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南上方山雲水洞*

【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浪子掉入一個漆黑的史前溶洞，除調息澄慮，四周摸索，其實別無他法。

習慣黑暗後，他憑其他的官感，探測深洞，透過模糊的綠色燐光，他找到一顆珠子，他稱之為『燐碧珠』，隨後他摸到一張大石床，於上睏倦睡去。醒來後，又聽得頭頂上似有水聲漣漪── 

【第四十三章】      黑暗地底迷宮  [ 三 ] 

那秘密應在於這洞室的頂上，一定有一條地底的河流。若找到河流，他可能順流而出嗎？水中會不會有生物呢？若有，是可以吃的嗎？一想起食物，他頓覺好像應該肚餓了。究竟有多久未曾進食？連水也沒喝過一口！聽到那漣波曼妙的水聲也使他果真覺得渴了！渴望嚐嚐清涼沁脾的甜水。

踏著曼波步子的水聲，竟比水銀還要輕溜不可捉摸！但經過多次錯誤、判斷、和修正之後，他相信給他找出了水源。來自一片石壁。他取出燐碧珠湊近石壁端詳，愈檢視卻愈覺得似曾相識。絕對是那一片他曾攀上去取得了燐碧珠的石壁！可是剛才他卻為什麼沒有聽到？

他用嘴噙著燐碧珠，手腳施展壁虎功再次爬上凹凸不平的石壁。水聲是自上頭傳來沒錯，但也可能是在石壁後面。

他爬到相當位置，卻找不到原先擱珠子那個小凹洞。他打橫向左側移過去。才兩三尺便摸到了，果然不錯，正是這兒。他附耳孔上辨聽水聲來源。他再往左橫移兩三尺，居然又摸到一個小凹洞，錯愕之餘他立即明瞭那燐碧珠原本應有兩顆！他只得到一顆，那麼另一顆是給什麼人拿去了呢？

口中燐碧珠銜得久了他似乎感覺嚐到一絲苦味。

愈深入探究，他愈覺得這些黑暗的洞穴中，必定隱藏著一宗絕大的秘密！而圓穆大師要他來揭開這秘密！圓穆大師自己知不知道另一顆是給什麼人拿去了呢？那人如何又只取走一顆，卻留下一顆？

湊耳第二個小孔諦聽，他確信水聲來自石壁後方。他飄身落地。難道這一片壁上還有另一縫隙可以給他鑽進去？自口中取出燐碧珠他繼續往左探索。才移動兩三尺，他摸到石壁的邊緣。原來這不是石壁，而是一根巨大的石柱。他繞到柱後，卻驚異地又摸到一組梯階！

斜度很陡，感覺幾乎是近於筆直！憑珠光他無法確定梯階是天然的還是人為的。他再次將燐碧珠噙在口齒間，手腳並用攀級而上──

不及一丈便感到有風，夾著一絲暖氣自一孔洞中緩緩送來。那孔洞幾乎只容一人擦肩擠入。他先探頭進去，燐光自然不能見遠，但他發現那似乎是一條通往另一洞的管道，因為他除了聽到輕微的波蕩，燐光也似有若無地反映著水光，要是阿呆來了，穿過去絕對沒問題，他自己，則只能試著用縮骨功擠一擠。可是懷裏帶著這麼些東西，想了想，他將身上的破棉襖脫了下來，把懷裏的物件除了燐碧珠仍噙在口中，其餘全數包了進去打成包袱套在腰際的背後。

洞內氣溫實際上要比外頭正月底、二月初的天氣還要暖和一點，所以即便脫了破棉襖，倒也不覺得冷。準備妥當他撐起身子俯扒著躺進孔道，雙手前伸蜿蜒向前推進──

他感覺自己像極了蛇，一條獨眼蛇。獨眼散放著燐燐綠芒，向獵物游近，游近──

燐碧珠此時聊勝於無，因為實在無法見得多遠。更加上噙在口中，使他必須稍稍仰起脖子才能達到照明效果，卻增加向前推進上的困難。

孔道裏不時有一絲熱氣拂面，可是他腹下的地面卻好像有了積水，透過長衫他感到潮濕。不一會孔道似乎寬了些，但地勢陡然下傾。傾度頗大，他下滑，他方想用腳尖勾地以增阻力，不料一頭栽進水裏，口鼻被水猛灌，幾乎把燐碧珠嗆下肚去，幸好給舌根頂住。本能地他手和肘撐地抬起身子，不料頭在洞頂撞個正著，差點沒將燐碧珠嗑碎，幸好又給舌頭擋住，不過舌頭卻給咬痛了。

他詛咒自己不夠穩定沉著，頭上恐怕撞出了一個大包。他將口中燐碧珠用舌尖頂出照看周遭情況。

燐碧珠帶著一絲苦味，但這水絕對是甜水！

再往前去恐怕水將沒過他的口鼻，雖然水面與洞頂似有一點距離，可是他根本無法轉動身子，不可能改成仰臥使口鼻得以冒出水面。何況再往前去，若地形更為下傾，那他整個人可不就得在水下了！

這條管狀地下河流可能有多長？可能長過一里嗎？要多久才會過完這一段水域？有可能最後到達一池封閉的死水嗎？這些都是他極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可是燐碧珠沒有回答他，青濛的燐光只照出了一圈門限，通往一個神秘的世界。

師父教過他龜息大法，他已經練到在水中幾乎可以潛上一個時辰。這兒根本沒有退路，已無選擇，他無法不將自己的生命繳了出去，讓那不可預測的命運去任意安排！長長深吸一口氣，迎接挑戰他穿過門限沒入水中──

不想水質竟十分澄淨清澈，水中看得比水面還要清楚，唯因地勢所限他無法划水，但水中施展九重梯輕功，腳尖微蹬河底他像艘潛水艇那樣潛水推進。

他幻想在綠茵的草地上漫步，天空倒像湖面，是一片油綠的鏡子。龜息大法的第一要訣便是讓自己全身放鬆；九天玄元氣功本身又有延緩呼吸，平息脈搏的作用，因此他摒除憂念，讓自己想像成一頭大海龜在無邊無際的大海裏淌漾。

無邊無際的海洋裏只有他這麼一頭海龜，扔下一切苦惱眾生，如果想要生存下去，此刻他必須放下所有雜念，連救阿呆的任務都得暫時放下！他必須先努力穿過這一條光管、這一道門限。

這一片綠茵的世界，為什麼呈現著上下顛倒、左右相反的現象？他看到正反兩叢綠葉，兩棵樹，一輛綠馬車似乎從上下分別駛來，他躲不及撞上，馬車卻無形碎去──

可是！不對啊！豪華綠車分明奪走了小龍的生命，怎麼車子反而碎了？飛馳的車輪碾碎了小龍的生命！車底的橫檔捲住了小龍的衣帶，將小龍在車後拖了好長一段路，他拼命的追趕上去！

猛然回想起那慘不忍睹的情狀，浪子心跳氣浮無法平靜，這正犯了龜息大法的大忌！他立時擯棄雜念，收攝心神，他幻想自己是大海龜，在大洋中、在無邊滉漾的澄綠裏飄載浮沉，展肢翱翔──

突然他發現真的可以展肢翱翔了！原來這地底河流走勢突寬，他奮力划水前進，地勢愈來愈寬；如果已不再是窄狹的管道，則很可能水面會有可以呼吸換氣的空隙！他往上浮，果然冒出了水面！他深長地吸氣，舒暢著胸肺。但估計這仍不是可以登陸上岸的地方，他雙手輪翻攀著洞頂，往前推進。

不一會便發現這樣不行，反而更吃力，由於阻力加大，每分鐘體能的消耗就更多。

深吸一口氣他再次潛入水中，也再次來到一片神秘的天地──仿佛是南海子──這回沒有小龍，卻有泥鰍跟大蟲，泥鰍在一旁把風，他和大蟲躲在水邊蘆葦叢裏伺機捉魚，每次都是這樣，泥鰍能躲懶就躲懶！有一次大蟲被守官塘的太監逮個正著，沒頭沒腦地被劈面亂打，幸好附近一個菜圃的一位大爺出手阻止，臨了還送他們一人一顆大白菜！

如今小龍已死，大蟲和泥鰍也全不知去向，可是他卻此時此刻陷在這個地底迷流之中──

可是又何必憂慮？能施展龜息大法，幻想成大海龜，在澄綠的汪洋裏順暢無阻地、無憂無慮地遨遊著，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快意稱心的事呢？無論如何，這樣的境遇豈非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經歷到的？！

如此一想他極感心曠神怡！神情煥發，一如他首次加入小龍、大蟲、和泥鰍他們，一行四人異姓結拜，組成「四人幫」的那個春天──櫻桃溝一帶櫻花遍開，奼紫繽紛，嫣紅的色澤竟真像盟誓的插血，他記起好多開心的事情──

事實上最早跟著小龍的是泥鰍，再來是大蟲，但他們三人並沒有成立什麼組織，一直到他加入了，小龍才提出異姓結拜。可是在他們插血盟誓的時候，才發現四個人竟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結果四人笑成一團，不然今日世上可不就會多了一個「龍、泥、大、浪」四姓宗親會了！

唉 ！他們這四人幫可不過了一段令人真正開心的日子！大約總有一年光景吧！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天不怕！地不怕！他們的偉績罊竹難書──

小龍不但是龍頭大哥，也是他們的總教頭！因為據小龍自己聲稱，他是正式拜過名師的！不過問起他師父的大名，則小龍必顧左右而言他，可是論功夫，小龍還真有兩手！一套「猴拳」比劃下來，的確像模像樣！

那時候北城日忠坊近德勝門那頭，不知怎的出現了好幾個小矮子，個子雖小，年齡卻比他們都大。泥鰍學了猴拳說要找人做靶子練習，挑釁小矮子，施展猴拳欺負他們。往往他看不過，拉著大蟲便走，去南海子捉魚，泥鰍唱不了獨角戲就自然跟過來了，泥鰍會因此恨他嗎？

除了南海子，西山一帶也是他們常去遛達的地方。事實上小龍本身便是由西山更西的一個莊子來京發展的。不像他，從小跟著姥姥在街上討飯過活，姥姥病死，才只剩他一個人！遇上小龍他才覺得生活竟然可以過得如此多彩多姿！小龍曾經繪聲繪影地向他們敘述如何在妙峰山一間鬧鬼的屋子裏，偷了狐仙藏起的一大堆寶貝！那時候泥鰍和大蟲也都還沒跟上小龍，所以究竟是什麼寶貝，能值幾兩銀子？大夥可全都沒見過！因為小龍給全藏起了，藏在一個絕對機密的地方！

若寶貝果真值錢，何以小龍仍在街頭流浪？這是他的想法。可是小龍說，泥鰍可眼紅得不得了！時時吵著要小龍公開藏寶地點，幾乎弄到翻臉成仇的地步。

不得已小龍竟變了個法子──可不真是絕妙的一個法子！

他在水中旋了好幾個身──這一段河道似乎愈來愈寬，他讓自己浮升，果然又冒出了水面！

他伸手上探，已經摸不著洞頂，瞧這河流走向，不會太久就應該可以穿過。深吸一口氣，他再次潛入。

心胸舒暢，龜息大法也愈見功效，似乎連暗中見物的本能也有了增長，因為不但濛濛綠光似乎更亮一點，而且一些朦朧的形象出現在他眼前，這，會是由於燐碧珠的關係嗎？含在他口中的燐碧珠嚐起來苦苦澀澀──

確實絕妙──小龍把藏寶的地圖用紋身的法子分別刺在三個人身上，泥鰍、大蟲和小龍自己（因是在他加入之前，所以那次他沒趕上，他的刺青是後來加上的），一條矯龍盤蜒在左上臂外側，周圍三朵祥雲護著龍身。

小龍說，秘密就在雲朵裏，一人臂上的一朵雲，三雲合一，就會出現一幅地圖，但，是那一朵雲呢？都是同一部位的那朵嗎？三朵雲一朵在龍頭之前幾乎到了肩頭的部位，一朵在龍背，一朵在龍爪下。小龍聲明，三雲有其二便能約略猜出藏寶地點，所以泥鰍和大蟲只要能猜得出來，請儘管去取，他絕不介意！可是他們兩人若想要得到他臂上的那朵，可就得拿點真本事出來！一直到小龍發生車禍意外死亡，泥鰍和大蟲都沒法子得到。如此看來小龍還真有兩手！頭腦好，功夫又好，還會刺青！誰是他的師父？那條龍栩栩如生，似乎要從臂上騰空飛去！

突然他感到一絲暖流拂面，這是否意味已來到另一個洞區？還是兩個洞區交界地帶？溫水從何而來？他正猜測，似乎有什麼物件撞了撞他肩頭，是魚嗎？四周的水開始有了溫意，他輕輕踢水冒出水面──

他感到水在一個極空曠的洞中滉蕩──

何處是岸？他諦聽著，回過頭他朝推測可能是岸邊的方向遊了過去。

（下週續 ─ 【第四十三章】  黑暗地底迷宮 [ 四 ]  ）

*  上方山云水洞位于京西南62千米，是中国北方最大的溶洞，为京郊著名山水佛教游览胜地。云水洞洞口有赵朴初先生亲笔所题写的"云水洞"三个大字。走进洞来，便见洞内石钟乳，石笋目不暇接。云水洞洞深六百多米，自然形成六个大厅。洞中有山峰12座，洞中有108个自然景观，有山峰12座，峰峰神奇俊秀，“中天之柱”是其中的最高峰，海拔达860米，亦称“摘星坨”；“擎天玉柱”是高37米的基型石笋，为中国第一大石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