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百花山自然保護區

【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浪子將袁阿呆送到門頭溝親人的手上，又給他削了根更為乘手的木拐，不料大家正為保全了阿呆的性命而高興時，阿呆卻昏厥過去，又全身發紫，原來他中了馮志小太監有毒的掌風。

浪子稍作思考，便決定將阿呆送往百花山的百花寺，寺中的香積廚內住了一位武林怪醫『緣木求魚』。這『緣木求魚』生性冷僻，雖然醫術絕頂高明，卻對向他求醫的人，多數不理不睬。所以浪子全無把握『緣木求魚』會不會救阿呆，也只得硬著頭皮，前去一試。

【第四十二章 】  百花寺緣木求魚  [二] 

施展「九重梯」輕功，當浪子揹著阿呆抵達百花山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魚肚白了。雖然時序仍為冬季，一進入山區，沁涼帶有花香的山中空氣，使他精神為之一爽！

「阿呆──阿呆──你覺得好些了嗎？」

肩上的阿呆時昏迷，時醒，而且時冷時熱。

「唔──好──了──大──叔──」阿呆囈語著又昏睡過去。

百花寺在山半腰。山寺附近，空氣中更傳來藥草的香味。寺外山門早已開啟，寺僧在做早課。百花寺供的是藥王菩薩，香火不算特別鼎盛，卻以監製各種膏藥丹丸著稱。

浪子進寺，一個人都沒驚動，直奔香積櫥。

寺中藥櫃是設在香積櫥旁一個大房間裏。管藥櫃的圓穆大師極少人知道他竟是一位隱名的武林高手。不但是武林高手，還是一位醫道高手，特別對武林中各門各派所使用的毒物、毒掌、毒功瞭如指掌。

不過圓穆生性孤僻怪兀，雖有醫道，卻並無特別濟世救人的善心，不論武林中人，還是一般百姓，但凡向他求醫，往往遭到他不于理睬的對待，因此武林中人送了他一個綽號，叫『緣木求魚』，譏刺他向他求醫幾乎等於緣木求魚！

如此，大家不再找他，也因此逐漸被人遺忘。不過，又不時有傳聞，甚至人證，說緣木求魚的醫術已經到了起死回生的地步！

這次浪子帶阿呆來找圓穆求醫，心中實無太大把握！

藥櫃房內，一片蒲團、一張矮几，一碗香茗、一本書，圓穆盤膝坐在那兒閱讀。門是敞開著的，浪子毅然走進。

「京師王九重門下弟子，東門浪子，有事求見圓穆大師  」

浪子在圓穆左前方跪下，將阿呆抱下，放在身前地上。

圓穆是有著長長白眉毛、長長白髯的老人，面貌威猛，毫無善態！可是浪子卻也沒有感覺到任何逐客的威脅，所以這應該只是圓穆的外表，恐怕外間傳聞不實，圓穆恐怕不一定是個不近人情的人，或許，這一切都要靠緣份了！

圓穆沒有理會他們，自顧自喝茶看書。

浪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圓穆停下了喝茶，向空中嗅了嗅，顯然他聞到了那掌毒內肉桂的辛味。浪子這一路揹著阿呆，所以反而覺不出來。

圓穆閉了閉眼，又搖搖頭，然後放下書，伸手臨空向前抓去──

浪子隨他手勢看去，驚異地發現房裏另三面牆，排滿了近兩百個大小不等的櫥櫃！此刻天色已大亮，可以清晰看見黑檀木的小櫃門上髹著紅色描金藥名。

只見圓穆一抓之下，正前方一格櫃門開處，一個白玉小罐被他抓入手中。這一招『臨空取物』的功夫，使浪子瞪大了傻眼！

圓穆用小指尖從罐內挑出少許白色粉末向空中彈去，重復了三次──

粉末帶有花香，浪子聞著並無異感，但地上的阿呆突然有了騷動，喉內呼魯作嚮，接著打了兩個噴嚏，似乎也轉醒過來。

「孩子叫啥名字？」圓穆問，聲音低沉。

「他叫阿呆──」浪子恭敬地回答。

之後圓穆又不理睬他們了。

阿呆夢囈著──

「孩子叫啥名字？」圓穆又問。

「孩──」浪子打住，他只知道阿呆姓袁，卻不知學名叫什麼，而且，莫非大師是要孩子自己說？

浪子推推阿呆﹕「阿呆，大師問你的名字呢。」

阿呆醒過來，但依然神志迷糊地答道﹕「我──叫袁木──就是──就是他──他──」

圓穆突然轉頭，眼中精芒暴長問著阿呆﹕「他！他是那一個？」

「是──你──你──」阿呆答完又迷糊睡去。

圓穆回轉頭又不理不睬──

浪子靜靜跪著。阿呆打了噴嚏之後似乎開始好轉，嘴唇轉紅，臉上烏紫的斑紋也在消瀰之中──可是小太監這怪異的毒掌，果真撒些花香的粉末就能解毒了？

當浪子正在如此想時，阿呆又開始騷動，烏斑轉成紅斑，嘴唇發白，呻吟著──

浪子焦急地看著阿呆。

「大師──敢問這孩子有救嗎？」

圓穆沒有理睬。

「這孩子被一個東廠小太監打了兩個耳光，小太監掌風，有毒，只是我，認不出是些什麼毒。可憐這孩子的爹給韃子殺了，家裏只有一位寡母，他又是唯一的命根子──」浪子向圓穆恭敬地磕了一個頭﹕「求大師伸以援手。」

圓穆仍不理不睬。

「在下武功雖然及不上大師精湛，若大師肯施援手，在下定當竭誠以報，願為大師完成三件事情。」他又恭敬地磕了一個頭。

圓穆無動于中。

「大師若不願親自動手，望大師能指點迷津，示阿呆一條生路。」他再磕頭。

圓穆仍不為所動。

「如此多謝大師，在下不敢相強，就此拜別。」他磕最後一個頭，伸手去抱阿呆──

「孩子留在這裏──」圓穆終於發話，聲音甚是洪猛，「第一件你要完成的事情──是往那七星潭，取石蓮花來入藥。」

浪子喜出望外，正想一頭拜下去，卻被圓穆揮手托住。

「你磕了四個頭，這兒有偈語一句、冷熱相煎丹兩顆、三耳玉鼎一座，還有四象定風珠一粒，權當受禮，你去到七星潭後，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浪子聽得一頭霧水！怎麼還有玉鼎一座？！他要如何攜帶呢？！

這時，圓穆展現了令人嘆為觀止的高深功力！只見他原姿勢不動，整個盤膝坐著的人飛了起來，飛向一個高處的櫃子，打開櫃門，取出一物，瞬即又飛至另一個櫃前取物，如此一連取出三物，身未著地！

浪子不敢相信這奇特的景象！他肯定這屋裏並無任何機械設置，比如吊索或勾環之類能讓身子懸空的玩意兒！

而且，在圓穆飛身取物的過程中，浪子更驚異地發現，圓穆大師雙腳竟自膝以下齊齊斷去！

圓穆取完三物，飛落蒲團之上。

「這玉瓶裏，兩粒冷熱相煎丹，」圓穆手揮處，玉瓶緩緩落於浪子面前，「其用法你到時自知。這錦囊中，一個四象定風珠，顧名思義，對你探險七星潭有絕大幫助。」

錦囊緩緩落下。

「至於這木匣──」

圓穆恭敬地打開那個木匣，自內襯的錦袱中捧出一個玲瓏剔透的墨玉小鼎，手掌大小，有蓋，三足，果然鼎緣有三個把手，像三個耳朵。

「此鼎乃前朝寶物，關係至大！今日暫寄你處，你若採得石蓮花來，鼎便屬你有，若採不到石蓮花你須原璧歸還。」

浪子接過一大堆東西，兩手都滿了！

「這兒四言偈語一首，你且聽好了，」圓穆緩緩說出﹕

「東南之山，其有翼焉，且行且止，在河之洲。

天窺一線，雲開半崖，左璇右璣，潭呈七星。」

出了百花寺，就在左側山崖邊上有個小小山亭，浪子在亭裏檢視著圓穆大師給他的東西。他從懷裏取出三耳玉鼎；前朝古物，是忽必烈的？是成吉思汗的？ 在未被開採出來之前，未被琢磨出來之前，這玉石又在地底存在了多久？

那墨鼎非金非石，黑裏透青，雜有白章，有蓋有三足，比手掌略大，鼎緣的三個把手細看之下，才發現竟不是把手，而是鼎蓋邊緣雕著的獸形，延伸下來緊貼鼎身，因此像把手一樣。獸形分別是獅、象、與孔雀。獅的兩爪、象的鼻、孔雀的翎是延伸下來的部份。鼎身則滿雕海馬、魚龍、蛇蛟等在洶湧波濤中起伏嬉戲！剎是繁美好看！

他將鼎蓋旋開，鼎內並無任何雕飾，底部卻有研磨的痕跡，他將鼎湊近了鼻子聞，似乎有些辛香的味道，他猜想難道這鼎是受辛的齏臼？

蓋上蓋子，他將玉鼎放入懷中，偈語沒有提及玉鼎，可能和採石蓮花無關，可是石蓮花又是什麼呢？他知道天山雪蓮是武林之一寶，可從來沒聽過七星潭石蓮花！是長在石上的蓮花？還是潭裏的蓮花？如果是潭裏的蓮花，那麼冬天又怎會開花呢？如果沒有花，難道是指潭底的蓮藕？

去七星潭取石蓮花，偈語說『潭呈七星』，首先，七星潭正確地點在那兒？是潭有七個星星樣的東西沉在潭底？若真是這樣，那麼即便找到了一個深潭，如果東西是沉在潭底，那又如何知道並確定那深潭便是他要找的七星潭呢？！

暫且不去想它！他轉向玉瓶。那瓶口相當大，拔開瓶蓋他在手掌中倒出那冷熱相煎丹。多奇怪的名字？龍眼大兩粒丹丸，褐黃的顏色亦一如龍眼。他湊近了聞，沒有任何味道  猜不出妙用何在？！

他向圓穆大師磕了四個頭，得到這麼四樣好處，早知道就先多磕他幾個頭，說不定可以連阿呆的斷腿也都治好了！

這回他舉起錦囊檢視。份量相當沉重，這顆定風珠體積不小！他探囊取珠。好傢伙！竟有桃子般大！狀如饅頭。不像珠子，倒可逕稱四象定風球！

球體外表呈珍珠色，球面時隱時現不停幻動的奇異圖紋。他把玩端詳，圖紋一會像鳥，一會像怪獸，一會又風雷電作；竟不知如何會在球內（或球表）光動流轉！又如何定風呢！？

他手掌摩挲著球表，又用手指四周輕輕捏著，又從球頂輕輕按著。突然球體竟錚一聲彈了開來變成三節。上節彈起似傘般張開，有一根支柱撐著；下節似乎是個架座，沒有變化；中央一節竟向外自動翻開，在圓周平均的位置展現了四個鳥獸的小小頭像，依次是﹕

東方屬木，其色青，其獸為蒼龍

西方屬金，其色白，其獸為白虎

南方屬火，其色赤，其獸為朱鳥

北方屬水，其色黑，其獸為靈龜

原來這就是四象名字的由來。

細查周緣，居然還精刻著三百六十個凸起的刻度。中央支柱上纏著一條黃龍，正是中央屬土，其色黃，其獸為黃龍。龍體帶著一根指標，前箭後翼，顯是定風之物。

如此精巧的儀器，莫非也是前朝古物？他托著球轉身將球移往風口；於是他更驚異地發現，有刻度、環著獸象的那一圈，竟是活動的，隨著大地磁場，朱鳥和靈龜恆定地指向南北。

原來這還是個羅盤！所以叫做四象定風珠，不但指示風向，還可以確定方位。難怪緣穆大師說對他去七星潭探測大有用處。

他試著輕輕扳動那四個獸象，企圖將球復原。他搖著球、捏著、按著，結果是輕輕按一下球頂，整個羅盤和定風指標就又「喀嚓」一聲全收了回去。球心必然有一個雙向彈簧卡鎖。他將球置回錦囊。

他開始想著偈語。第一句﹕「東南之山，其有翼焉。」

東南──東南──他舉目望向山外。百花山相當高，百花寺在山之東側半腰，向東望去雖不見京城，因給西山一帶山勢遮住了，但他卻見到蜿蜒閃亮的永定河及其分支。再向南望去，甚至可以見到拒馬河，可是有翼的山又在那兒呢？

近拒馬河中段一處地方，他突然發現一座小山的主峰向兩側延伸，其形狀確如大鵬展翅。七星潭會就在那山中嗎？

偈語第二句﹕「且行且止，在河之洲。」這有翼的小山卻離拒馬河有一段距離。

他轉向永定河方向望去。是有一些小山峰，但都是獨立的個體，其翅膀又在那裏呢？

答案難道會是在那四象羅盤上？他入懷取囊。但突然他發現在永定河某個支流盡處，有一座小禿峰，峰上三四隻鷹隼聚集著飛翔。豈不應了「在河之洲」、「有翼」！他決定應該就是那裏！認清了方向，一溜煙他施展輕功趕去──

（下週續 ─ 【第四十三章】 黑暗地底迷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