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突然發現平時吃的有機糙米特別的難以下嚥，吐出來一看，盡是沒去殼的，難怪家人最近紛紛抱怨米飯越來越難吃，當下趕緊把冰箱裡還未煮食的整袋糙米拿出來檢視，一挑就是近三分之一量米杯的發黑敗壞米粒，心頭一驚：不知吃下多少了？

說來也是自作聰明，最早在有機商店買到這家廠牌的糙米時，就覺得特別的好吃，但因價格高出許多，常讓我下不了手，靈機一動打了包裝袋上的廠商電話去詢問，得知直接向他們訂購一定的數量，可以得到優惠價格。我欣喜若狂，馬上在電話裡如數訂了一箱八包，每包2.6公斤的糙米，如此來回訂購不間斷，至今也有兩年以上的時間了。這期間歷經他們漲價，漲幅改來改去不談，還常寄錯我訂購的項目數量，儘管反應過，廠商也沒有主動退差價，因金額不大我沒多加計較，而這回又來個濫竽充數，還有可能危及健康，怎不令我氣得跳腳呢？

說到我以前的脾氣是既火爆又衝動的，常是不顧情面的據理力爭到底，沒有得到合理的回應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比如有回牽著我家布丁（紅貴賓狗）到附近郵局辦事，不知何時裡頭已設有志工服務台，而唯一的志工不只年紀大，嗓門也大，遠遠見我走來，就快馬加鞭的衝到我面前來，大聲吆喝我不准帶狗狗進郵局。我說規矩新訂也該有個緩衝期或是宣導期，若時間上不允許，也該有配套措施共行才妥當，比如準備個地方讓人可以暫時安置寵物，否則人都已到郵局門口，卻因意圖不明的新規定而辦不了事，豈能讓人心服口服？她聞言仍不許，要我把狗狗帶回家再來辦事，否則狗狗咬傷人她有責任。覺得她越說越離譜，我的狗兒不到四公斤，隨便腳一踢都可以讓牠一命嗚呼，更何況還有我這個主人看著抱著都行。懶得再與她說，要她找經理來，她回我：「找誰都沒用，這正是經理訂的規矩，他來妳還是得聽我的！」喝！這可踩到我的底線了，於是當場來個即席申訴，從獨自一人的義正嚴詞到引人注目的口沫橫飛，再形成行人、辦事的人全來駐足圍觀的局面..... 最後當然是便民者獲勝。

又有一次，我在A百貨公司以九折買了兩件內衣，不巧逛到另一家B百貨公司，同樣的品牌與式樣，卻是買一送一，兩家百貨公司就相隔幾步而已，價格卻是天壤之別，真讓人為之氣結。找時間回A公司理論，櫃姐冷冷的回覆配合每家百貨公司的方案本來就不同，她完全是按照公司的規定走，並無疏失之處，也沒有欺騙我。我說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到A百貨公司的相關單位，去檢舉你們公司給予B百貨公司的行銷策略較為優惠，有鼓勵顧客到B百貨公司購買的嫌疑，而且我握有實證。話才一出口，她隨即改變態度，熱誠的說她會處理到讓我滿意為止。

還有一回在一家百貨公司選購涼被，因為再過幾天就是週年慶了，我擔心價格有差，所以遲遲沒有下定決心，但是櫃姐一再保證已經先行降價了，週年慶也是這樣的價格，此時買不但貨色齊全，還不用在週年慶時與人相擠，得到的服務品質好很多，此話正中我下懷，於是一口氣買了三床涼被。週年慶時我又回櫃上想再挑一床被單，不經意看到早先購買的那一系列的涼被全都在特賣，價格不到原價的三分之一，當場氣炸，覺得又被愚弄了，於是找那天拍胸保證的櫃姐理論，她裝傻喊冤，找來樓管，再找來經理，整層的寢具專櫃都快鬧翻了，事情才得以完滿解決。

處理過這樣的大大小小的事件已經不知其數，秉持的無非就是得到公平與誠信的對待，最近甚至對娘家公司的會計師發出警告：莫再不附上單據就拼命請款，或者預收之後不補收據，這是最起碼的互信基礎，會計師很不高興受到我這樣的質疑，與我爭辯許久。我是不便干涉，否則花些時間絕對可以抓出弊病，這是人性的弱點，有規範就會留心、不敢造次，任由恣意而為就會有漏洞，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誠如Bee Wilson所著的「美味詐欺 黑心食品三百年」裡所說的：「他們之所以膽大妄為，完全是基於消費者的無知以及吃了暗虧不敢聲張的想法」，最重要的還點出現代人的盲點：「最糟的是，資訊時代的來臨，似乎讓人們的判斷力明顯下降，被騙指數一路飆升。」真正說出我的切身感受。

面對糙米廠商的欺人太甚，我雖又升起一股興師問罪的念頭，但已懂得仔細考慮其必要性，整箱糙米幾乎都已下肚了，口說無憑只會讓人懷疑我的動機，怪也要怪自己的大意。回想前幾次極力爭取所得到的效益，並無法掩蓋那附帶而來的陰影與失落感：郵局又沒志工了！不知是否是我上回抗議所導致的後果？往後若有民眾有疑問時就少了幫忙解答的人了，只怕也連帶打擊到志工的服務熱忱，她還會繼續熱心助人嗎？會計師素來與公司配合無誤，我這一攪和，雖然長期來說是為了會計制度的良好建立，但短時間是否會惹惱會計師，而讓當老闆的弟弟為難？A百貨公司的內衣照樣九折賣，還是有人繼續當冤大頭，我的抗爭毫無立竿見影之效，廠商依然我行我素，彷彿是要糖的才有糖吃，唯有知情的人才能免受剝削，這同時意味著雖然我在此櫃得到正義，但到了別處一樣是個盲目的消費者，多令人洩氣的真相啊；而在寢具專櫃的爭執衝突，更讓幾位路過的朋友親眼目睹，我因而不時被調侃：「看來傳言不假，到哪裡都看到妳與人吵架，妳也太悍了吧？」這付出去的名譽代價.....唉！實在太高了！

一定有更圓融的方式，消費者手中畢竟還是握有最後的一張王牌，不再向惡劣的廠商購買便是，既單純又省事，凡事都要爭出個公道，要爭到何時才是個盡頭？年輕時的血氣方剛，求的是不被人欺、不吃虧，但也不乏好鬥逞能的因素在作祟，一不小心就流於意氣之爭。而今則視「爭」為急燥的心熱症，會好奇於冷卻過後的自己是否仍是一本初衷？還是削減了「爭」的慾望而雲淡風輕？求的是無事一身輕，考量的不再全然是自己的角度，而是著重於其後的連鎖效應。

沒有「爭」的牽腸掛肚，反而能回歸事件的發生本質，像這回就學習到米裡大有文章，想當初看糙米就是一個樣，哪知其中暗藏的玄機？身為一個現代的消費者，就是要睜大眼睛，才能分出等級優劣而粒粒識分明。決定重回有機商店購買糙米，不僅廠牌眾多，還有五榖米或是十榖米等多樣產品可供選擇，由店家來把關，我安心多了，至少不用再花時間挑米，即便品質再出問題，亦有店家負責退換貨或是反應顧客滿意度，消費者權益不致受損，縱然價格高一些，但這點錢該讓人家賺.....我終於付得心甘情願了。

從來都不認為有挑米的必要，如今儼然已成挑米高手，這小砵裡盡是我費時挑出不宜入口的淘汰米：有發黑的、有發霉的、有蟲蛀的、有空心的、還有許多沒去硬殼的，商人的空間何其大啊！（文＆拍攝：童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