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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我的新冠經驗
2020/04/27 08:38:36瀏覽93091|回應59|推薦34

==周日==

大約一周前,我開始有了一些很溫和的呼吸道感染症狀,包括一點流鼻水、打噴嚏和喉嚨癢。我知道自己對花粉熱並非免疫,所以也沒有在意,隨口在電話裏和媽媽提了,結果其後媽媽每天都打電話來確認我沒有消失到急診病房去。

與其同時,兒子也抱怨脚趾頭痛,我想大概是蟲咬或趾甲縫感染,擦過日常用的藥膏就忘了。昨天他又談起這事,我一看覺得很奇怪,現在是兩個脚趾頭一起腫痛,偏偏還不是緊鄰的。到網上搜索資訊之後,大吃一驚,他的症狀和所謂的“COVID Toes”(新冠脚趾,參見https://www.prevention.com/health/a32237221/coronavirus-symptom-covid-toes/)一模一樣;這是部分年輕人得了新冠之後的唯一病徵。

過去兩個月,我是自我隔離的模範生,只在每10-14天戴著N95口罩出門買菜一次,其餘時間都宅在家裏。兒子也同意足不出戶,不過問題是我管不到他的女朋友,結果她還是每兩天來一次;我除了送給她幾個口罩之外,也別無他法。今天問了她,發現她更早也有同樣的脚趾頭腫痛,不過已經好了。

不論如何,我現在也開始有一點痰,於是就想到要做檢測。這倒不是爲了解決主觀的心理焦慮(或許是年紀太大了,一點焦慮也沒有,我一直跟小孩說,我在防疫上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他一輩子的自責),而是在客觀上決定未來防護隔離的方向;如果真的得了新冠,那麽事後也可以因爲體内已經有抗體而改采不同的行爲模式。我在鎮政府和CDC的網站回答了問卷,發現1)只要不是病入膏肓,美國政府就建議在家自行療養;2)如果個人非要檢測不可,必須有醫生的處方。那就只能等明天周一,再試著聯絡醫生吧。

==周一==

中午試圖和我的家庭醫生聯絡,電話被診所的接待員轉接給護士。她聼完我的描述,然後很簡單地回答說必須有高燒和咳嗽才會提供檢測。這完全在意料之中。

我到網絡上又找了找,發現的確有營利性的檢測服務,每周在康州西南部巡迴一輪。不過這種美國特色的私營服務,一般是在民衆驚恐環境下,急就章趕出一個樣子,只為儘快多賺錢:不但常常藉機敲詐(早有報導確證如此,其中一個花樣是在同意書中埋下加入其他“服務”的空間,例如流感檢測,事後再送來天價的賬單),而且幕後的技術和器材可疑,各種偷工減料在所難免,甚至有根本不做檢測,隨機印個結果騙保險金的幾個案例,這還只算已經被報警揭發上了媒體的。

這個巡迴檢測要到周末才會來我的鎮上。我對營利性醫療體系有很深的疑慮,這種根本無法辨別服務品質的情況更加讓人望而生畏。兒子的新冠脚趾今天好了,我的症狀也依舊很輕,看來只能接受護士的建議,除非突然惡化,否則就繼續迷迷糊糊地自我隔離下去。

不論是怎麽樣的國家社會體制,都會有非富即貴的特權階級;除了這些特權精英之外,一般的老百姓必然只能接受批量化的公共服務。而判斷一個體制好壞的依據,正在於這些批量化公共服務的品質。美國得天獨厚,在極佳的地理環境裏,還在20世紀一連遇上三場讓所有競爭者精疲力竭的全球性戰爭,纍積了人類歷史上前所未見的財富資源;而從老羅斯福、威爾遜到小羅斯福的幾個理想和能力兼具的領導人(雖然威爾遜得了西班牙流感,其後始終沒有完全康復,以致在一戰後的國際談判桌上被英法占了便宜),又沒有辜負這些天時地利,建立了能將財富轉化為高素質服務的政府機器,這才是美國在二戰後軟實力的真正根基。像是載人登月這樣在全球立威的壯舉,所表達的實際上也正是其背後所需的財力、人力、物力能被高效動員的總體國力。

然而正如我一再解釋過的,美國的資本家對一個不讓他們爲所欲爲的强盛國家沒有興趣,所以在過去40多年,徹底地扭曲顛覆了美國的思想、學術、輿論、宗教、政治和社會體系。他們的目的在於獨占經濟發展和全球掠奪的果實,但是能提供高效服務的政府機器就像健全的人體免疫系統一樣,自然會是寄生物的潛在絆脚石,必須優先排除。2005年的Katrina颶風,已經揭露過一次資本家將美國官僚系統繳械的成果,這次全球性的疫情提供了更加明顯的對比。英語系和西歐的一些國家,出於利益、慣性和國際財閥的操弄,或許可以暫時忽略這個被公開揭露的事實,但是地球上的大多數國家必然能夠正確理解其中的訊息。這對國際態勢所產生的心理效應,甚至强於我去年討論過的新版載人登月計劃,所以不論短期内美國主導的反中聯盟有什麽小動作、小輸贏,霸權轉移的歷史巨輪已經在加速運轉了。

==周一晚上==

剛剛察看了電郵信箱,有不少朋友問候,而且想要寄藥給我,博文下也有關心的讀者,我就不一一回答,在此一並致謝。

我的症狀很輕微,近十天下來也沒有怎麽惡化,未來幾天應該就能完全康復,所以不想麻煩大家,好意我都心領了。

客觀來分析,我覺得自己得了新冠的機率大約是80%,從現在會忽然惡化成急性肺炎的機率則遠遠低於1%。年輕時學開飛機和駕車,都曾經有過死裏逃生的經驗,這種極小機率的生命危險實在不值得擔心。

我真正叮囑兒子注意關照的,反而是突發性的心臟病和中風。紐約警察局的統計資料,發現過去一個多月裏在自宅内突然死亡的人數比去年高出4倍,絕大部分死於心臟病和中風,而且青壯年不在少數。這是因爲新冠病毒靠人體細胞表面的ACE2酵素來鎖定新寄主,而ACE2除了在肺細胞常見之外,血管内壁也有。如果病毒侵入了血液循環系統,開始破壞血管内壁,就會引發凝血反應,一旦血塊進入冠狀動脈或腦血管,就會有急性的健康問題。這樣的病例,在絕大多數國家都沒有接受病毒檢測,是隱性的新冠死亡;而且不像急性肺炎以危害免疫力衰弱的老年人爲主,其他人也有危險。我個人特別不樂意中風後半死不活,所以囑咐小孩要視情況儘早送醫。

==周二早晨==

剛剛去《Daily Mail》瀏覽新聞;這原本是一家針對英國家庭主婦的報社,但是在脫歐浪潮興起之後,越來越偏右翼民粹,現在它的讀者留言欄已經是我關注美英澳紅脖子“精英”(亦即還有閲讀新聞能力的那一部分人)意見的風向標。今天的頭條說Trump將向中國要求1600億美元的新冠賠款(參見https://www.dailymail.co.uk/news/article-8263729/Trump-says-bill-China-substantial-money-coronavirus-damage.html);我依據經驗預判,留言欄會是一面倒的仇中謾駡。沒想到進去一看,排名靠前的留言全都是罵Trump的,包括要求美國人民有權向Trump求償。這應該是Trump幾天前建議美國人注射清潔劑來治療新冠,終於讓一部分紅脖子也從四年的迷夢裏覺醒了。所以如果本周進行大選,Trump必敗無疑。但是共和黨還有半年時間,即使要為Biden安排幾十個新醜聞也綽綽有餘,我們還有很多好戲可看。

==周二晚上==

今天找到一些最新的新冠研究報告,對ACE2和免疫系統以及血管内皮(Endothelium)之間的交互作用,有了更全面的瞭解。ACE2是負責把Angiotensin II轉化為Angiotensin 1-7的酵素;Angiotensin(血管緊張素)是人體内調節血管張縮和免疫活動的一系列激素,其中II型加强血管收縮和氧化活性等等,1-7型則剛好相反。新冠攻擊ACE2之後,Angiotensin II濃度大幅增高,副作用之一就是血栓形成(Thrombosis),這是脚趾頭淤血腫脹的起因,也是新冠引發心臟病和中風的作用原理;因爲這個機制一直到四月中旬才被確認,許多因急性心臟病和中風而死亡的病患根本沒有肺炎的症狀,也就沒有接受病毒檢測,結果未被算入新冠死亡的統計數據裏。上周剛被驗尸而發現的美國第一例死亡病患,就是在學術界有了這個新知識之後,才被特別挑選出來檢驗的。

Angiotensin II增强人體細胞的氧化活性之後,可以造成氧化逆境(Oxidative Stress),這會引起各式各樣的細胞損傷和死亡,尤其使得急性肺炎更加嚴重致命。這能幫助解釋爲什麽呼吸機對重症病人的幫助不大。

==周三早晨==

剛剛想起上周在留言欄討論過,歐盟原本要譴責中方趙立堅的陰謀論,被中國外交部以“會影響雙方合作”給壓了下去。有關官方搞陰謀論是授敵以柄,我已經反復解釋過了,這裏值得注意的是,中方的所謂“合作”,顯然指的是防疫器材的供應。隨著疫情的緩和以及歐洲自身供應鏈的產量提升,這些國家,尤其是英法,不再須要從中國大批進口,就有可能會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這是距今3-6個月的未來,届時他們國内的政治形勢是否仍舊導致執政黨想拿中國來甩鍋,是值得擔心的問題。

不過在最理想的情形下,有效的疫苗説不定可以在年底上市。中方有可能再次成爲主要供應國,從而重獲嚇阻蛇咬農夫的杠桿。疫苗是全面恢復經濟活動的關鍵,全世界都會搶著要;所以除了研發之外,還需要可觀的生產綫。我從五年前就大聲疾呼中國投資在疫苗的研發生產上,現在還有半年多時間,除非中方已經有現成的年產十億劑的產能(不太可能),否則雖然疫苗的類別還不能確定,也應該盡可能預做準備、以縮短生產綫的建設周期。

==周三下午==

兒子的新冠脚趾又重新發作了。看來他還沒有完全康復,我得病毒必然又比他晚了一兩天,所以還有的等。我們兩人談起感染新冠,互相承認心裏都毛毛的,不過他想象的是心臟病,我擔心則是中風。小説裏面常寫絕世美女最注重保護自己的容貌,其實高級知識分子也會自然地把思維能力看作是真我的最重要部分。

新冠引發急性肺炎(ARDS)殺人,固然主要只危害身體原本就不好的老年人,但是血栓(Thrombosis)卻可以隨機傷害任何年齡以及健康狀態的病患。在疫情的前三個月,學術界、媒體和政界的注意焦點集中在前者(雖然一直有研究報告,統計出因ARDS進ICU的新冠病患裏有20-25%也同時有血栓),結果有了群體免疫和提早解除隔離的一系列爭論,但是如果後者被證實有足夠的發生頻率,那麽以往的利害權衡和政策考慮就完全飛出窗外。在新冠的特性仍有許多未知的當前,以根除為目標的防疫政策,才是最合理、最穩健、最負責的。

==周三晚上==

解讀統計結果並不容易,我以前曾撰文討論過“Lies, damned lies, and statistics”。尤其像是新冠疫情的資料,各國檢測的程度和標準原本就不一樣,必須小心先行過濾才能獲得有意義的定性結論。

我覺得一般來説,死亡數字比確診可靠一些。在過去幾天,比利時的死亡人口占比一枝獨秀,甚至大幅超越意大利,達到美國的三倍半,但是英文媒體完全沒有著墨(這現象本身就有貓膩:比利時是典型的“民主先進”國家,聯邦政府無法組閣是“民主自由”體制運作的重要成分,死亡人口占比超出俄國近一百倍顯然不是應該深挖的新聞),我又對荷蘭文和法文都一竅不通。雖然我在疫情剛擴大到歐洲時也簡單提過,比利時的聯邦政府是出名的Dysfunctional(功能失調?),但他們是怎麽搞到這樣的慘狀,還請熟悉詳情的讀者不吝賜教。

==周三深夜==

剛剛看到宋魯鄭先生新發的巴黎日記,很贊同他對中法關係的分析,值得大家參考:https://www.guancha.cn/SongLuZheng/2020_04_30_548846.shtml

不過宋先生文中和博客這裏討論的最重要交集,在於引述了駐法大使接受法文媒體采訪的發言,實際驗證了我們做過的兩個觀察:1)駐外大使是中國外交部中少數對駐在地有深入瞭解的人員,應該在策略研討上獲得更大的倚重;2)盧沙野大使自己也説出“中國媒體太弱、外交人員不得不衝到第一線”。

==周四==

本周中美兩個試用Remdesivir的雙盲實驗先後發表了報告,中方的結果是“沒有統計意義”(亦即無效),美方則剛好相反,說它極爲有效,到了必須半途中止實驗,立刻全面使用的地步。

我去看了論文和相關報導。中方的實驗很嚴謹,沒有明顯的問題,唯一的缺陷在於病人數目較低,只有237位,這是因爲中方防疫效率太高,實驗開始的時候已經找不到足夠符合標準的病患;這在2003年非典疫情的末期,也曾是制約研究的因素之一。至於美方的實驗,倒是很容易找足了統計上需要的1063名病患,不過它在致死率上的統計强度(P值,簡單估計實驗結果是隨機發生的機率,生醫界一般要求在5%以下)不過關,只有在康復天數上達到1/1000的P值。P值是個很粗糙的標準,往往低估了結果是統計噪音的機率,即便如此,美方仍然無法在致死率上達標,卻急著在半途就宣告勝利,這實在不像是完全客觀的態度。尤其有傳聞說美國實驗者在招收病患時的標準比中方寬鬆,沒有嚴格限制症狀出現的早晚;昨天發表的又不是詳細的論文,而是一個簡單的預告(Preliminary Report,參見https://www.niaid.nih.gov/news-events/nih-clinical-trial-shows-remdesivir-accelerates-recovery-advanced-covid-19),種種異常的操作,引人遐思。我覺得目前最合理的結論是存疑,即使Remdesivir真的有功效,也是相對微弱的。

==周五下午==

既然懷疑自己有新冠,原本很不想再出門散佈病毒,但上次買菜沒有買足,牛奶、鷄蛋、薯條 、起司、麵包都彈儘援絕,連自己烤麵包用的麵粉也沒了,只好硬著頭皮、戴上口罩去辦貨。到了超級市場,發現空貨架比兩周前更普遍了,肉類只限買兩包,貨單沒辦法買齊,只好再開車到Walmart去。聯邦政府光急著要解除隔離、開放零售,對食品處理/包裝厰因員工染病而損失產能卻只動動嘴皮子、下了一紙空文要求緊急供應,到五月底中產階級也買不到食材時,豈不是會有更上一級的恐慌和不滿?每次討論Trump政府的執行能力,我就想起一句英國的成語:“He is unfit to run a whelk stall.”

==周五晚上==

《觀察者網》報導有香港教師扭曲鴉片戰爭的歷史,實在讓人感慨。上月我才剛復習了鴉片戰爭幕後的英國決策過程:其實當時英國官方的駐華首長並不想為鴉片而開戰,是兩個蘇格蘭籍洋商努力製造衝突升級的既成事實,然後收買國會,強令英軍出手。這兩個洋商就是William Jardine和James Matheson,他們成爲人類史上最成功的Drug Lords(毒梟),Jardine-Matheson(怡和洋行)至今仍是香港最大的本地財團之一,主要由兩家的後人聯合擁有,Jardine的後裔經營。只要這個財團還在,Jardine和Matheson兩家仍舊是豪門,中國的百年羞辱就不算完全洗清。

==周六==

今天身體仍然感覺良好,可以繼續維持日常的閲讀習慣;一個值得分享的題材是二戰期間的Laconia Incident。1942年九月12日,德國潛艇U-156在赤道非洲外海攔截一艘英國的武裝運兵船RMS Laconia,將其擊沉之後,德國人上浮準備給予落海船員人道救援,這時他們才發現問題大了,因爲海上漂流著2000人,還有一群聞風而來的鯊魚。原來Laconia滿載著2000多名意大利戰俘,由英國和波蘭守衛監視,在下沉過程中,這些守衛拒絕打開牢房,已經害死了幾百名戰俘,得以逃脫的也不被允許上救生艇,只能在水裏載沉載浮。

U-156的艇長立刻發出電報,要求附近的德軍和意軍潛艇加入救援工作。同時明碼向英美盟軍解釋情況、要求休戰,然後在甲板上鋪開紅十字旗,滿載幾百名落水人員,拖著好幾艘救生艇,朝著岸邊慢慢前進。在九月16日,從Ascension基地出發的美軍反潛轟炸機發現了U-156;德國人再次發出明碼電報,轟炸機飛行員轉報美軍基地,基地指揮員考慮之後,仍然下令攻擊,U-156緊急下潛逃避;次日又再攻擊了一次,以致甲板上的意大利戰俘多數殞命。

事後美軍不但沒有懲罰相關人員,還因爲誤以爲成功擊沉U-156(實際上只擊沉了兩艘救生艇)而發出勛章。事件的報告被珍藏起來,另外撰寫了公關譴責,說德軍潛艇違反人道,害死了近兩千條人命。戰後Nuremberg審判,檢察官還特別把那篇公關文章列為證據,用來起訴德軍潛艇部隊總指揮官Karl Dönitz的反人類罪,理由是他在Laconia事件後明令禁止德國潛艇試圖拯救落水人員(雖然美軍潛艇對落水的日本船員一向不予理會;戰後統計,至少有12艘載運歐美戰俘的日本運兵船被擊沉,沒有任何美軍潛艇曾經上浮救援,因而淹死的戰俘總人數被估計為兩萬人,參見https://en.wikipedia.org/wiki/Hell_ship),結果被辯護方挖出真相,尷尬之餘只能發動英美媒體,盡力把事件遺忘。

==周日==

過去這一周,美國媒體報導了多起兒童因新冠並發症而送入ICU甚至死亡的案例,值得注意的是他們沒有得肺炎。除了血栓引發的心臟病之外,還有許多免疫性疾病,例如一般罕見的Kawasaki Disease(川崎氏病)。武漢的統計原本給出小孩不受新冠危害的結論,但這可能是因爲當時醫學界還以爲新冠只是純粹的呼吸道系統疾病,所以忽視了沒有伴生肺炎的病例。我在過去一個多月已經介紹過許多更新更深入的研究結果,指出ACE2除了在肺組織表達之外,也在血管内壁細胞有重要的作用,並且與免疫系統有互動。總結來説,我們現在已知,新冠不但是一個呼吸道疾病,也是心血管疾病和免疫系統疾病;主要危害老人的那個特點,是它在呼吸道方面的表徵,年輕人並非真正安全的。

==周一==

在疼痛了兩周之後,小孩的“新冠脚趾”終於徹底消失;我自己的症狀也基本痊愈。謝謝大家的關懷,這篇正文到此結束。

【後註一】今天是2020年五月6日周三,忽然想起既然病愈,就應該去捐贈血清。沒想到網上一查,只限曾經確診的病人;原因是紅十字會和醫院都沒有抗體監測器材。考慮到美國這裏確診病例只占實際感染人數的一小半,這樣的低效行政真是不斷的巨大浪費。

【後註二】今天(2020年五月11日)《STAT》(《Boston Globe》負責醫藥新聞的分支機構)爆料出NIAID(National Institute of Allergy and Infectious Diseases,國家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提前結束Remdesivir雙盲實驗的内幕(參見https://www.statnews.com/2020/05/11/inside-the-nihs-controversial-decision-to-stop-its-big-remdesivir-study/),果然有很多違反常規的運作,包括中途改變實驗規則。不過其中最奇幻的,還是專家組(叫做DSMB,Data and Safety Monitoring Board)並沒有推薦提早收工,他們的建議是繼續做完這個階段的實驗之後,後續的研究可以直接對比Remdesivir和另一種新藥Olumiant,不必再重做一次對照組(Placebo Group)。同一天,NIAID很神奇地決定所有的對照組成員馬上開始接受Remdesivir,實質上提前宣告勝利,並且在記者會上把決策過程描述成專家的一致共識。

【後註三】NIAID對Remdesivir的研究報告正本終於在2020年五月22日發表了(參見https://www.nejm.org/doi/full/10.1056/NEJMoa2007764),内容沒有什麽特別新穎之處,不過他們把病人依照種族劃分之後,發現Remdesivir對亞裔(134人)完全無效,對白人(563人)則剛剛過了P值<0.05的門欄。我想提醒讀者不要對這類結果過度解讀:不但樣本數不夠高,而且事後對統計數據做分割歸類,原本就違反了正當程序,使得p值這類對隨機出現機率的估計完全失準。 p="">

【後註四】最近有關Hydroxychloroquine羥氯喹對新冠療效的研究結果,出現了一再的反復,我想在此為讀者簡單歸納一下:最早在五月22日,三位印度裔加一位東歐裔的作者在《Lancet》《柳葉刀》上發表了一篇論文,說統計結果指出羥氯喹的療效是負值,WHO隨即中止了應用羥氯喹的實驗。但是在六月5日,《Lancet》應作者群自己要求而撤稿(參見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cet/article/PIIS0140-6736(20)31324-6/fulltext),WHO隨即又重新啓動羥氯喹實驗(因爲他們實驗的先期結果顯示羥氯喹沒有明顯的負面作用)。

要求撤稿的,其實只是四位原作者中的三位;另外一位Sapan Dasai是美國一家很小的醫療數據公司Surgisphere的負責人,他的貢獻正是這個統計分析所依賴的數據。問題出在那篇論文發表之後,有讀者注意到他們所記錄的澳洲新冠死亡人數比官方數字高得多,經過一連串質詢之後,解釋不能讓人滿意,而且還被人發現:1)這家小公司的幾個雇員裏,包括了一位科幻作家以及一位裸體模特兒,反而沒有統計學專家;2)他們以往名不見經傳,但在新冠疫情剛擴散開,就忽然有了許多獨家的數據,以致聲名鵲起;3)每篇使用他們數據的論文,結論都很驚人,但是數據的原始來源從來都無法獨立印證(包括一些其他藥物對新冠的療效研究,所以對於任何這類論文的結果,大家必須先求證數據是否來自Surgisphere,然後才有進一步討論的意義;參見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jun/03/covid-19-surgisphere-who-world-health-organization-hydroxychloroquine)。於是另外三位作者向Dasai先生要求原始資料,被拒絕了;他們主動要求撤稿,是這種情況下的標準程序。

不過不要急著說羥氯喹有效。同樣在六月5日,英國的“Recovery”新冠研究計劃發表基於自家資料的分析結果,沒有發現有統計意義的療效。

總結來說,羥氯喹有沒有療效還不到蓋棺論定的地步,但是WHO的反復,是科學研究的自然進程,和國際政治壓力沒有關係。我希望大家堅持實事求是的精神,在自己沒有下足夠的工夫以獲得相關的確實證據和背景細節之前,不妄自發明和傳播無中生有的猜測和聯想,把懷疑留在自己心裏。陰謀論是讓愚民上癮的興奮劑,而這些沒有科學修養的民衆正是現代社會許多不合理現象的最終來源,以及資本家能誘導來投票過聖誕節的火鷄。我們作爲知識分子,最基本的責任之一,就是不造謠、不傳謠、不當有自殺傾向的火鷄。

【後註五】經過一再的反復,七月22日發表在《自然》上的這篇論文(參見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86-020-2575-3)對羥氯喹做出精確、詳實的分析,確定它對新冠沒有療效,至此這個議題蓋棺論定。

其實最早開始炒作氯喹的,是二月初來自武漢病毒所的一篇論文(參見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422-020-0282-0),接著在三月另一組中國研究人員宣稱證實了氯喹在In Vitro環境下有效(參見https://academic.oup.com/cid/article/71/15/732/5801998)。最新的《自然》論文指出他們都犯了同一個低級錯誤,也就是用非洲綠猴的腎細胞替代人類肺細胞來做實驗。這是病毒研究人員常走的捷徑之一,2003年的很多SARS研究也用了同樣的綠猴腎細胞,因爲這些所謂Vero cells所含的干擾素(Interferon)特別少,方便病毒在細胞内不受阻礙地複製繁殖。但是醫學界早已明白它們的用途只限於研究病毒在細胞内的作用,如果議題是病毒如何侵入細胞,那麽猴子和人類有很大的差別,不能混用。在這個案例上,人類細胞有兩種酵素可以被新冠病毒用做敲門磚,而猴子細胞只有其中的第一種,氯喹和羥氯喹剛好可以抑制這個酵素,所以對猴腎細胞有療效,但是它們對第二種酵素沒有效應,所以如果你的病患不是猴子,羥氯喹就無法阻斷新冠病毒的傳播。

前面我說這是低級錯誤,是從病毒傳播專業的觀點來看。因爲新冠太熱門,原本研究其他病毒特性(例如複製)的專家也越俎代庖、一窩蜂地拿各式各樣的藥物來做實驗,結果是號稱正面療效的論文滿天飛,除了羥氯喹之外,連Prozac(百憂解)都有人在推;很巧的是,那個Prozac的實驗用的也是綠猴腎細胞。

我想這整個爭議的過程,對非科學專業的讀者,是一個很好的範例:生醫作用太複雜、實驗内含太多假設和捷徑,更不用提統計方法上的一連串陷阱,即使是病毒學的專家,都很容易得到錯誤的結果,那麽一群所謂的中醫,連最基本最簡單的實驗和統計原則都不懂也不遵守,卻對療效誇誇而談,當然是極度可笑的。我上月在討論屠呦呦的成就時曾强調,光是有嚴謹實驗反復驗證出正面結果還不夠,必須把成分和機理也完全掌握才能說是100%確定了,這裏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真正的生醫研究像是載人登月,那麽中醫教就像是綁了爆竹的椅子,他們吹噓可以和長征九號互補,我擔心的卻是他們乘客的生命安全。

【後註六】我在新冠疫情早期就强調維生素D對防疫的重要性,半年多後Anthony Fauci也開始提倡這一點,參見https://www.cnbc.com/2020/09/26/how-to-know-if-you-have-a-vitamin-d-deficiency.html

外行人眼中,維生素D和蓮花清瘟是類似的東西,實際上它們一個是演化過程中有明顯重要影響的微養分,另一個則是近代群衆流行的產物,雖然維生素D對COVID的效果仍有爭議,至少這些爭議是根據科學方法和原則來進行的,這是關鍵,所以兩者沒有什麽可比較的。

【後註七】昨天(2021年4月18日)我接種了第一劑Moderna疫苗。這是Yale醫院體系在臨近城市的社區體育中心所辦的活動,由Air National Guard提供保安,附近的慈善機構安排志願義工。過程有條不紊,效率很高。

真正打針的醫生和護士也是志願在周日額外出差(我不知是否有加班費)。當然,公民努力為社會公益服務,是很好的事,但是從現代國家的整體治理來看,這不可能完全取代廉潔有為的政府。所以打完針,我向醫生致謝,她揮手指著體育館裏的50多個工作人員、說她對美國很自豪的時候,我心中一凜,不知如何回復。

我在博客已經反復討論過美國對内對外宣傳洗腦的成功(參見《美國的開國神話》),百姓相信這些神話之後,反過來願意為國家社會付出是自然的結果,從而形成正反饋機制。然而這次新冠疫情的許多統計數字,無情地揭露了英美體制的惡劣真相:其核心(亦即政府)極爲低效、自私,正面的因素(如志願義工)只有非常次要的效應。過去半個世紀,英美處理危機往往仍有優越表現,其實來自其科技、財力和物力的歷史纍積,是霸權的後果而不是原因。英美在2020年的新冠患病率和死亡率都在工業國家中名列前茅,充分體現出政府欠缺效率、人民沒有紀律的體制問題,可是一旦疫苗開始批量上市,這個對比就忽然逆轉了。如果新冠病毒不是如此特別,英美很可能又可以靠著富足的醫療器材、人員和技術,矇混過關,再一次吸引如香港黃絲那些沒有思辨能力的愚昧群衆。

【後註八】我在一年多前新冠疫情的初期就强調過,COVID雖然依靠飛沫傳播,其破壞機制卻往往是針對心血管系統的血栓(Thrombosis)。後來有大約1/7的病人遭遇Long COVID,但其症狀五花八門,似乎沒有規律;依邏輯分析,血栓很可能也是罪魁禍首,隨發生所在破壞臨近的組織和器官,不過並沒有實驗證實,一直到2021年八月10日的這篇論文(參見《Persistent Endotheliopathy in the Pathogenesis of Long COVID Syndrome》)終於提供了初步的證據,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參閲。

【後註九】我多次提到美國的Antivax反疫苗運動,其實原本起源自白左,90年代起最有名的Antivaxer,如Jenny McCarthy、 Jim Carry和Robert Kennedy都是著名的白左,後來右翼民粹的反精英心態才使得紅脖子也接受那些謠言。不過一直到Trump上臺之前,白左依舊是反疫苗運動的主力(參見這篇2015年的文章《The average anti-vaxxer is probably not who you think she is》),因爲Trump公開高調走反智路綫,迫使白左主流為反對而反對,才反過來支持疫苗,但在那之前的20年左右時間他們曾與極端分子同流合污,是反智的始作俑者,這裏是2021年八月23日一篇美國人自己反思的文章:《Lefties Planted the Anti-Science Seed Fueling Vaccine Skepticism》

【後註十,2022/02/02】《Nature》剛剛發表了一篇對新冠疫苗的總結(Review,參見《What the Omicron wave is revealing about human immunity》),包含了十幾篇重要論文的結論,敘述很簡潔,内容很全面,適合一般科學人員閲讀,在此向大家推薦。

我想特別指出中外疫苗對比的問題。昂撒媒體反復炒作中國疫苗保護力只在50%左右,並與歐美疫苗的所謂97%防護來做對照,其實是測量上的有意扭曲:一方面他們選用中國疫苗在拉美對抗全新Delta變種的數據,而歐美卻是對原始病毒做的實驗室統計;另一方面,這篇文章提到Pfizer–BioNTech(亦即在台灣被高度追捧的輝瑞)即使對原始病毒,也在兩個半月後的保護力就只剩45%,拉美的統計卻沒有對接種間隔做控制。此外,《Nature》的這篇總結還指出減毒和滅活疫苗(對應著絕大部分的中國疫苗),因爲向免疫系統呈現完整的病毒,而不只是突刺蛋白(Spike Protein),所以引發的免疫力特別全面廣汎。

【後註十一,2022/02/16】歐美因爲政治社會體制所限,無法采納應對新冠疫情的最優解,導致大衆媒體充斥著自我安慰的胡扯和抹黑。然而在科學專業期刊仍然可以找到理性的聲音,例如這篇《Science》的文章(參見《Is it time to live with COVID-19? Some scientists warn of ‘endemic delusion’》)警告“與新冠共存”在當前仍屬一廂情願的冒險,並且為這個心態取了名字,叫做“Endemic Delusion”“日常傳染病妄想症”。至於一個全新的冠狀病毒Pandemic要過多久才會經由演化而使毒性降低到Endemic級別的安全地步?很不幸的,歷史上唯一有可靠資料的前例是130年前的“Russian Flu”(1889年在中亞從牛跳躍成爲人傳人的瘟疫,參見《Is Our Pandemic the Ghost of the 1889 Russian Flu?》),肆虐全球五年才消弭,而且在十一年後的1900年居然捲土重來,出現最後一波高毒性的變種,在那之後才真正成爲日常感冒的子類別。這篇文章也同時强調Russian Flu有嚴重的慢性後遺症,對這條思路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參考《Nature》上更嚴謹的學術性討論(參見《Pandemics disable people — the history lesson that policymakers ignore》)。

【後註十二,2022/02/16】我在【後註十】討論了減毒和滅活疫苗的優點,然而mRNA疫苗如果設計得法(例如ModeRNA),也有其優勢,亦即這些mRNA能在細胞内持續生產抗原,對免疫系統做出持久的刺激;詳情參見這篇《Nature》的文章(參見《mRNA vaccine-induced antibodies more effective than natural immunity in neutralizing SARS-CoV-2 and its high affinity variants》)。

【後註十三,2022/04/04】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歐美民衆有寧死也不願意打疫苗的,也有爲了一點小錢自願拼命打疫苗的;今天有新聞報導一名德國男子主動設法打了90多次(參見《Man from Germany gets 90 COVID shots to sell forged vaccination cards》),同時反映這兩個邏輯上自相抵觸的極端。一個充斥著邏輯謬誤的政治社會體制,真有可能是“最不壞”的嗎?

【後註十四,2023/09/22】周五在北市大給完演講之後,周六又和住臺北的表弟表妹在南港Citylink購物中心吃午飯。人山人海,飯後連坐下來聊天的地方都找不到。回臺南後,到周一喉嚨開始癢,周二扁桃腺嚴重發炎,而且全身酸疼兼發燒,便依照流感處理,在床上躺了三天。結果今天表弟打電話來問候,表示表妹周一診出新冠;我趕緊翻找試劑,剛滴下去就亮出毫無疑問的陽性。

此事是我的過錯:在美國單身慣了,忘記回了台灣就沒有自己隨意賭命的自由;Omicron雖然已經弱化近似流感,但80老母可不一定能熬過去。有老弱婦孺在家的讀者,應以我的錯誤示範為教訓,小心爲上,避免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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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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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6 14:33

呼應一下版主。「沒有絕對的客觀,只有不同角度的偏見。盡收偏見,才能趨近客觀」。這是中國傳統觀念中所缺乏的開放態度。這在文史界在派別中尤其明顯。偏見來自於觀察的環境條件,有時是無法勉強的。科學的長處,就在把重點放在條件與現象結果間的關係(邏輯),所以當結果有變時,依舊經得起考驗。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7 07:52 回覆:
我對科學的定義,向來有興趣,很早就專門寫過博文來討論。
我覺得科學在廣義上,就是任何主要目的為求真的學術。當然實際執行上會分出好科學、壞科學和僞科學(參見《什麽是科學》一文中討論過的Lakatos理論),但是至少要和求美的藝術做出分別,這個定義是很重要的。換句話説,如果一個人的創作,可以為了增加美感而犧牲對事實的絕對尊重(這叫做“Artistic License”,“藝術許可協議”),那麽他從事的就很明顯是藝術而不是科學,容許他參與任何有關國計民生的討論,就是拿百姓的生命財產來滿足少數人的娛樂性欲望。

HELLE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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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王博士指点: )
2020/05/15 08:55

对于教育我的想法还是局限在自己工作, 大局感觉上谢谢您的明晰指正! 

很喜欢您"消除误解靠事实,消除偏见靠逻辑"的教诲,我自己接受的是历史教育,也在中学从事这一工作,想请教一下您,我所教孩子们逻辑思考模型中有没有需要补充或修改的: 目前我教孩子的是1.多元互证(多种来源史料相互对比) 2.证据链(在时间与空间上找到事件之间关联与联系)3.内证(没有直接证据,但从人情角度不合理)。另如果要锻炼他们把握事实与逻辑能力有什么比较好方法或您的体验么?谢谢!

祝您夏日安好!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5 14:12 回覆:
要掌握事實,只有不斷廣汎閲讀、嚴格過濾,成年纍月地下工夫。我以前也提過,我自己是一直到40嵗之後,才覺得有足夠的知識儲備,能看清世界主要事件的背後脈絡;在那之前,我只聽不說,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持續學習上進的重要前提。年輕人先建立學習的欲望和習慣,保持踏實求真的心態,然後追蹤閲讀能做可靠分析的學者,是短期内可以速成的捷徑。
至於邏輯,一樣也是要一輩子不斷地自我訓練,從最基本的定義和規則開始,反復練習,務求達到反射式的熟練。成功之後,可以開始研究常見的狡辯術,並且在日常新聞報導敘事或者留言討論裏,尋找狡辯和扭曲的痕跡。有成之後,要補足常被用來欺矇外行人的假專業論述,例如統計。再進一階,是要瞭解人類心理的自然反應趨勢,綜合趨利避害的動力,解讀場面話背後的真義。更進一步,則要開始考慮一些反直覺的博弈論現象,不過這已經遠超一般知識分子能及的範疇了,年輕人不必太擔心。能看透狡辯術,對絕大多數人來説,已經夠用,畢竟連楊逍也只練到第二層。

casp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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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4 17:31

回复 龟兔赛跑

教育主要是传承知识,学术科研则是创造新知识,两者看起来相似但其实是两回事。基础教育方面(硕士前),中国总体上还是大众教育,比美国要公平得多,大家目前担心的主要是贫富差距和既得利益者胡搞导致基础教育不再公平,进一步加深阶级固化,但现阶段这方面中国比美国强。

科研方面,毕竟西方是现代科学的发源地,而且长期累积投入和产出都远远超出中国,论人均科研经费西方仍然远远领先,其学术氛围和职业道德底线还是比中国强,这点必须承认。中国的科研管理体系长期积弊,学术氛围存在盲目崇拜权威,功利性太强等问题,对于有志于追求科研乐趣的人来说,现阶段我也是建议到发达的西方国家去深造。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5 05:52 回覆:
沒有錯,我也覺得除非是已經立志要進學術界的,在中國至少先讀完本科再考慮出國,是最合理的選擇。

借這個留言談另一個話題,也就是我昨天提到文人其實是藝術家的那個討論。我想大學入學文理分科的傳統,造成很多人的誤解,值得特別澄清:台灣和大陸分文理科,是依照所需的數學難度來分的。結果理工類的自然科學被獨立分割出來,但是同屬科學的考古學、政治學、經濟學和社會學卻被劃到文科裏去,和藝術性人文科目混在一起。這就引發一個很大的矛盾:科學的終極目標是求真,而藝術卻是求美,把兩個格格不入的領域硬是綁在一塊兒,就像把鯨和魚類畫上等號,結果就是出現很多受了一輩子文藝訓練、毫無邏輯辯證能力的人,莫名其妙地自以爲有資格做社會批判,甚至管理公衆事務;例如方方和龍應臺之流就是典型,幾條不是特別壯大的底栖魚類連水面都沒見過,卻一天到晚批評哺乳類不用鰓來呼吸空氣是絕對錯誤,實在是既奇怪又可笑的。

正確的做法,是把社會科學從人文科目解放出來,另設政經學院。藝術裏參雜著社會評論,往往是獲得認可和光環的終南捷徑,但這頂多只能視爲科普,絕不能和事實與真理相混肴。我再次借用科幻小説那個例子:娛樂、審美、觸動情感才是它的實際意義所在,少數足夠嚴謹的創作(例如Arthur C. Clarke的若干作品)可以作爲科普,但是絕對不能用來作爲理工科的教科書或甚至國家學術政策的根據(例如Brian Greene的著作,無恥吹捧超弦,視爲科幻都還屬於低級的那類)。

龜兔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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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33樓的提問
2020/05/14 11:16

有一點不解,想請教王博士,您對中美教育皆有不少批評,但綜合部落格中的種種討論,我想美國目前的學術環境應該還是優於大陸(我的理由來自於大家對於中國學術界充斥假大空的批評,如有不對還請指正),為何王博士會更希望孩子去念清華呢?只是因為美國教育界對華人的歧視或者有更深層的原因?

另外,我發現,人們在思考問題時,容易因為距離產生美感或是太近產生衝突而衍生過譽或過謗的情形,該如何避免呢?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5 04:18 回覆:
如果我的兒子想要當律師或醫生,那麽美國的薪資待遇要好得多;如果他喜歡進學術界,美國的假大空和官僚作風也遠沒有中國惡劣;但是他已經明確地說不會進那些行業,現在考慮的是要創業或進入企業界,所以中國的機會反而更多,尤其是到了2020年代中期他預期要畢業的年份。

消除誤解靠事實,消除偏見靠邏輯;事實和邏輯正是我始終堅持、解釋並示範的。

HELLE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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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的一些体会
2020/05/14 08:51

王博士您好: 看到大家在谈到中国教育问题,我是一名中学文科教师,想讲讲感受。

1.中学很多学科从学科方法与结构领域已经非常成熟,其实都是旧有知识,我任教历史学科从基本方法切入来应对考试可能一天就可以讲完(时空与个体背景所产生认知变化,感同身受的神入,观念冲突与整合,局部与整体关系与相互塑造,多原因多维度与初始条件分析,动机与结果分析,文化传播中变异等),所以中学历史教育中在此之后是广泛阅读,增加历史经验,形成有生命感的历史感知与忧患意识。然而非常可惜目前历史教育方向是带有很强的意识型态因素与大量选择性史实记忆倾向,以至于忧患意识会变成战狼情绪,历史经验变成选择性论证。

2.中国中等教育的投入比较缺乏高水平教师导入,我所在学校在新中国成立之前是大学附中,大学老师与中学老师有时浑然一体,有不少大学老师直接在中学任教,而新中国成立后包括文革期间有很多有天资的老师因为成分问题或国家统一分配依然在中学坚守,所以从个案讲这一时期我所在学校教师力量很好。目前来看教师在发达城市的收入是偏低的,而以往特有时代背景也随之消失,教师整体学历在提高但我自己感觉似乎不如老一代教师。

3.目前中学教育改革一定程度上有意识形态因素(统编文科课本),有体察民情之处(摇号入学),但本质上资源有限,有时又会影响文科思维,所以各学校目前所作的是落实考试成绩,然而由于高考命题为大学教师,中学教育由中学负责其中往往事倍功半。提高整体教育投入,让机会平等,提高整体学科教学水平,强化专业参考都还有很长路要走,目前看都还没启动。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5 03:52 回覆:
因爲台灣和大陸的文化背景和社會體制很類似,而發展又早了2、30年,我們應該看看前者的教育系統的演化歷程:在1949年之後,有不少大師級別的學者必須在高中教書,其後十幾二十年大學吸收了這些優良的師資,所以整體高等教育的素質還是很不錯的。80年代台灣富了起來,並開始建立世界級的高科技產業,所以能比較容易地吸引從歐美返國的科技學人,同時培育出合格的本土人才。但是過去20年,在中產階級家長持續投入更多課外資源的背景下,學生的平均素質卻一落千丈,這形成了當前台灣教育界的主要危機。

造成素質下降的主要因素,並不是過强的愛國教育或填鴨教育。剛好相反,是引進了美國過去40年的快樂教育理論,使得中小學失去了對傳授客觀知識的注重,而去追求遠超學生智力發展程度、虛無縹緲的“獨立思想”和“創造力”。很反諷地,提倡這種快樂教育理論的高官和學者,本身就正是把英美的糟粕囫圇吞棗,毫無獨立思想和創造力可言。

與這個歪理配套的倒退“改革”,如減負、課外“成就”作爲入學標準、無限增設大學、傳授自我主義(雖然他們叫做“自由主義”)和道德相對論(叫做“多元化”),無一不是美國財閥在可以自由外包製造業、不再需要高素質勞動力的背景下,爲了節省公共開支、圖利自家子弟、安撫普羅大衆(因爲他們進不了常春藤,卻有了許多新學校可選擇)、誤導白左力量,而鼓勵資助教育“理論家”和智庫編造出來的禍國殃民政策。它們的禍害是多方面的:除了固化社會階級之外,還有降低勞動素質、助長民粹思想等等極大的毒害;這次新冠疫情下,英美的反智社會被暴露無遺,正是基礎教育被斷根的後果。

所以你所討論的,都是小打小鬧,可以慢慢解決修正。中國義務教育最重要的任務,在於提供全民公平的升學機會、足夠的基本常識和集體利益的概念,同時灌輸對客觀絕對事實的尊重並試圖建立做理性邏輯思維的能力。這些目標,無一是民營學校能更好提供的。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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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3 18:58
我补充一个客观因素,和理科不同,文科的水准很难量化。
文科教授在课堂上启发思维和胡说八道在很多时候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有些时候是完全没有区别,有一些文科领域甚至是完全没有当下的现实意义的(但并不代表不重要),所以很难用具体的指标去确定教授是否合格。即使试图用同行评议或侧面指标评判,也很容易被拉关系和灌水骗过。所以在那个特定年代占上位置的人,滥竽充数再正常不过了。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4 04:35 回覆:
你説的沒有錯,美國學術界也早有這個共識,反復有工程學院的教授用AI隨機組合字匯,編造出毫無意義的文科論文,然後成功發表在“正經”的期刊上。

我個人覺得文學屬於藝術的一類,所以它的真正意義在於觸動情感,尤其是人類審美的本能。一旦這些藝術家想要跨行搞社會、經濟或政治學上的批判,自然是醜態百出;奇怪的是一般文人都明白大明星教訓有真正社會經驗的專業人士是不自量力,但他們自己幹起同樣的勾當卻總是起勁得很。不論如何,一般人可以把科幻小説當成科學研究規劃而沒有社會後果,但是學術界本身不應該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GUI-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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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3 14:21
楼上有人提到了中国教育问题,正好昨天观视频有提到国家现在开始摇号入学搞形式公平,教育资源比较优秀的民办学校为应对变化开始设置隐形门槛(比如强调自己每学期都会组织学生去迪士尼郊游,一次花费就要上万,再比如强调自己会经常组织学生出国开拓视野,又需要家长大把掏银子,最后提醒家长量力而行,不要强行参与摇号入学最后孩子家长学校三方都不开心)的新闻。

正好评论区里有一个在上海机构的数学老师说了些现状,值得和大家分享,他的观点总结下来就是:1.民办学校靠抢优质生源提升升学率,这反过来又会吸引到更多优质生源。2.民办学校打出名声后,就会通过高难度入学考试来筛选生源。上海有条件的小孩因此开始接受超前教育,大部分人小学五年级就会学到初中知识,有的甚至学完了所有高中内容。3.没有条件的小孩根本没办法通过入学考试,只能按部就班按照国家课纲学习。长期下来结果就是等到高中毕业时,普通小孩的水平已经远远落后于接受超前教育的小孩,即便足够幸运天赋过人考上了好大学,成绩以外的领域也全面落后。4.强制摇号入学的政策打破了民办学校靠抢优质生源形成的自我良性循环。民办学校老师们将面临班上学生水平参差不齐,没办法再用以往教授资优班的方法进行教学的问题。摇号入学的普通学生会遭遇来自接受过超前教育的同侪的竞争压力,可能会产生一些心理问题。接受超前教育的小孩不得不因为普通同学而浪费时间听他早已掌握的知识。5.目前优质民办高中参与摇号的人依旧很多,比如兰生预计2020招生180人,报名摇号已超3000人了,预计到截止报名的时候会超5000人。

我再和大家分享我的一些经历:我大学前是在中国人均GDP倒数第一的省份度过的,最后有幸考到了还不错的学校。现在高中毕业快十年了,回想中学时代,感觉最大的问题就是贫困地区教育资源不足。我上了大学才发现富裕省份的同学因为老师水平很高,只要学到晚上十点左右就可以了,我就必须要学到晚上快一点,而这多出来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反复训练我已经掌握的知识上(我印象里当时看到的一些外省习题质量要远高于我做的作业,外省做一套卷子的效果顶我做三套的效果。我的时间没少花,训练效率却并不高)。等上了大学,我发现自己一点优势都没有,因为别人每天比我少浪费两个小时时间,就可以学更多大学阶段甚至工作阶段都能用到的东西。在高考这条赛道上,我这个来自穷省的人和富省的人成绩差不多,但在人生的赛道上,已经落后了不小的差距。

我分享个人经历倒不是怨天尤人,而是要点出教育改革的一个现实问题(这无关公办民办,而是一种办学宗旨上的矛盾)。穷省寒门子弟不可能搬去富省接受优质教育,地区间发展差异也不能在几年之内迅速缩小,那么基于让穷省更多聪明的寒门子弟能够获得更多机会的考虑,在穷省集中优质教育资源和优质生源办学无疑是可行的,但这会牺牲掉穷省普通生源接受更优质教育的机会。倘若追求公平原则,穷省子弟无论聪明愚笨,一律接受同等水平的教育,这虽然在省内是公平的,但却是对优质生源的浪费,结果就是从全国范围来看,更多来自穷省的普通人(放在全国范围内比较的话可能是穷人)失去了一些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整个中国的教育其实也面临类似的问题,考试是人类目前探索出的最公平的筛选机制,但备考的过程可一点都不公平。根据考试成绩筛选生源的超级学校,办的话无论公办民办,一定是富人占优,时间久了阶层固化不利于社会稳定,不办的话会浪费人才,既不利于国家发展,也可能会促使富人们转移资产移民国外(比如优质高校对富人子女极为友好的美国)。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4 03:45 回覆:
你説的沒錯,有錢有資源的家庭,即使是在中國式的高考制度下,一樣會有優勢,但是任何其他的入學標準都會更加地不公平;英美是前車之鑒。

我自己從幼稚園到初中,都是在鄉下學區的公立學校念的,課餘時間除了導師强制要求的補習之外,我一律不另外花錢找資源。考上中一中之後,我的確注意到城裏來的同學們佔了一些優勢,但沒有超過我的天分和努力所能彌補的地步。

我想在這裏强調一下,公平(Fairness)和平等(Equality)是兩回事:人生不可能是完全平等的,市場經濟尤其會不斷放大這些不平等,但是不平等也有許多不同的級別,如果國家已經在不犧牲整體經濟效率的前提下,盡全力弭平不平等,那麽這個社會仍舊是公平合理的。換句話説,一個好的制度是盡可能壓低這些不平等的現象,讓出身貧寒的優等生仍然有公平競爭最頂尖學府的機會。

所以我認爲基礎教育一律國營才是正確的制度;我一再提過,醫療、法律和教育不能聽任市場自由買賣定價,就是這個道理。與此同時,國家還必須刻意加强對鄉下的投資,以彌補先天的城鄉不對稱;這在醫療和教育上,都是中國亟須努力的方向。新冠疫情已經提醒了當局要重視前者,但是後者其實更爲重要。

我反復地說,中國當前内政最大的問題在於教育,這裏包含了兩個亟待修正的錯誤:在基礎教育上,必須有力鏟平貧富不均和城鄉差距;在高等教育上,則必須建立專業倫理,嚴打假大空。我希望高層能夠在百忙之餘,儘快注意到這個議題,並做出正確的政策改革。

MAX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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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3 10:03
关于教育部的看法,转述一下王兄微博评论里面知情人士的消息:现在很多大学,都是被排挤或有些问题从更高阶的领导队伍中退下来安排去当个校长之类的,保留行政级别与退休待遇,
期待平稳着陆的,而政府中,分管科教文卫之类的副市长(副县长、副省长),往往都是排名靠后进不了班子,甚至是为了按民族、党派、性别比例要求进行的操作;国内各级教育部门不属于
政府核心领导层,不光不被重视,被欺负也是有的,所以内部思想混乱。
如果上述事情属实,那么要整改教育部门的话需要重塑官僚组织的文化。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3 12:35 回覆:
這其實是個普世問題:有理想、有才華的人,進教育界是爲了作育英才,不是想要到學術界搞抽象的理論,或者做行政管理、追求富貴。結果是教育學院滿滿胡説八道的空想家,而各級教育管理機構的官僚作風比一般衙門還嚴重。

HELLE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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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观察
2020/05/10 12:29
王先生好:
非常感谢您的回复。关于传统中国社会问题与当代类比也许是不当的,但我想用我看到的、读到的来说说我的想法。
民国早年历史学者吕诚之(思勉)先生回忆晚清时代家乡读书人时,曾提到他们有很多知识并不丰富,视野也非十分开阔,但都有着治国平天下之志向,而之后这一志向日益少见。
我在教育单位工作,我们单位的负责领导不断强调不忘初心,办人民满意的教育,做了不少提高教学管理与教师发展举措,也有很多媒体报道,但其实质是在拼体力拼时间,教育本质反而被一定程度抛弃,老一代崇尚效率能,开拓与创新教学风格渐渐消失。单位领导把自己子女全部送往国外接受教育,虽然口头上展示着肯定与希望,但他们对中国教育制度并没有信心,他们的行为很大程度是为了获得量化考核后领导职位巩固带来的经济回报。我身边这样的现象很普遍,您指出——能理性面對問題、高效執行對策的,就是好的政治社會體系,這和執政者的髮色、膚色和所用的語文、哲學等等都沒有直接的關係——我非常同意,但是举目四望,有着很大的失望。当教育与其他领导自己都把孩子送往国外时而又不回来时,我觉得这个社会其实有着深刻危机,也是传统社会没有的现象。
另除了中文与历史教科书是我们书写外,其他教科书均是来自欧美、日本、俄罗斯,我觉得我们文化教育发展依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太悲观了。
敬颂安好,吉祥!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1 06:59 回覆:

我可以理解你談的現象。我在台灣的親戚朋友,很多也仍然把美國想成人間天堂,拼命花錢送小孩來美國讀書;我自己反而是情願兒子去念清華,可惜他的中文太爛,所以不可能。

所以這個現象背後的原因之一,是距離產生美感:其實美國對華人公開歧視非常嚴重,尤其在入學過程,更是已達可笑的地步(SAT滿分的華裔小孩,進不了常春藤的比比皆是;白人若滿分,則基本沒問題;黑人即使是成績掉尾,一樣也能拿全額獎學金進哈佛)。只看高中,性價比也很低,好學區光教育稅就是一年兩萬五,這還是公立的。

但是另一方面,中國當局對教育界的腐敗和假大空,向來不聞不問,以致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很嚴重,我已經多次説過,教育系統是當前中國内政最大的錯誤所在,我們只能希望它早日得到足夠的重視。


HELLE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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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开心看到王先生恢复:)
2020/05/09 12:17

觉得王先生与吕祖谦显现所描述的境界一致:当如身在其中,见事之厉害,时之祸患,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当作如何处之?如此观史,学问可进,知识亦可高,方为有益。(《史说》)

想请教王先生今日中国的政教与传统时代有很大的相似,与西方自由主义相异。然而传统政教有其长,但在思想领域往往管治严格,会呈现万马齐喑的局面,收是常态,是否亦是中国明清以来落后重要问题,今日是否可以避免这一现象。

敬颂夏祺!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0 07:30 回覆:
隨著邏輯思維的精煉和人生經驗的纍積,閲讀歷史就像研究案例一樣,一方面可以看出背後隱藏的推手和脈絡,另一方面也為未來的研究提供新的參考。不過這必須出於興趣,先花上幾十年建立堅實的知識基礎和邏輯能力,切忌揠苗助長,在能有真正的洞見之前,硬搞語不驚人死不休,那麽自然是陰謀論連篇,對人對己都沒有好處。

你提的這問題基於一個類比,並沒有絕對的因果效應。我的意思是,能理性面對問題、高效執行對策的,就是好的政治社會體系,這和執政者的髮色、膚色和所用的語文、哲學等等都沒有直接的關係。中國在清末到文革之間半個多世紀,和歐美文明的差距達到歷史上的最高點,文人普遍對中國文化、體制和人民素質做全面否定,就是只做簡單類比、而沒有嚴謹的邏輯因果分析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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