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郎世寧 十駿犬圖之四

【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武林春酒樓掌櫃通靈子建議，大家不妨可以試試先設法找到東門浪子的狗徒弟，大黃，然後大黃或許可以幫他們很快找到東門浪子本人。

於是他們到處張貼布告，懸賞十兩銀子，讓全北京城民協助找到大黃。這事做得轟轟烈烈，在武林春酒樓邊搭起帳棚，安姬負責驗明大黃正身，小丁負起考較所有前來應驗的狗的武功的工作！ 

【第三十六章】  全北京城都在找大黃 [二] 

每當安姬示意小丁進行武功考較的時候，小丁便在狗前面擺起姿勢，站穩馬步，運起氣功。他的站馬步基礎是在浪子和東門士長指導下，練得特別扎實，因此看上去的確氣勢十足，加上他刻意賣弄，雙手先伸直了，再劃好幾個大圈圈，邊劃邊中氣十足地吆喝，然後手掌下按助導，將真氣沉入丹田，但立即左手握拳扣於腰際，右掌猛然上翻，五指半勾半伸，緩緩往上提升至胸前，又一聲吆喝，變勾為指，凝聚了所有的真氣到伸出的食指指尖上去，然後出指，朝狗鼻上點去！

他精湛的演出，引來不少讚賞，圍觀者七嘴八舌﹕

「快看！快看！他施展『一陽指』了！」

「不是一陽指！是『金龍探爪』！」

「真是少見多怪！，這由爪變指的功夫就叫『琵琶指』！」

「都不是！都不是你沒見他使了好大力氣！那整個手還不停的顫抖這肯定是『大力金剛指』！」

小丁一旁聽在耳裏可真是得意！他最欣賞那『金龍探爪』了！如果探爪的是金龍，那可不等於說他就是一條龍嘍嘛？！

他正洋洋得意地一指點下，不料那狗因吃了施捨的飯菜，衷心感激之餘，竟伸長了濕黏叭噠的一條舌頭，親熱地舔著他點下的食指，結果將大夥全引笑了！

當然，這條就不可能是他們要找的大黃狗！因為顯然武功不及格！

又有一條狗，見小丁如此這般一指點下，以為又是什麼可以吃的，張嘴便咬。幸好小丁臨機應變，曲指成鉤，扣著拇指彈出，正打在狗鼻上，那狗哀叫夾尾而逃，結果引來全場爆以熱烈的掌聲。小丁自豪地抱拳向觀眾致謝。圍觀者又七嘴八舌地評論﹕

「好功夫！真是好功夫！」

「這又是什麼指法呢？」

「莫非這竟是勾漏山老狼神的『勾射指』？！」

這本是恭維的話，因為勾漏山老狼神一身功夫出神入化。但小丁卻狠狠的盯了那人兩眼，因為他正洋洋自得，沒有聽清楚，以為那人是說『狗食指』！

吵吵鬧鬧時間反而容易過，等武林春跑堂的送來兩碗熱騰騰的刀削牛肉麵，安姬才發現正午早過，日頭已經開始偏西。她宣佈暫停一會，以便她和小丁可以進餐。於是兩人並排朝裏坐了吃麵。算算一早上領了來檢驗的狗，恐怕五、六十條都有了！接受小丁考較功夫的起碼也有二、三十條！他們要找的大黃狗跟牠的主人（或師父）一樣，竟依然不見蹤影。

「你累了嗎？」她憐惜地朝他看看，立即發現不對！皺眉問他﹕「咦！你怎麼變鬥雞眼了？」

小丁鼓著腮幫子說﹕「剛才考較狗的武功，運氣過多，運岔了氣！」

「喲，你的聲音都啞了！」

那自然因為他運氣時還不停吆喝的關係。

安姬「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鬥雞眼的樣子好好玩喲！」

他向她鼓起腮幫子。

「可以再變回來嗎？」

「得找我大哥他會治」

安姬看著他就想笑，只好忍住，抿著嘴轉過頭不去看他。圍觀的人還真不少，有些近正午時分牽了狗來的人乾脆當場就使用那酬謝彩券。不過兌券吃鮮辣麻醬麵的人太多，長龍一直排到外面。還有些貪心的人甚至握著兩三張酬券。

安姬也注意到了不少鬼頭鬼腦的人偷偷在觀察她和小丁的一舉一動。她相信是東廠和錦衣衛的密探。他們更急著要抓東門浪子。可是她並不為浪子擔心。由小丁的描述看來，浪子一定是神龍不見首尾一型的人物！

一旁的小丁唏哩嘩啦把麵全吃了，湯也一滴未剩。她將自己吃了半碗的麵推過去﹕「我吃不下了。」

三兩口又進了小丁肚裏。幸好他吃麵時眼睛看著碗內，不然見著他的鬥雞眼，她又想笑了！

她轉向人群，又已經不少人牽了狗來，劉把總的手下要他們排好隊維持次序。她越過人群，突然眼睛一亮！她見到那條大黃狗了！

一條特大號的黃狗在最外圍觀眾更遠右側一條橫巷的巷口，半躺在地上，見她向牠注視，居然還跟她眨了眨眼！

安姬警覺地不動聲色，以免引起東廠和錦衣衛密探的注意。眼角瞟處，連劉把總和曹吏目一時也不見人影。

她問小丁﹕「你吃飽啦咱們先把碗拿進去。」

兩人各自端碗，說笑著走進武林春。裏頭也是人滿為患。安姬拉著小丁一直走進了廚房，她將碗交給打雜的，便立即向小丁解釋她看到了那大黃狗。

小丁的鬥雞眼睜得老大﹕「什麼！那大黃狗就坐在外面？！」

安姬示意他不可聲張，然後吩咐打雜的將消息秘密傳給通靈子，便立即拖著小丁自後門溜了出來。認準方向，兩人拐彎抹角趕過去。

沒想到大黃狗早就在半路等他們，似乎知道他們會從這兒過來。安姬高興地迎了上去﹕「你就是大黃吧！」

大黃是隻公狗，個頭實在大，站在那兒幾乎到安姬三分之二的高度，倒像頭小馬，不像狗。大黃向安姬低頭搖尾巴。

安姬輕輕摸著大黃的頭問﹕「大黃，你可不可以帶我和小丁去找浪子二哥？」

大黃點頭，尾巴晃啊晃的，然後轉身向另一條橫巷走去。大黃行動矯健，三跳兩蹤便到了老遠。

這時安姬眼快，只見左側屋頂飛上一條人影，隨即一根套索直射大黃。

安姬「啊呀」一聲，不及應變，因若想以身擋在大黃前面，則身法再快也快不過飛索！若想取彈弓射人，則等揀了石塊射出恐怕大黃早被套住！安姬真是後悔沒隨時準備一些小石子帶在身上當暗器使用！

套索罩定大黃飛去，眼見大黃就得被套住脖子而不得不聽命於人之時，那大黃不退反進，躍起老高張口咬向繩圈──

牠並不是咬繩卷的任何一個地方，而是看準了那可以抽緊的結扣所在一口咬住，然後當牠後腳落地之時，頭猛往側扭，身子同時向後反蹤，繩子經這一扭一拉的力道，竟將屋頂上飛索抓牠的人，拉了個倒栽蔥摔了下來！摔得鼻青臉腫！

見大黃這等好功夫，安姬樂得拍手叫好！這時身後劉把總也匆匆趕到。

大黃回頭向安姬點頭叫了兩聲，搖搖尾巴，轉身奔出巷子。三人急忙跟上。

他們施展輕功跟定大黃，卻發現大黃始終與他們保持一箭之遙的距離。三人剛穿出巷口，身後兩旁屋頂上便飛出四五條人影，掠過他們追趕大黃。

大黃奔去的方向似乎是西北，牠有時採通衢大路，有時又鑽入小衖，有時甚至跳過牆頭進入住家後院，再從前院穿出。

追牠的人竟是越來越多！在牠身後排了一字長蛇陣。安姬等三人此時已落後在蛇陣的中段，因為無論東廠還是錦衣衛，來人之中不乏大內高手，他們輕功不一會就超越了安姬等三人，而大黃若再不加快速度，就只好束腿就擒！大黃四條腿幾乎踏著空氣前進，將那些大內高手也保持在一箭之遙的距離！

於是，這條長蛇在北京城西北一帶像一節暴走列車般在大街小巷內橫穿直闖！此時若有任何國內外來的觀光旅客見到這般情景，一定會感到奇怪，北京城不舉辦大賽車或大跑馬，或任何式樣的體育競賽或音樂大會，怎的來了這麼個「人狗大競跑」！

眾人追大黃約追了一盞茶時分，這時長蛇陣已然穿過鐘樓鼓樓來到海子橋、真武廟一帶，這兒地勢較比開闊已經沒有太多窄狹縱橫的小巷讓大黃躲竄。

只見右後方簪兒胡同口一間屋脊上飛下一人，原來是那小太監馮志。一式「天外墜星」，他像老鷹捕蛇般一招「掠波探爪」向大黃當頭抓去。

但他仍然錯估了大黃的實力！大黃一發現腦後有異，立即前竄疾射而去。

小太監馮志甫一著地，單足再點，飛身追趕。他的身手比誰都好，三兩竄便已領先眾人。

大黃看準一丈遠左前方一條橫巷，到得巷口猛然九十度折轉，幾乎打橫了身子，鑽進巷去。

馮志一聲冷笑，飛身竄上屋頂，以對角線斜切，掠過巷口一個街角小店，也躍進巷中。

一進得巷子，他大喜過望，原來這竟是一條死巷。巷底高高一堵頹垣，可能原是某富戶的別墅後園，如今早已荒廢失修。

兩丈開外，大黃在頹垣之前向他齜牙咆哮。

這時另有七八名高手趕到。他們度量形勢便有人喝道﹕「併肩子上！」

他們向大黃一步步逼近──

安姬和其他眾人也都趕到。劉把總見狀立即揚聲﹕「諸位且慢！此狗乃朝廷要犯，請讓在下依律逮捕送審──」他一面取出鎖鏈──

然而這些高手個個背後大有來歷，怎會聽一個小小把總囉嗦！竟沒人理他！

只見大黃齜牙裂嘴吼吠了兩聲，那吼聲竟如兩柄銅錘重重擂在他們的耳膜上！站在最前面的幾個高手在全無準備的情況下首當其衝，來不及地掩耳，較後面的人也聽得心神一震！可是安姬、小丁、還有劉把總卻並無異色。

就在眾人分神之際，大黃只一跳便翻越高牆進了荒園。

原來大黃這吼聲乃東門浪子得異人傳授再轉教給大黃的，有個名堂，叫做「彌陀吠」。心術好的人聽在耳裏，不會覺得怎麼樣。心術不正或心有忿恨的人聽到，就會像在心口上遭人擂了一拳，那麼這名稱也改為「獼陀吠」了！

眾高手回過心神後，立即蹤躍翻牆追入荒園劉把總正想跟上，不料牆後只聽得「噗通」「噗通」幾聲後，便傳來一陣狠毒的咒罵﹕

「我操牠娘的死狗！」

「牠媽的這臭狗！」

追入荒園的高手又越牆退了出來。他們個個半身泥漿，而且其臭無比！牆後八成是個泥塘，要不，是某個豬圈的排水道，聚積成池，所以他們半身為泥水所污！錦衣衛的白靴全成了黑靴！

小太監馮志氣極，反手一掌打在頹垣上，破牆又塌了一半，果然一池臭泥水，恰恰座落在翻牆者必然會落腳的地方！

大黃則早已不見蹤影，連狗腳印都沒有一個。

咒罵著，落池的眾高手趕緊飛身回去換洗。安姬小丁等人連忙掩鼻讓路。

熙熙攘攘鬧了一天，結果還是徒勞無功，大家遂各自散去。不過安姬卻很開心，她知道小丁的浪子二哥一定是神龍不見首尾一型的人物，有其徒必有其師父！

她轉身向小丁看去，一見他鬥雞眼的模樣，又「噗哧」笑了出來。

小丁問她﹕「喂！剛才大黃怎麼只一跳就上了牆頭？那是什麼功夫啊？妳看清楚沒有？我頭暈暈看不太清楚」

「那是你眼珠子太過集中的關係」她抿嘴笑著﹕「喂你會再改過來嗎？」

「得找我大哥他會治！」

（下週續 ─ 【第三十七章 】  九重天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