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餃子

【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是通靈子出的主意，懸賞十兩銀子，要全北京城的居民協助，尋找大黃。並由安姬驗明正身，小丁考較狗的武功。這些都是在武林春酒樓外，搭起的帳篷內舉行的。

紛紛攘攘過了大半天，機靈的大黃果然在外圍不遠處出現，安姬與小丁悄悄離了眾人，去會見大黃，不料仍被東廠和錦衣衛人馬追蹤而至，要捕捉大黃。

大黃立即讓他們追著，在北京城的大小胡同裏飛奔，最後並將追捕牠的人馬，引進一條死巷，掉入一堵頹垣後的一池髒臭水中去。所以他們仍未能見到東門浪子。

當天傍晚，安姬與小丁遂來到東門書院，找東門士長，那卻是因為，小丁由於考較狗的武功，運功過度，得了一對鬥雞眼，這只有東門士長會治。

【第三十七章 】  九重天王 

「喲！你又運岔氣嘍！」東門士長一見小丁就說。

安姬又吱吱嗝嗝的笑成一團。

「來！坐這兒！」東門士長讓小丁在書桌前一張椅子上坐下，他繞到椅前，伸手快速的在小丁胸前、肩井處幾個大穴一點，然後雙掌同時在小丁臉上一拍，再將小丁鼻子擰了一把，最後再在他額頭上來了一個爆栗子。

被拍臉又擰鼻，小丁縐眉瞇眼「啊喲」一聲。等他再睜眼，安姬望過去，那鬥雞眼可不真的就好了！

「你們今天去那兒了？」東門士長問。

小丁興沖沖地將大夥找大黃的情形說出來。

「他的鬥雞眼就是運功運出來的。」安姬微笑著說。

「我也見到告示了，料著就是你們了，這『天字第零零七號』的大黃確實不好找！」

「那大哥有沒有什麼比較好的法子呢？」安姬問。

東門士長想了想說﹕「或者與其咱們找大黃，不如讓大黃來找咱們吧！」

「讓大黃自己找來？！」小丁懷疑。

安姬想了一下說﹕「很有道理！每一次我見到大黃，可不都是大黃自己來的嗎？」

「咱們去哪兒等？就在書院等大黃找來嗎？」小丁問。

「嗯，有一個地方咱們可能可以試試，明天一早咱們就去那兒等。對了，你們還沒吃飯吧？肚子餓了沒？」

雖然下午吃了一碗半刀削牛肉麵，小丁又餓了，今日他運功太多！

「咱們包餃子吃好吧！」

「太好了！包餃子我最拿手了！」安姬說。

北京人哪個不會包餃子！而且包得又快又好！

北京的武林高手包餃子更不用說了！

他們沒有現成的碎肉，但有一整塊的豬肉，於是安姬取了兩把刀在手，然後運起八怪掌的心法，輪番剁肉，只見她以較常人快好幾倍的『快動作』，不消多久就剁出又韌又滑的肉泥！

小丁切大蔥，本來可以很快，卻切得淚流滿面，延緩了速度。不過仍以較常人快兩三倍的『快動作』，一邊擦眼淚一邊切蔥。

東門士長負責燒水，他運起『九重梯』輕功，以見影不見人的『快動作』，到柴房取齊了各項生火用具，在小爐上生火燉水。

安姬剁好肉，接著和麵，只見一個麵團在她手下『快動作』三揉兩搓便已經軟硬適中！

趕皮子時更好看了！三條趕麵杖，雖然不能同速，但『快動作』三撥兩轉，一旁台面上就多了五六百片餃子皮！

真正包的時候，三人各呈奇能，以比常人快五六倍的『快動作』轉眼就包完了，形狀各異、五花八門！

醬汁作料是現成的，還有生大蒜，他們七手八腳自己調理，吃得唏哩嘩啦不亦樂乎！吃完又喝煮餃子的湯，稱心快意，舒暢極了！

肚子吃飽，圍爐閑話，東門士長則呵開凍筆要寫一封回信。

「大哥給誰寫回信啊？」安姬最好奇。

「通靈子。」

「武林春的通靈子？」小丁也感奇怪。

東門士長笑著從一旁桌上取過一個大信封，緩緩抽出一份報紙。

「武林邸報！」安姬眼快。

原來通靈子著人捎了一封信送一份邸報給東門士長看，一方面請他指正，一方面通知他，王九重已被列在北京武林名人錄裏。

「大哥所謂『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道理便在此了！」安姬說。

東門士長笑說﹕「通靈子將我、浪子、和小丁咱們的師父列入『北京武林名人錄』，所以捎了封信來通知我一聲。」

小丁摸不著頭腦說﹕「我怎麼不知道？！」

原來小丁忝列九王門下還是兩年前的事，又沒有正式拜師，起因無非小丁想多學點兒謀生的技能而已，一些拳腳功夫都是東門士長和浪子轉教的。王九重認了小丁為徒弟不到一年便偕友出遊，所以小丁對王九重的名號『九重天王』毫不知情。東門士長和浪子都沒提，王九重本人更不會在小丁前面賣弄名號！

此時聽東門士長一解釋，小丁咋舌慶幸自己還真找對了師父！

安姬盯著溫溫的爐火沉思﹕「九王，九王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安姬想，那東門浪子如神龍不見首尾，東門士長溫良儒雅，而小丁那麼可愛！由這九王的三個徒弟來看，有其弟子必有其師父！九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東門士長擱下筆，「師父是──是怎樣的──？」

他也不禁長思起來──

從小他就好渴望有個母親！實際算來，他的確是個『沒娘』的孩子！但師父細心的照顧，使他又不覺得是『沒娘』的孩子！

可是打從小起，見到街邊有娘親喂奶的情景，他便好渴望自己就是那個被母親抱在懷裏，含著母親乳頭吸吮乳汁的嬰兒。

後來稍大，每每見用揹帶將孩子纏在背上的母親在洗衣、在插秧、在辛勤工作，他不解地曾想，為什麼沒見過這麼揹著或兜著孩子在工作的父親？！

至少師父不曾如此，他還很小，師父就帶他山中採藥了，多數要他自個兒走，有時他實在走不動了才抱起他。

父親似乎比較喜歡將孩子頂在肩上，騎在頭上，丟在空中──

他記得師父便常常如此和他玩得好開心，好像這是一種慶祝什麼的遊戲，但慶祝什麼呢？應該是慶祝傳種接代的延續吧！

師父對他從無疾色，對浪子就比較嚴格，浪子不肯叫他大哥，師父為此極為震怒，罰浪子一天不准吃飯。至於他，倒無所謂，因為有人來陪他玩就已經很好了！不過他發現浪子不肯叫他「大哥」，卻叫他「四哥」，至今他仍不知原因。

這時屋子朝北的窗外突然傳來兩個外鄉口音的說話聲笑著，鬧著不一會兒就走了。

東門士長住的這間，是書院最裏進也是最北的一間，牆外便是勾欄胡同，屋外左側有個小後門可以開出去。但由於這一帶都是較低級的勾欄人家，因此常有外鄉人遛來尋歡，從窗下經過，屋裏便可聽得清清楚楚。

安姬傾聽著，她不懂是何地方言，回過頭她凝視爐內餘火──

她注意到東門士長思索時的表情，是一種美好的記憶裏摻了一絲企盼與渴慕，九王一定是一個令人難忘的人──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師父，八怪神尼，名號正排在九王之前，顯然師父比九王可能較為嚴厲！但師父總有許多有趣的任務交待她和師姊麻葉子去做，而她發現，這些任務多半與協助或改善別人生活有關！每當她和師姊麻葉子完成任務後，心中就會覺得十分滿足。

她抱起膝頭深深吸一口氣──

東門士長饒有興味地看著安姬，相信她一定也想到令她思念的人了！會是她的師父嗎？她的師父又是誰？一直忘了問，他正要開口，安姬卻打手勢要他看小丁，原來小丁竟瞌睡起來，還輕輕打著呼。

兩人會心一笑，小丁今天著實累了！

安姬凝視小丁，東門士長凝視著他們，一幅寧諡溫馨的圖畫──

不料屋側後門被人急急敲著，東門士長摸黑繞出去開門查看，原來是後門隔鄰推車老張，他的老婆即將臨盆，沒柴燒水，來借兩段柴。

東門士長連忙取了來，正遞給他時，他大女兒領了產婆也到了，就是給人看房子的馮嫂，馮嫂一路嘮叨﹕「不急不急！才剛開始痛，還早呢！」

外邊吵鬧，裏頭小丁照睡照打呼。東門士長向安姬說﹕「你們倆我看今晚乾脆就在這裏將就一夜吧！」

安姬到裏間炕上鋪被蓋，小丁揉著惺松睡眼在炕邊架門板打地鋪，東門士長則準備打坐過夜。

安姬小丁睡下後，東門士長燈下繼續寫回信。剛寫好，便似乎隱約聽得「哇」「哇」哭聲—那麼，推車老張老婆生了！這已是他們第六個孩子了！

他開始洗筆，將硯墨收拾起來。剛弄妥當，又聽得窗外人聲—有人在哭，他傾聽，好像是推車老張的大女兒，然後那馮嫂的聲音說﹕「傻孩子快回去！快回去！再怎麼都強似留在這兒！回去！別跟著我。喏，喏，寶寶乖──」

馮嫂逐漸走遠，推車老張大女兒仍在那兒哭──

他運起九天玄元神功潛聽，果然還有第三顆極輕微但生動的心跳，逐漸遠去，是推車老張讓馮嫂把初生的嬰兒帶走了！

運著神功，他的心也跟著那新鮮但脆弱的小小生命逐漸遠去，直到再也跟不上聽不到──

當初師父在山道上發現他時，他自己那新鮮但脆弱的心，是如何感覺的呢？當師父抱起他時，他是否能感受到師父那沉穩有力的心跳呢？

當時他是因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心跳而平靜睡去呢？還是在師父懷裏啼哭吵鬧尋奶吃？

推車老張大女兒已經回去，小丁打著鼾，安姬呼吸勻和──

這寧諡的夜裏，他思潮起伏想念師父。

他要侍奉師父的起居，就像師父曾辛苦的撫養他長大，他要親聆師父的教誨，親炙師父言行，他要承傳師父的武藝文采。

師父您什麼時候回來呢？──

夜漸漸深了，他盤膝打坐。

夜裏人們休息，天亮時再又活動起來，日月遞轉生生不息，就好像昆蟲與動物，冬季裏便要蟄眠，春雷過後，又重蘇醒──

春雷再來的時候，師父會不會回來了呢？

師父撫養他和浪子成人，付出了極大的心血！

師父沒有自己的孩子，卻讓他們承繼衣缽。

懷著感慕的心情，他運起九天玄元真氣，一股熱流自丹田湧上，緩緩流經他全身，溫煦有如師父的呵護與教誨。

春雷再來的時候，師父會回來了嗎？

（下週續 ─ 【第三十八章】  五毒娘子烏蛇針  [ 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