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達。」韻華再也忍不住地嘶吼出來，「你跑到我們店裡發什麼神精啊？」

正在辦公室裡結算的我和艾貞，衝出來見到整個店面裡桌椅東倒西歪的，差點暈過去。「安達？！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明語…我急啊！妳、妳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以前我有什麼錯，現在我向妳道歉，我們不要取消婚禮好不好？」他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激動地說著。

第一次。這是第一次他那麼低姿態地哀求我，我別過頭不看他，內心此刻真是百感交集，難道每對情侶總要到了分手才懂對方的好？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把我們的店倒成這樣啊！還好現還是休息時間，否則…客人不是全讓你嚇跑了。」艾貞忿忿不平地指責他。

「明語…」他沒理會艾貞又喚了我一次。「妳原諒我好不好？」

我望著此刻的他，不捨在內心翻騰著，但我知道自己現在若對他心軟就是對將來的自己殘忍，過去的五年不正是嗎？我怎麼能輕易地用未來去交換他此刻的放下身段呢？

「明語你們到辦公室去談好了，營業時間快到我和艾貞先把這兒收拾一下。」韻華上前拍拍我的肩。

我望了兩位好友一眼才領著安達進入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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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過去的五年裡似乎對安達而言一點兒都不重要的我，此刻竟會讓他不顧他嘴邊常掛著的尊嚴，但我卻仍以為他根本不會在乎我的留或走，因為依我所認識的楊安達會如此低聲下氣的放下姿態為的只是他的面子，他並不是真心愛我才求我別分手。

「明語，妳別這樣好不好？」好話說盡的他有些耐不住性地雙手插在腰上，「妳要婚禮，我就給妳一個婚禮，妳怎麼能在這個時候不顧我的顏面？妳要我和我的家人以後怎麼去面對所有的親朋好友？」

看吧！他只是為了『面子』，不是因為愛我才回頭求我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語氣平和，「安達，從來你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想，你想過我嗎？」

「我怎麼沒想過妳？如果我不曾替妳想又何必給妳一個婚禮？」他理直氣壯地說。

一場婚禮就要女人從此認命？什麼事都不去在乎？他果然是自私的男人！「婚禮、婚禮，難道婚禮只是我一個人的嗎？每個女人難道都只是為了婚禮而結婚的嗎？」

他又擺出一副輕蔑的表情，「女人想要婚禮不就是要男人給妳們一個承諾嗎？不就是希望藉著婚禮向全世界宣告：身邊這個男人從此是我一個人的嗎？」

「哼－」他的話給我帶來好沉重的無力感，淚水湧上眼眶讓我不想多作回應地轉身背對他。

難道世上真的沒有所謂的真愛？每對情侶在成為夫妻之前都為了什麼而願意走入婚姻的？因為習慣？即使必須極度地委屈自己？甚至在對方眼裡像是個隱形人一樣？

「怎麼？不回答，是因為我所說的話正確到讓妳無話可說嗎？」他總是這麼自以為是，總是以為全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總是以為能看透每個人的內心。

「安達。」我轉過身來望著他，「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和你結婚？男人的承諾就像一池春水，只要風一吹，再堅固的承諾都隨風搖擺；結婚只不過是彼此之間多了一張證書而已，即使我向全世宣告這個男人從此是我自己一個人的那又如何？一張紙能關住你的人你的心嗎？」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來。

「明語，我…」他伸手要拭去我臉上的淚。

「安達，」我故意退了一步躲過他的手，「兩個人會結婚是因為彼此相愛，因為相愛，所以都願意將自己往後的日子奉獻及交付給對方。」

他眉頭深鎖似懂非懂地看著淚\眼朦朧的我，「明語，妳說的話我現在也許還無法體會，但是，結婚以後我一定會努力去瞭解的，我們不要分手，婚禮還是如期舉行好不好？」

現在無法體會。他當然無法體會啊！因為他根本不是真的愛我，或者該說他根本不懂得怎麼去愛。看著眼前這個我愛了五年的男人，淚水止不住地滑落，那種既為自己感到受傷卻又心疼他的感覺在我心裡互相拉扯著，「安達，我們也許都該冷靜地仔細想想…」

「到底還要想些什麼？」他憤怒地咆哮起來。「不就是結婚？我們都在一起五年了，還需要想什麼？明語，我求求妳別取消婚禮。」

是啊！都在一起五年了，還需要想什麼？以安達的能力他能讓我往後的生活無虞，甚至像個少奶奶一樣不需要出外工作、在家有個佣人使喚、出門能有個司機接送…但，婚禮的時間愈近我卻愈是看見自己在他面前的卑微，也愈是感到整顆心空蕩蕩的，不安全的感覺瞬間佈滿了全身的細胞似的。

「安達，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好想想，好嗎？」我暫時放下內心的掙扎，多要一些時間，因為，我害怕只要安達再努力一些，自己就會盲目地點頭答應他。

「明…」

「安達。」韻華及時進來打斷了他的話。「你就給明語一點時間，我相信她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回答。」

他看了韻華一眼又回頭看著我，無奈地點點頭。「我不逼妳，希望妳想過之後給我的答案會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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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達離開後在艾貞和韻華的體貼勸說下，晚上我也跟著休息了。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今天該到牙醫診所換藥的事，於是又順道去了診所，只不過今晚看診的醫師並不是成君南。

夜晚的風比起白天寒冷許多。

或許是因為從中午到晚上一直未進食的緣故，才會感覺今晚天氣似乎特別的冷，人也有些昏沉，此刻除了拖著疲憊的步伐和心情踏在返家的紅磚道上外，關於安達和婚禮我也已經沒有多餘的氣力去想了。

「趙明語？！」

正當我沮喪地低頭望著紅磚道邊走著時，突然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喊了我，我抬頭看，是成君南。他揚著笑臉站在不遠的正前方端視著我。

「怎麼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邊說著邊朝我走近。我不覺噘嘴抬眼看他。

他走到我面前，像小時候那樣一手將我額前的髮往後撥。「到底怎麼了？誰欺負妳啊？」

他還是像童年時一樣，一見我不開心就老問：「到底怎麼了？誰欺負妳啊？」我好像又回到小時候，那時的我在他面前可以自在的哭哭笑笑，他不會說我無理取鬧更不會嘲笑我愛哭，他會保護我也總是將最好的給我。

突然間，我好希望自己還是那個小小的趙明語。

我仰起頭望著冷清的夜空，寥寥無幾的星星，「君南…我好餓哦！」

「啊？！」他先是一愣，然後突然噗嗤一聲哈哈大笑個不停，「妳…妳在搞笑啊？做著一副詩情畫意的動作卻說出這種話…哈…」

也是，再怎麼說我們好像也才剛重逢…但是，話又說回來，人家從小在他面前就是這樣啊！「唉唷—你不要笑了啦！人家真的肚子很餓嘛！」

「好、好、好。」他壓下笑意，「我不笑了，反正我晚餐沒吃現在肚子也餓了，我請妳好了。」

他帶我到附近一家半自助的簡餐\館，雖然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但人潮還是不少，現代人是不是人人都有著一顆害怕孤單寂寞的心啊？否則為什麼寧願流連在這充滿霓紅燈的吵雜城市中，而不肯回家享受片刻的寧靜呢？

其實，偶爾我也怕寂寞的，尤其是和安達交往了之後。一開始他將我自平靜安穩的生活中帶進了倍受呵護的日子，卻又隨即將我推入天天的等待中，一個人孤單寂寞並沒有什麼，但抱著一顆等待的心和孤單寂寞對抗著是很容易讓人耗盡精力的。

「想吃什麼？」他拿起立在桌邊的ＭＷＮＵ遞給我，「妳可不要跟我說：君南人家想吃水餃！」

他的話一說完，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小時候我很愛吃他母親親手包的水餃，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對那一顆顆水餃情有獨鍾，他母親知道之後，每一次只要他們家裡包水餃一定會通知我去，他的母親總是說：「看小語那麼愛吃水餃，我也愈包愈起勁呢！」

「那妳去小語家包啦！」小成君南當時滿口水餃還不忘抗議，「知道小語喜歡吃妳就連包了三天的水餃，到底她是妳的小孩？還是我是妳的小孩？爸爸出差回來我一定要告訴他，媽媽不公平！」

我斜睨了他一眼，「這裡那有水餃可以吃？你就愛嘲笑我。」

「開玩笑，妳小時候那麼愛吃水餃，害我現在看到水餃都還很害怕。」他笑瞇了眼。

「什麼？！我可是只吃成媽媽包的水餃呢！」我抗議地回答。

「那我可要替我媽謝謝妳對她包的水餃的『知遇之恩』囉？！」

語畢，我們倆人相視又噗嗤地笑了出來，這一餐\是五年來我吃的最開心的一餐，君南和小時候一樣總是有說不完的笑話，而我此刻也像小時候一樣成了他最忠實的聽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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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說生離、死別最苦。我和君南在十二歲那年嚐過了一次生離，事隔了十多年我們重逢，今晚的再度相遇，倆人彷彿都有說不完的話想向對方訴說，用餐\時，他對於失約的事隻字未提，只是說些他到國外求學時發生的趣事，或者替某個病人看診時發生某件好笑的事，直到結束了用餐，我們並肩站在餐\廳門口又要再度說再見時他才道：「我好像還有一卡車的話還沒有對妳說，而且還欠妳一個解釋。」

「或者，你送我回家我們可以邊走邊聊，如果還不夠呢，那還可以到公園坐著聊？」我側著臉等他回答。

他挑眉笑著朝我點點頭。「那…我們還佇在這兒幹嘛？」

走在街道上，儘管冰冷的寒風迎面而來我那被友情填滿的心卻暖的很；至於婚禮的事…就暫且放下吧！今晚我只想一股惱兒地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友誼裡，再一次體驗被老朋友關心、被老朋友保護的溫馨。

「對了，你怎麼會在我家附近遊蕩？」我突然想起在家附近遇上他，他該不會是…看我病歷上的住址找來的吧？

他停下腳步好笑地盯著我，一副看透我的心思似地，「幹嘛！妳以為我會做那種無聊的事啊？」

我的臉一陣燥熱心虛地低下頭，「什麼？什麼無聊的事？」

「哈！妳以為我不知道妳的腦袋想過什麼？」他像是胸有成竹的洋洋得意地笑，然後又邁開腳步繼續往前走去。

我追上他，「好啦、好啦！」看他得意成那個樣子，我只好不情願地承認。「是我自己想太多行了吧！那你為什麼會去那裡？」

他伸手輕拍了我的腦袋一下，「我女朋友也住那附近啦！」

女朋友？！不知道為什麼？聽他這麼說突然有種很深的失落感襲上心頭，照理說我不該有這樣的心情的。會不會…會不會是我對他的感覺還停留在小時候受他保護的記憶裡？！「嗯，應該是這樣。」我暗自在心裡想著：是因為小時候他對我特別好、特別照顧我，而我又太過依賴他，所以在多年以後的現在我才會不太能接受他已經有該要專心也真心疼愛的女人，「沒錯，不會錯，就是這樣的。」我不斷地在心裡對自己說著。

《＊～愛上你以後，我突然找不到自己，我忘了當初是怎麼笑的？也忘了那時是怎麼快樂的？如果，愛一個人需要放棄歡笑，放棄自己，那麼，我寧願選擇不愛，讓心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