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佛緣(上)
郁勝/文

自軍中退伍那年在我身邊發生了很多事，有喜有憂。剛退伍後的九月份；三十多年未見又再遇秋明是其中一件。又經三個月常見後的冬月，秋明再度從人海中消失，但在那之後的十多年後我才忽然領悟到，我和秋明以及我家倆老間；可能牽涉到一段穿過前世今生的夙緣。

高二是我和異性朋友來往最頻繁的時期，那個時代可看的電視節目很少，社會上的娛樂場所都是少年不宜的，因此每個星期日很多少年們就聚到一處，聊天、清唱，說故事，再不就拿出撲克牌玩十點半。我家倆老思想比較新潮，只要不幹壞事，不會阻止少年的群聚活動。因此我家就成了當時很熱門的青少年聚會場，每個星期日都高朋滿座，女孩多於男孩。我不但充當團聚召集人，有時還做小二，哪個女生心情不好時我就陪她去壓馬路。

有沒有想到要交個女朋友？那時還真是沒想過。我一直懷著一個很堅決的心態，沒有建立經濟基礎前，決不談戀愛，所以直到三十歲前，我從不承認有女朋友。可是是否有過戀愛的感覺？高二那年的聖誕夜，秋明邀我去天主堂望彌薩，會後一起走回她家的路上，把她的一隻手伸到我夾克口袋裡暖著。之後我就常把團聚的場子交給大妹去主持，自己常窩在秋明家的臥室裡聽她彈琴，或各自捧著一本書，看完了再談各自心得。我個糊塗蛋！這不是戀愛是什麼？直到多年後我才確定我的初戀應該就是秋明，但到高三下學期就莫名其妙生變了！

高二剛一開學，男生們都注意到學校新進了三名轉學生，都是明眸皓齒的亮眼女生，也都從台北來的。我反正是早已打定主意不去招惹女生的，所以起始從沒很注意過她們的動向。姓白的女生有一對酒窩，沒表情時就已經像在笑，所以有最多的男生跟在她後頭瞎胡鬧，我從沒跟去過，所以直到畢業我也沒和白同學說過一句話。千代這個大姐頭聲勢最響亮，我最先認識；是因為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學期她的跟班小弟，後來她被飛官泡上後，我們就自動解除了"幫夥"。

秋明也是一位美少女，和千代是好朋友，但她個性很內斂，對任何男生的挑逗都視若無睹沒有反應，男生們因而很快就涼了，只會對她遠距指指點點。直到我和秋明已相熟後才知，她老爸是市內知名的"山主"，黑白兩道都很熟路，男生們不敢對她輕佻可能也是這原因，其實我媽也早就知道她爸這號人物，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而我一直想不通的？為何我第一次去秋明家，她爸就對我表現得一見如故，不時噓寒問暖，這期間的妙義需要很多年後我才想通，但想通後我和秋明早已天涯各一方了。

秋明在上一個學年還在台北就學時，就已主編過校刊，為何會忽然轉學到我們這所偏鄉的三流私中來？我想一定有很不愉快的經過，所以從沒問過她這個問題。秋明一到校就接任校刊主編，已經過了一個學期，我仍只見過幾次她放學時騎著小蘭蒂機車的背影，那時全校在騎機車上學的學生不會超過五個，到這時我還從沒想過要和她搭上一句話。但那個上下學都獨來獨往的背影，看著就覺得心頭有點暖烘烘的，尤其在冬天她都會習慣地套上一件紅色的外套，隔著很遠我一眼就能認出是她。

高二下學期開學不久的一個上午，下課20分鐘時間我趴在桌上打瞌睡，忽然聽到教室裡一陣哄鬧聲，繼而我的脖子上被同學蓋了一巴掌，同學說︰「李睡仙，快醒醒！看看是誰來找你？」我爬起身慢了點，還被同學在屁股上踢了一腳。待我走到窗邊，左右兩旁已經擠了七、八顆男同學的人頭，哪有這樣偷聽別人說話的？秋明落落大方地不驚不怯，在窗外確認過我的名字後，提出一個要求，希望我擔任她的校刊助編。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已經有人按著我後腦猛點頭，於是我人生的第一個小編工作，自此開始。

第二天放學後，我怯生生地走到女生班，大部分女生都已放學離去，一走到門口就先遇到千代，我還沒有忘記上學期被千代和歪歪兩位女同學相偕追扁的事，忙問她︰「妳不會扁我吧？」千代說︰「秋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早就沒在生你的氣了，請進。」第二次再一起處理校刊稿件，我已經身處秋明家，還先在她家和她家人一起吃了一頓中餐。我的表情很羞赧，可也很厚臉皮！連客氣話都沒說一聲就坐下了。

以後大多時候的每個星期日，我在上午就去秋明家，中午在她家和她家人共餐，下午回家。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將近一個學期。高二那年聖誕節的前一晚，我在村里活動中心主辦了一場盛大的舞會(那時我還不會跳舞)，來客超過百人，秋明和她弟弟在下午就來到我家，粉色毛線帽，粉紅上衣，蘇格蘭格子黑裙，肩頭圍著一條花領巾。在這個窮眷村裡從沒見過穿著如此時髦的少女，已經有些好奇的婆婆媽媽圍到我家窗邊品頭論足。

未完待續～

導讀︰
白佛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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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佛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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