聚集了最多的魚群，幸好這些魚兒沒有犀利的尖牙銳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有些魚兒溜進他內衫及褲管裏──

他感到快樂極了，他吞下兩條魚，如今魚兒又在他身上飽餐一頓，可不正好扯平！

魚兒擁簇著他隨波飄搖，不一會魚兒吃飽走了，他讓肢體自然地微微綣起，好像胎兒在母體的胞液內沉浮，似乎又一群魚兒來飽餐一頓走了，不一會他覺得手腳像觸摸到了什麼！原來已到岸邊！他離水上岸──

聽上去這洞極為寬闊，可能不怎麼高，但卻特別悶熱，難怪河水都是溫的。才剛站直了身子，他陡覺一股熱氣自丹田竄上來，這下非同小可！他大吃一驚，立即隨地盤膝坐下，運起九天玄元氣功，運功者最忌諱如此莫明的熱氣，他用本身的真氣試探那股熱流，十分的溜滑不易控制！但不一會功夫便自行散去，而他的腳底和手心開始泛出暖意，這股熱流似乎並無惡意，難道就這兩條小魚會有如此厲害？！

感覺無礙他起身。這一會功夫衣服幾乎已經乾了。他解開夾衣包裹，將一應物件揣入懷中，夾衣則打結扣在腰際，就這一會功夫洞內似乎更熱了！

周圍斷續有噓、噓的呼氣聲，隨後有一陣陣熱風傳來，是地底的熱氣，但他沒看到火光或任何水蒸氣！所以是純粹燥烈的熾風！在這沒有視覺的境域裏，這種熾風恐怕比真正的水火還難對付！

他聆聽著、躊躇著，地底噴氣的出現不僅地點沒有規則，時序上也無韻律！他思考著，聽聲辨位，加上撲面風向的判斷推測，他感到這兒是個相當空曠的洞穴，而熱氣是自池水相反方向的遠處吹來，有風就必然可能有出口！他決定涉險！向風來的方向探步──

就這一會功夫噴氣的聲音更加頻繁，而且似乎逐漸向他所站立的池邊接近，他迅速抬腿，不料就聽得嗖一聲，一股熱氣箭一般標射上來！他迅速應變，縮腳扭腰──正是一招小龍所傳猴拳中的「悟空問路」，險險閃過，順勢「大鬧龍宮」一個車輪向旁翻了過去──

不料身形甫定又一股熱箭由斜後方疾射而至，他肚向前挺、腰往右挫、左手上揚、右手後揮，一式「沐猴而冠」堪堪避過，隨即抬腿往右橫跨，但腳還在半空中，咻！一聲一股熾氣衝上來，他原式不變立刻單腳點地往左跳開，不料又是呼一聲，熾氣衝來，單腳他再往右跳開，如此竟然左左右右連跳了五次，這股熱箭氣流才稍稍平息──

這招一腿橫翹，單足點地連跳五次，也是小龍猴拳裏極精奧的一招，有個名堂，叫「五指山下」，招式古怪不雅，名稱的含義卻是絕妙！

此時噴氣的聲音大作，熱箭竟像雨後春筍般毫無規律地亂竄亂射，他施展猴拳東閃西躲逐步推進──

大開大闔的天王長拳在此處不適合，可是小龍的猴拳卻愈發精妙，他一路使來不但改進更發明了不少新招！他一邊前進，一邊心中在想﹕師父九重天王正偕友暢遊天下，不知比他此時瞎子摸象般在全黑的洞中隨著熱風起舞，打一套怪模怪樣的猴拳，會有趣多少？！

亂射的熱箭終於平息下來，他鬆口氣。身上乾衣又汗濕了！如此跳躍閃避他早已失去方向，又懶得入懷取定風珠定位，熱風還是自前方緩緩送來，他發現右前方暖氣似乎沒有那麼足勁，他往右移動，大約一丈開外他遇上了洞壁。經過一番試探，他找出一個可能是死角的角落，感覺只有一面有風吹過。他背靠洞壁席地打坐調息。

師父九重天王此刻不知在做什麼？與師父偕遊的是少林的一瓢大師，點蒼護法宇塵子，他們行程到了那裏了呢？何時回來？

他與師父的情感一向不及東門士長與師父的親熱！東門士長雖然也不是師父的親生子，卻是自小抱養。而他則是小龍喪生後才被師父收容，那時他已經九歲。雖然東門書院所尊崇的心齋先生學說，被一般道學先生視為背道離經（這當然是他長大後才明瞭的），可是比起小龍的人生哲學來，卻處處令他感到縛手縛腳。比如他不肯稱呼東門士長「大哥」，只肯稱「四哥」，師父為此非常生氣，雖然不曾打罵他，可是罰他一天不准吃飯。

他早已有了「大哥」，小龍才是他大哥；泥鰍是二哥，大蟲是三哥。他堅持稱呼東門士長為四哥。

他停止了調息，因為較早出現的那股無名真氣似乎又開始在他體內蠢蠢欲動！而且只要他一運氣，就覺得周身發癢。洞裏那亂竄的熱箭似已停止，可是整個洞穴非但不覺轉涼，反而變本加厲地燠悶，也使他越發奇癢難忍！

他從懷裏取出燐碧珠照看兩只手臂，不覺大驚，慘綠的手臂上斑斑點點，佈滿墨綠色疹子！頭面發癢、肩背也發癢！他將燐碧珠移向左臂，陡然一條青龍朝他迎面撲來！濛濛綠光下龍形刺青竟如立體浮雕般呼之欲出！龍身周圍三朵雲，一如泥鰍和大蟲臂上的圖形，可是他的龍在第一爪之前，多了一顆火焰包圍的珠子。在這熱浪燻騰的濛濛燐光下，火焰珠子竟似活的真珠那樣泛著一層流轉的光暈。他忽然想到，小龍給他的刺青加了一顆火焰珠子，那麼小龍自己呢？小龍自己臂上的刺青龍爪前有沒有珠子？

他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見到小龍的？小龍臨死的慘況陡然又出現眼前，他胸口如被重擊！小龍的身子糾纏在飛馳的輪下，整個肩臂一直到脖子血肉模糊！他拼命追趕，小龍的血肉軀體終於脫出了飛馳的車輪，小龍的脖子斷了，生命碎了，他抱著他，小龍咽下最後一口氣前說﹕「──浪──你──記住──啊──住──」

記住什麼呢？小龍你要我記住什麼啊！？

洞的深處傳來轟隆的聲音，那是熱浪來襲的先兆，他轉頭看去，豪華綠車轟隆轟隆向他駛來，他要擋住飛車，擋住飛車他便能救下小龍，他衝出去，一股熱流洶湧澎湃地向他襲到，將他推出丈外，背撞在洞壁上，他跌落地面，他掙扎坐起，本能地運起玄元氣功，完全不省此時運氣是最危險的一件事！

熱流源源不絕向他衝擊，他運氣抗拒，不料體內真氣竟不願再受控制，而那股無名的真氣也想興波助瀾，他痛苦的喘息，呻吟著──小龍整個左手肩臂一直到脖子血肉模糊──他抱著他，咽氣前，他努力張著嘴說﹕「記住──啊──記──住──」

他嘶喊著﹕「小龍！」

他恨老天！他恨那綠色豪華大車！他恨一切為富不仁的東西！他恨貪官污吏！他恨那些仗勢欺人的東西！他揮拳向蒼天，吼叫出來！

他體內的真氣眼見就要爆炸，他即將走火入魔變為廢人！突然他懷裏生出一股巨大的旋力頓時將他拉回現實，他遏制體內翻騰的真氣，他懷中藏著冷熱相煎丹的玉瓶發出嗡嗡的聲音，瓶身也跟著裏面疾速旋轉著的兩顆靈丹振動著！

地底的熱浪不斷向他衝擊，他堅苦卓絕地抵抗！他呻吟著，強忍著痛苦取出玉瓶，那玉瓶的旋轉力如此強烈以至於他幾乎把持不住！本能地他想到要服用靈丹來協助運功拒熱！但兩顆靈丹同時吃嗎？還是吃一顆？兩顆丹丸外表一模一樣，而且黑暗中根本看不見，到底吃那一顆呢？

體內的熱力使他發脹難受，他無法細細思量！拔開瓶蓋傾出一顆丹丸他正要往嘴裏送，突然發覺瓶中所剩那顆靜止不動了！靈光一現，他將瓶中那顆傾入手心，手中那顆放回瓶中，只見丹丸在瓶中又疾速旋轉旋轉！必然應該吃有感應的這顆！他換回瓶中旋轉著的那顆吞下肚去！

一股冷泉流入他丹田，使他神志清醒不少，喘著氣他背抵洞壁盤坐開始再次運功疏導，熱風源源不絕衝擊過來，壓在他身上！冷丹似乎已將那股無名的真氣暫時禁住，而他本身的真氣也不再亂衝！

運用冷丹的力量他引導本身真氣周流全身，可是那熱浪似乎有助長真氣的功能，體內愈來愈強的熱流駕馭起來十分艱難，為冷丹禁制住的無名真氣似乎又開始左右衝激！他頭上汗珠滾滾，輾轉呻吟，呼吸困難！

突然洞底又傳來一陣轟隆的聲音，第二波熱浪排山倒海般向盤膝打坐的他壓到！他五臟翻騰，體外熱氣幾乎令他窒息！突然有一小部份無名的真氣破禁而出，衝向他急劇膨脹的本身真氣，使他再也無法承受！脫出約束的真氣衝上他腦門，就在暈厥前一剎那，他似乎感到一股熱流衝開了他任、督二脈──

（下週續 ─ 【第四十三章】  黑暗地底迷宮 [ 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