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和俗辣打賭 (上)

作者︰季非

浴室裡蒸氣氲氤，聲浪嘈雜，這是1970年代初空軍某南部戰管基地的大浴室，也是元旦四天連續假收假後的第二天晚上。

由於元旦四天假中大多數人都玩得很瘋，有人參加舞會時把到馬子，急著將戰果宣告周知。有人利用假日把蜜絲騙到純喫茶裡去摸摸碴，正忙著和同好們交換攻防破陣技巧。有人則去風景區騎腳踏車運動了四天。昨晚收假後各個都很累，很多人都沒洗澡，這收假第二晚，一吃過晚飯沒多久就都擠到浴室去沖澡，並且利用這個時機開誠佈公說明四天來都去了哪？所以這晚的大浴室裡說話聲特別聒噪。

似乎只有我一個人是很沉默的，因為我很鬱卒！才開年我就覺得日子難過。元旦四天假裡我哪都沒去，就待在家裡聽雙親吵架。進通校我又被分配到戰管科學習，所謂「戰管」通俗的解釋就是操作空軍的雷達，那時這一科是通校裡最不受青睞的科別，但我沒有人事背景關係，那時代分科都是黑箱作業，我根本就完全沒機會去選我希望的電子科或空用繪圖。

才進校不久我已經有點倖倖然，心懷去意，但那個時代的軍校就像牢門，進來容易出去難，是不能說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元旦假之前我們這批被派到雷達站的學生，已經在這裡實習了半個月，連續假收假時，隊上的隊職官最擔心的就是；會不會有人收假時「逃兵」不回營了？

我即使不想久待此地，可也絕不打算用直接"逃"的方式離開，可是收假返營那晚，我還是因故耽擱讓他們有了疑慮。收假當晚基地都會有一輛交通車停在山下，定點接送收假上山的人，只有一班車，一旦誤時就只能等到第二天上午才會有車了。收假那晚我轉車到山下時，就已因公車半途故障有些耽擱，到定點時該處已人車俱空。那時山上很少住戶，抬頭遙望山頂黑烏烏一片，如果延著環山公路走上去，起碼會浪費一倍以上時間，稍考慮後，我決定摸黑攀山，直線登頂。

畢竟我不是在山裡長大的孩子，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獨自在黑漆漆的山林裡攀爬是件多恐怖的事！那晚天空本來就星月晞微，深入密林十幾分鐘後，前方十公尺處就已完全暗黑難辨。草叢和樹上都有許多蟲獸交鳴聲，不曉得雜草深處會跳出什麼東西來的恐懼難免，我強抑恐懼沒停息地拼勁往上攀爬，爬到半山腰時，還一度被個從草叢暗裡忽然冒出來的和尚給嚇一大跳，我兩都有些吃驚，他一聲"阿彌陀佛"才讓我舒緩了些既累且驚的情緒。

好不容易一個半鐘頭後，我才終於爬上山頂回到隊上，全隊都已睡入夢鄉。第二天早上早點名時，我就被隊值官叫到集合場中間釘著做檢討。隊職官罵完，換成輔導官罵，這個行伍出身的老政工，是全隊中我最不喜歡的人，這個人很不夠意思，我又沒比其他人多份加給，但我被他派公差時的機會卻最多，因為我能寫能畫，還能搞些他做不來的小手工，可是他卻難得有好臉色給我看，只因為他每每在咒人「上帝會懲罰你」時，我都會在隊伍裡輕咳幾聲。

這個老政工罵人一向很毒，這天早點名時"修理"我已經算是很文雅了。他說︰「天上有會飛的104，地上就有會爬的104，人家都曉得要按時歸營，你就不會提早搭車返營嗎？隊長要過兩天才收假回營，你聽候處置。我倒是有點好奇，山上那麼黑，你沒走環山公路，是怎麼爬上來的？居然半路上沒被鬼給掐死？」104是我在隊上的外號諧稱，這個外號是我在空官時就有了，這裡有幾位空官停飛的同學把這個外號帶來，又在通校這期裡被沿用了。

我說︰「報告輔導官，我爬到半山腰時是碰到過一個戴眼鏡的鬼，我們兩個都被互相嚇到一下！」我說的可是昨晚摸黑撞見的那個戴眼鏡的和尚，但那時全隊也只有輔導官一個人是戴著眼鏡的。隊伍裡開始傳出一陣小聲的偷笑聲，此時有位空官同梯轉來的同學，在隊伍裡大聲說︰「報告輔導官，我認為104摸黑爬山歸營，雖然逾時，但精神可嘉！」

隊伍裡緊接著就響起一陣鼓掌聲。輔導官沒趣地說︰「反正等隊長回營時，104準備接受處分。解散！」

未完待續～

導讀:

別和俗辣打賭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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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和俗辣打賭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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