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20/07/31 18:15:26瀏覽5728|回應53|推薦189 | |
急救室快訉傳你,將你從午夜的電車中緊急召回,下換計程車、趕去附設醫院,你在路上反芻這位患者的來龍去脈,帶點期待的返抵ER的診療室。 「常盤小姐,何處出現不適?」你問道,用的聲調是不能再更加穩妥平和的了。 「先生K,我大約在一個鐘頭前、不慎摔了車,左臂上由您佈支的自動投藥器、用力撞擊地面,那投藥器好像一下子釋出三天份的劑量,您瞧,藥劑剩量的錶針指向零了。」常盤小心地回答,原來是為了瞬間的鉅量投藥的副反應而來掛急診。 「下巴和左手掌擦傷,我猜右膝小腿會有瘀傷,」你望診問切,注意力卻更聚焦她的過膝粉紅皮靴,「液態的新型胰島蛋白,像已流失。」你大略又説向筆電録音,眼神仍粘在褢緊的粉紅皮革上。 「先生,危險度幾級啊,須不須入院浣腸,注射血清稀釋?」她看似奮勇的詢道,反倒未顯痛楚狀。你細選過她的遺傳性糖尿輕症病史,知悉她任職讀賣週刋,才精挑她加入四十幾位的輕重病患,共襄這回的臨牀試驗。 「自控劑量,半晌中饋像拖橇犬,四小時平足像家貓,任意時刻低調像狐狸,閣下驅用哪一隻?」你引喻的解說,起身指朝她該赴外頭的長凳區靜候護理。 「我肯定是母獅子,誰讓干擾素一次性的走山?得了,老大,你該賠償我一頭北極熊。」她毛了起來追問,粉紅長靴踢躂站直。而你委實不能解秘說破,究因總體試驗仍進行當中。她被分配到測控「安慰劑」placebo效應的一組,注灌的是稀釋的生理食鹽水。 「母獅子先不急著張牙舞爪,再觀護一時三刻,請移樽檢測室吧。」你寬和道,雙手敞張的裝作北極熊抱,延她轉室。記者生涯使她談興健旺,尤喜交流趣譚,挑磨幽默機鋒。侃大山近逼凌晨三點,眼前女生烱烱依然,辣椒䄂珍威勁,強似港星潘迎紫的全盛時期,足下的粉紅妖嬈亮靴更喧鬧叫陣,攪擾了你隱市的暮鼓晨鐘,你在心底冊封她為「粉黛潘」。 粉黛潘豪言道:「我今年想爆格做成大事,超脫平日的試飛試鏡試婚,做磨做壞做錯,甚至做案值得下地獄的事蹟。」她的神情岸然,引起你的道貌。 「血醣值的走勢,下地獄的壯志,何以掛鉤共榮呢?妙事若果能爆棚,我一天續幹卅小時。」你半信半疑探詢,但忍不住陣陣痠疲已連連自搥肩背。 她像是撞進知遇,招子晶瑩閃耀,不忘祭出資深記者的口吻指稱:「下地獄之門路,大大違逆世俗,過往十七年間,自俄羅斯到紐西蘭,包含我自己,有十多人的行徑,理應被打入黑牢,囹圄半生。」 「出奇奧妙,我太失敬。您查出了暗殺甘迺迪總統的真兇?不至於又掉牙的日裔赤軍旅的瞎搞?再者,世俗不同美德,自律並非信教。」你說,跳躍式的歸納她所言的違反社會行徑的因果。 粉黛潘蒨笑道:「人都因怕死避做了某些事,卻為了需要必做另些事,結果衹輕輕的觸及生命,而做這、不做那的最大的副產物,竟落了個還沒死而已。」 「還沒死,血醣恰量,飢餓感全無,胰島素絲毫不缺,叫您回去睡覺卻不幹。」你再哄道,勉力扮出逗雞眼,手掌遮口連環哈欠,身軀歪斜陷進座椅。 她轉嬌聲又嘆道:「我衷心策劃的報導,要用長篇去炸射生命的激流險惡,但嘗試了十七年,全縮簡成了的短版花絮,理剪還亂,唉。」識趣的起身整衣,眼看就要離開。 「花絮短歌行,生命由無關緊要的忙碌湊成,生活是庸人飛快的自擾連續。」你接道,深表同感。你心領她的知趣,跟著起立送出,結束夤夜漫話。 坎坷的投藥器交情,使她每次回診時都鑽進你實驗室遛達。這一日華燈初上,粉黛潘為了約稿題裁,特別拎禮盒來求助,邀你腦力激盪,慎選生命科學的大事誌。你調侃戲稱:「譬如,病患的驚覺和失落的醫者?」而真正引你關注的,又是她的足下風景,粉紅跑鞋New Ba1ance,精巧如一柄小彎弓。 她瞧你饞狀,索性併足抬腿,粉紅亮鞋翹的老高,大方讓你打量個過癮,同時迎合的說:「是,有點切近了,哪種主題能比急救車怵目,會較病危的狀態更愀心?」 你揭秘道:「集散點啊,後人生的終端停泊。任再理智的人,無論教育程度,難免保留黑暗的迷思。」彷彿在自白,由於你夢想潛入異域久矣。她愣了愣之餘,你抓起電話連繫到了負責人,隨即領她前去履戡。 兩人抵達地下室三樓,電梯門一打開,即嗅得缐香燃著,也看到守候的負責人橫木先生,你遞給他粉黛潘帶來的禮盒,橫木接過並朝她招呼道謝,然後就介紹道:「這𥚃總面積約兩佰卅平方米,冰櫃抽屜三十二格,工作檯桌三牀,輪值人員四位,此刻值夏秋的淡季。」她滿臉狐疑凝視你,眼神質問「如此而已?」。 「雖然離萬聖節還大半年,我們計劃在這裏睡上一覺,對於您文案做得出與否,多少能提神醒心。」你愉快的唱喝道,不容她分說,直往邊櫥抽出四件全新的實驗室白袍子,跺回中間的兩張檯桌,每檯各擱兩件白袍,一件平鋪檯桌,另一件捲起當枕頭,你立馬坐上檯,蹬掉皮鞋,提腳伸展擺平,示範安適的躺下。 「先生真是童心未泯,我就站到邊上,仔細記錄您怎樣被寬衣、清洗、解剖、化妝、穿戴、冷藏、宅急便。」粉黛潘推托的講陳,神情閃爍,模樣踟躕。 「好吧,您請自便隨意,」你表面上淡然説道,心下卻更要去引誘,「哇噻,快爽來勁,竟然是送風馬達,空氣湧流從上向下冲刷,迥異於想像的抽氣馬達、光會吸乾抹淨。欵,奇哉懸燈,怎會用牙科的LED、而不掛外科的鹵素燈?嘿,怪也檯桌,極盡左傾能事,又四週均融起半吋,長度足夠寬幅舒服。粗腰瓶,細頸罐⋯⋯。」你招搖地指出觀察。 才不到一分鐘的功夫,你側翻過來開心的欣賞,她彎腰急著脫下粉紅俏皮弓鞋,倚攀爬上了隣檯,你笑看她循你的發現逐項去認真確認,筆筆填進了本子。粉黛潘喃喃自語:「冰冷,不,躺著時非常的冰冷。福馬林,取代了血液的硝煙,不,撒旦的香水。死亡,透明無色,不,是鏡子的墨黑色的襯背必需、才得返映生命。」這位讀賣訓練出來的寫手,擅長搬弄但丁的調子和濟慈趣味。 橫木手捧兩杯熱麥茶進來,恰巧聽到你貧嘴道:「中東有一則諺語說,老女人能看穿牆垣。」他好奇的接力問說:「卅二個閉闔的冰櫃中,小姐您看穿幾男幾女?」粉黛潘吹鬍瞪眼拒答,噤聲力就簿記,橫木碰個軟釘,尷尬地交付你大串鑰匙代為鎖門,就先行下班。 你日間工作雜忙亂調,加上長期缺眠,捱到黃昏以後,此處得以躺平,手機收訉又近零,眼皮沈重無比,瞄䁁她的靈感馳騁,你説:「我只瞇著一會兒,你要嘛哼首歌謡,寫到一個段落時,記得叫醒我。」粉黛潘自顧地邊寫邊吟:「我虔誠敬天主,從不接受墮胎,但能同意謀殺,因為贖罪便給,⋯⋯」你混沌中聆聽,心想村上春樹的徒孫再添一個,三島沒死云云,迅即沉入夢境。 當你恬睡將醒之際,「鏗鏘鏗鏘、叮叮噹噹」的噪音不絕於耳,沈悶交雜尖鋭,你幽然探錶,居然已入定一個半鐘,此時精神大振,但見粉黛潘霸佔工具枱,樣樣拿起比試自得其樂,滑輪鏈鎖吸睛,電鋸長鑽驚人,斧頭薄刃嚇你,銼刀鐡鎚惹疑,你囁嚅的道:「人死之後,還得被上酷刑,不只大缷八塊,還凌... ...」她急伸手摀住你金口,攔阻了殘忍的言詞。她溫婉的道:「死亡是最佳止痛劑,一朝歸零不痛不癢。」你合掌禮讚她的善言佳諦,才套鞋下檯。 既然入了寶山,焉能不查察冰櫃抽屜,你笨拙的開鎖拉出靠近腰間的一格。倆人湊近端詳裡頭的面孔,相視品評那簡直是「鶴顏雞皮鳳眼鴉嘴」的雕塑。剎那間,一隻右手滑落抽屜的躺板,「啪!」的一聲,直擊掃劃過粉黛潘的褲腿,她脊髓反應、秒內跳上你的背肩,雙足勾牢你的大腿,你低吼:「他還沒死透。」拌雜粉黛潘的尖叫:「K快救我,天啊。」這自然純是你的搗鬼,你偷偷摸摸伸手探進躺板的下緣,朝己方拉壓施力,才使得大體滾向你們這側。 鬼哭神號告一段落,你正經的問道:「咱們檢閱了大限,您的評分表如何?」,說不得她從切實體驗得致新的認知,攸關輕症、生涯、規範。「我有強烈的體認到自己尚未活夠,」粉黛潘喟嘆不已,「希望昇起了溫度,無名火漸次退潮,渴求轉折為含蓄,懼死的心卻一成不變。」言之惇惇,意下怔怔。你聞言大樂,捧腹笑道:「初來還沒死透,將去尚未活夠,你乾脆在這裏睡足一宿,換我替你守夜巡更。」粉黛潘乍聽,覺得那還得了,火速的立要脫身,憨態故萌急道:「怎麼可能,行了行了,快走快閃。」惟恐先生K的花招排山倒海,她當真被扣留質押。 你們閉鎖完畢上樓,子時靜夜人早散去,剛踏出醫院大廳,你P股就挨了她粉鞋的一記輕踹,你哼唧苦笑東瀛的辣椒也會爆火,粉黛潘一溜煙再度躍上你背脊,粉紅弓鞋圈住你大腿,爪蹄抓緊緊你肩膀,你猜她悟空「還沒死透」的無稽,要勇試你獨家的「好歹快活」。 |
|
( 創作|浪漫言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