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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14 23:19:33瀏覽6943|回應35|推薦189 | |
I. 時代輾轉,地球上再不流行分國而治,西東北南的方向感倒還清晰。Kirk愉快細心地品嚐羅宋濃湯,湯碗旁立著一杯從馬鈴薯釀榨的乙醇,辛口鎖喉令欣賞不來,又儘管渾身穿戴當地人通黑的呢帽墨鏡斗篷長靴,仍頻頻招徠眼角餘光的側目,絲毫融不進這款待過杜斯妥耶夫斯基、契訶夫、Nabokov的餐廳,無獨有偶,同廳另有一人更加扞格不入,高跟鞋、膝上短裙、制式黑絲襪、東方熟美魔女,頂冒外邊風雪推門闖進,無視清一色的男眾,她是北野檢察總長,Kirk早先打聽到,她將來此出席「全球檢警聯盟」盛會。 Kirk高舉酒杯朝她招呼,自酌自嘲:「聰穎夢幻的女生,出演快樂的情境,」若非寃家難聚頭,誰逮誰尚未分曉,「按照設計演出,她若因故不來,大事將挺麻煩,欸,她如預定殺到,我當故作驚喜。」 Kirk故作驚喜狀,彈站箭步熱迎,幫卸下雪衣並斟酒挪菜,笑稱:「妳也來趕魚子醬節,和紅場的加演閱兵?」 北野雖說吃驚,仍朝Kirk旁坐定,掬起燒刀子瓶連乾四盅,平素的冷峻更陡降為凍巖,冰冰的説起:「您怎打包行李,做罪惡感之旅?」一派干君何事的優越,且拒答Kirk客套問法,「還有,捐軀做魚子醬的鱘龍魚,算的上是我的遠房寵物。」 Kirk面露納悶無奈,不諳她何故翻臉,北野果不其然連珠炮開,「您剛好替我開釋,坐監中的千葉縣殺人魔,山口組的總裁,新真理教的教主,為何上週趕湊巧、都急驚風的失了智?」她得理奪理修理。 北野往隨身包掏出相片,逐張攤開轉正給Kirk瞧,劈頭力陳:「您該當自肅,就差一絲絲,您即變成我羅列的主嫌犯榜首。」激憤不已,舉左手姆指和食指、近乎捏貼。 「主嫌犯?我來這裡旅遊已經有一個半月了,」Kirk明志的表道,一副不知東京的事,「我誠懇加發三個大誓 - 沒犯罪意圖,全清白透明,先道歉預防。」端詳她的眉角,堅定一無鬆動。 「大東京區的五鉅案,共2.5條的脈絡交集,含有單日就惡化的失智,案發現場泛出一股清香,以及您老每在事發前的兩到四個月之間,都有趨近被害人的踩點行跡。您的足跡部分仍有待釐清,所以暫時算半條線索,」她合盤托出,還嘖嘖稱奇,「您怎沒遠遠的避開我,反到此處又撞我手裏?」 Kirk不改平和,緩頰明道:「妳儘可不認同我作為朋友,何妨當我是妳敵人的敵人?」 「您是我遇過的最奇怪的人。」北野感嘆說,饒是眼尖眸亮,終究鈎探不到Kirk的虛實。 「妳也是。」Kirk動心道,心悦但還沒全般地臣服。 默契漸生,像要發展久長的熟稔,至於尚無半撇的恩仇,姑且暫泯。 話一投機萬句嫌少,簡單言語就能汩汁,不須勤快變換話題,她指著Kirk得意沾用的金黃色醬碟,叫説:「請把您那醬遞給我。」Kirk聽到如仙樂飄飄,樂回:「諾,這醬就遞給妳。」她初嚐即愛其清賞,卻好奇香在無尋處。 北野仍存疑Kirk的科學理論,覺得平衡法律槓桿更重要,心下計較一番,才説:「您儘消遣打啞謎,我明後兩天開會,後天晚上再詳談,您務必釐清疑點。」 Kirk恭敬拱手,答道:「我去去黑海就回,後天晚上此地見,自然是不聚不散。」內心開始預感兩天內的鉅變。 「嗯...,還有一事,您尊眼請把持住,漂瞟不要太自由。」北野幽幽的提醒,Kirk才省覺一直緊盯人家的胸口,正因為她妍絕地不可方物。 II. 緣起的邂逅,攸關去年最沸揚的奇案,東京區一位含金量超高的灰道政客、一夜間急凍似的帕金森了,另一案件是復辟黨黨主席,當著眾目睽睽、半日內直墜阿茲海默重症,迫得北野檢察總長、親率偵騎四出訪查。她沿著調查網絡找上了Kirk,尤其追問他卅年前的驚世論文 - 「以生化倒轉/増速痴呆症」。 Kirk僅淡描輕道:「當醫科界初聞這早期的實驗,排山倒海的指斥為邪說異端。」擺出送客表情。 「先生太過天才,反變的不聰明。」北野挑釁說。這講法夠性感,成功激將了Kirk。 Kirk 闡述:「我的團隊,勇敢的設想難以想像的想法,」邊打量這理應是男人婆的酷吏,邊以比喻促進她的理解,「厚牆倒向側邊,容或充作橋樑。」 她跟進說:「您前後一直提示,科技可能性日增。」起身信步的探頭實驗室,特留意架上論文集題目。 「可能性的增擴,屬於政客的苦差,不可能的任務,乃科學家的樂事。」Kirk回道,詫異面前的法匠,得不蓄清湯掛麵,又毋需重度眼鏡,氣質即出落高雅。 北野噘起嘴説:「常有人在一小塊的領域混的不錯,就順理成章的跨進其他地盤專橫,」看已動氣,圖窮匕現,「更有些墮落的天使,索性自己當起上帝。」眼箭鋒鋭,穿魂懾魄。 Kirk輕鬆回覆:「妳勇於治世,我忠於出世,」早看出她的致命弱點,是輕信邪惡的有止境,「單單用六法全書,就想要鎮住民粹和納粹?妳注定徹底失望。」 這她長年的心結,竟遭Kirk直搗黃龍,忙推諉説:「良心比敵人難纏,」氣短之間,強勢退潮,「良心知道自己詳過敵人,只是良心的懲罰稍較緩和。」暗暗激賞Kirk是難得的對手。 Kirk話鋒一轉,改談:「我們活在阿茲海默合眾國,全球埋葬掉記憶,人人記不起昨前,遺忘了暨往理想。」北野的人生哲學,再次被一語中的。 她不甘示弱,搶進說:「即便再激進的思行,不過是掌握住事務的根源。」Kirk確實以研究根源起家,她這見解倒令惺惺相惜。 經過這段交鋒,Kirk心下立判,緊接日子須調整心境,以騰出空間來瞭解她,甚而,對進式地反向查察她動態。 III. 以北野如日中天的仕途,Kirk輕易就發現她家老太太,被安置在山梨的失智研究病院,接受較前衞的治療。Kirk用生醫臨床為由,調出北野媽的病史研讀,四冬連載的診斷書詳估了她腦葉退化嚴重。這一天,挑準北野將前來探視母親的機會,Kirk低調掩至,從現場的影音監錄,採多角度觀察她們。 北野一身牛仔褲愛迪達,在花園涼亭內替媽媽梳頭,雖然媽媽再認不得她,手腳功能神經已遲滯。 「到了五月時的你,還會同十二月時的一樣愛我嗎?」媽媽反覆低哼這句遙遠的童謠。 北野拉攏媽媽的外套,惋嘆:「心靈的小偷,贓物藏哪兒?」 她苦索涅盤不可得,像循迴音找尋沈默,慘然的説:「寂寞捲進暗黝,把人洗劫一空,」愁生心中,摟緊媽媽,「杏林廣深,竟無春曉?」 北野一向樂觀精明,須臾回神專注思辯,衷心歸納,媽媽終其一世的憂勤操煩,從來的生活絕少笑容歡喜,阿症反倒助她脫離了苦惱。Kirk卻目擊有感,被鍾寵的長者,如隆冬中花開。 IV. 全球檢警聯盟的主席,是在地的卡斯帕羅夫,才幾年間儼然成了新世界的沙皇,這個聯盟撒下天羅地網,完全地挾持黑白兩道,恫嚇和洗腦雙管齊下,清除異己總不遺餘力,北野所以被派遣赴會,無疑是上司為求緩衝。 「謊要扯的天大,須重複一萬次,謊話就會成真,」卡斯帕羅夫在講台嘶吼,喋喋催眠煽動,「庶民都是吹噓的騾子,光說自己祖先是駿馬。」各洲飛抵的與會代表,大多是他扶植的羽翼,紛紛投入尖叫和騷動,在在刺激北野的隱忍,覺得場景像是一個魯男子闖入女廁,惹得女生群起反應的偽驚嬉閙。 聽得卡斯帕羅夫又吠:「自詡道德高尚的人,事實上積極的墮落,」自擁檢警的護身符,浮誇誑指目中無人,「即將於五大洲發動的,是史上最嚴厲的鬥爭,各位勢必非羸取不可。」北野從悶悶不快轉不寒而慄,心想:「這好大一群瘋子,全睜著眼在夢遊,正啓動一場浩劫。」 在衆人的拍手鼓噪聲中,卡斯帕羅夫逐桌致意,不旋踵來到北野的正前,「前日本沒人了,竟派出娘兒們… …」卡斯帕羅夫嘟嚷揶揄,面頰湊前就要索吻,北野閃開他的鬃鬚,心中呸哼:「男人忌憚女生高明,我最最瞧不起,何況市膾庸俗。」退步並伸左手、僅願作握手禮,卡氏賊眼滾轉,加碼賣弄風情,逕抓起她的靑蔥啾親不停,北野不勝厭惡,陣陣噁心之餘,突然嗅到丁點柚香,像沈船前抓到浮木,她情緒稍恢復平靜。 V. Kirk跑一趟黑海回來,二人依約在同一餐廳又見面了,北野顯得憂心忡忡,悻悻的謂:「世界大同了好長的時間,太平盛世猶遙遙不可期。」一語雙關指桑罵槐,不便洩漏大會機密。 Kirk見她蹙眉不展,類附議的道:「我真有八位親姑姑,她們的生涯有一個共同定見 - 除非每個男人跪下,求取其女伴的諒解,否則世上永無太平。」北野聞道燦笑,是初會後首度。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電話響起,「妹妹嗎?這是媽媽,妳趕快來接我回家,我不需要住院啊,來來來,妳跟醫護講淸楚。」北野媽媽居然打起電話,把話筒交還給醫護說明。 「北野長官是吧?就在昨晚,令堂像從阿滋海默的監禁、越獄了出來,生理肢體從沉昏萎頓逆轉、正朝復甦進展,我們見證了一個奇蹟,」山梨的醫護報告説,北野一則狂喜欲泣,一則猶豫蹊蹺,直聽到醫護接著說:「難以置信的還有呢,她一室的蜜柚清香。」 北野駭疑𥚃外,掃瞪Kirk上下,Kirk自顧自地吃喝,直指要她看向廳內的半壁視屏,她不看則已,一見掉齶咋舌,超大的螢幕上正播出新聞快報,「卡斯帕羅夫,在今天傍晚,殭屍似的失了智喪了語。」北野猛地轉頭,四下卻哪還有Kirk的蹤影。北野頹坐了下來,尋忖:「他明明去了趟黑海,那是不在場的證明…,難不成,我竟成了Kirk的機括的媒介,説不定是當他幫卸大衣時動了手腳?」她還復冷靜,依稀嗅到自己髪絲或手指皮膚殘留的柚香,乍然拍案驚起,「啊呀,那碟該死的沾醬!」悶氣搖頭苦笑,盡一杯陷長考。 附記: 鑽心蟲1號和2號,忙著鑿穿卡斯帕羅夫的肥滿的腦門,努力工作時的對話登錄如下。 1號吐槽:「卡氏的神經元太強旺,光是攔網抄截神經訊號就快累死我了,德蕾莎,妳那頭進度如何?」牠一秒鐘內掐斃他的一佰個壞點子,祭出相對論的量子化學,像在拍打胡亂飛竄的大蟑螂。 鑽心蟲2號喘答:「艾因斯坦,你是在打靶或抄截足球?」七手八腳的刪刷惡行和記憶,「我這端的工程浩大,好比是把邪惡的撒旦改造成無辜的上帝。」下一步則須重新植入善念的腦容。 「哈囉哈囉,撒旦豈非最值得救贖?矯正效益一對一佰萬,」1號笑說,邊抹油嘴,「唉,咱們慣常享用柚蜜,現只能啃腦渣充飢。」 2號小跑步沒停,東刮刮,西補補,累回:「當撒旦變壞的時候,上帝算是丟了大徒弟,」嚥一口剛刨下的腦筋,苦忍不顰不愁,堅決憋住一句,「我佛慈悲,嘔啊嘔嗬。」 牠們是Kirk以柚蜜培養出來的的奈米級鑚心蟲,牠們身體的前段像火車頭,專司鎖定追蹤「目標對象」的核苷酸,蟲體的後段,則像列車的載客裝貨,鑽心蟲1號裝滿艾因斯坦的思維基因,2號載足德蕾莎修女的記憶基因,既能向前增速悪化,也可倒帶逆行修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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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