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街道上，空氣中夾帶著寒冷的氣息，今天是我和他認識五週年紀念日，也是訂婚滿二年的日子，而下個星期日我們就要攜手步向紅毯那端，共組家庭面對屬於我倆的未來。

和安達約好了在咖啡館的門口見面然後一道進去用餐，但是距離約好的時間已經又過了半個小時了卻仍不見安達的蹤影。

寒風再度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哆嗦拉緊外套的領口。今天是第幾次等他？我記不得也算不清了，儘管身邊的朋友都忿忿不平地替我叫屈、說我是個既沒骨氣又沒有女人尊嚴的傻女人；儘管偶爾自己也會忍不住惱怒他每次都讓我等他，但那種種的情緒都在他每一次向我解釋道：「我遲到也是因為工作啊，我這麼努力地工作還不是為了讓妳有好日子過，還不是為了我們的將來著想。」而宣告平息。

安達是個工作狂，這點在五年前我認識他時就肯定地明白。當時因為公司接下了他們公司的一個廣告案，讓我和他一起工作了一段時間，他那一股惱兒地栽入工作的熱情吸引了我，而不知不覺地我們就這麼走了好長一段路。

拍打岸礁激起的浪花最美。我和安達除了因為他經常遲到、偶爾放我鴿子而吵吵架外算是十分平順的，或許是太過平順吧？！有時自己也搞不清楚對安達的感情到底是愛還是習慣？而我對他而言似乎也是可有可無。

感情走到這裡真的很悲哀，尤其是在距離結婚的日子愈近我愈是這樣感覺。

我一直以為，人一定要擁有真愛才算不枉此生。但如果你問安達是我的真愛？那…我真的沒有回答你『ＹＥＳ！』的勇氣，因為偶爾靠在安達懷裡時內心卻仍有幾分空虛，腦海裡仍有自己是虛渡此生的想法。對於我的這點心思，安達從來不曾察覺也從來沒有興趣瞭解，而我也總是刻意忘記地忽略它，所以，面對即將來到的婚期我完全沒有喜悅的心情，反倒還為了採買結婚用品和安達起了幾次爭執。

晚風一點也不體貼我這個餓著肚子站在街上的女子，硬是襲上心頭，回頭欣羨地望著咖啡館內享受美食、啜飲咖啡或花茶正感受著溫暖的人們，我搓了搓雙手，將領口拉得更緊目光轉回街道上搜尋著安達的身影。

「明語。」

身後傳來安達熟悉的聲音，等待了一個小時又二十分鐘之後他總算來了。我轉身朝著顯然匆匆趕來的他苦笑。「還以為我又要被放鴿子了呢！」

「拜託！」他的臉色隨即一變，「妳不要老是舊事重提好不好？」

又來了，等他的人沒生氣，他反倒先生氣了。「幹嘛？我只是開玩笑提一下而已啊！」

「開玩笑！」他雙手插腰不耐煩地說道：「開玩笑一定要提這事嗎？妳如果不是要引起我的罪惡感，為什麼要一再而再地提起？」

「我…」話還沒出口，他逕自推開咖啡館的大門走了進去，丟下身後的我喃喃地自言自語。「算了、算了，我向你道歉總可以吧！」

而我，還是沒骨氣地到他面前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請問兩位要點些什麼？」前來點餐的服務生彷彿嗅到我們之間濃厚的火藥味，連遞上ＭＥＮＵ的動作都顯得戰戰競競。

我抬眼偷偷瞄了安達一眼，他真的很愛生氣！對於這般情形漸漸感到疲累的我，低下頭盯著ＭＥＮＵ上的餐點卻一點食慾都沒有，或者點杯橙汁來喝就好了。「我…」

「來兩份咖哩雞肉套餐兩杯熱咖啡。」

又來了，我話才到嘴邊這個男人就又自作主張地替我點餐，他從來不曾詢問過我的意見就替我決定餐點和飲料，更不關心我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想不想吃、愛不愛吃，那都不干他的事。

以前，我總是沉默地接受他為我做的任何選擇，但今天我卻莫名地想朝他大罵，我生著悶氣地瞪著他，而他像是沒瞧見似地環顧著四週。

「結婚的用品都買的差不多了吧！」他的目光落在櫥窗外的一對情侶身上。

「都差不多了，但是我想…」

「差不多就好了，掙錢很辛苦的我想妳能體諒我吧！不需要的就別多花了。」

被他這麼一說，心想要換窗帘的話硬是被我給吞了下去。

「前天我替妳買的那些金飾都拿到我住的地方去了嗎？」他點上了菸。

其實，我真的很討厭人在我面抽菸的，那味道幾乎讓我窒息，但他似乎從來沒有察覺。

我揉了揉鼻子，「都還放在我家。」

「為什麼放在妳家？那是我出錢買的應該放在我家啊！」

「可是，結婚那天我還是會用到…」

「妳爸媽不是會給妳準備嗎？妳可以先戴他們買的，等我將妳迎娶過門，晏客時再戴上我買給妳的，…」

「不好意思。」服務生端來他點的其中一份咖哩雞肉套餐。「請慢用。」

「妳不要什麼都往妳家拿。」服務生離開後，他將餐移向他面前又接著說。「我出錢買的就該放在我們未來的家。」

那些…不是要買給我的嗎？那麼放在你家和放在我家會有那麼大的分別嗎？我別過頭望著窗外，一顆心像是沉到幾千幾萬里深的海底去似的。忍不住問自己：這是妳要的嗎？這樣下去真的會有幸福嗎？我和安達究竟是我愛他多？還是他愛我多？或者，我們都只是習慣有彼此陪在身旁，下班後有人和自己一起共用晚餐，假日有人和自己去看一部電影，…這些，我想安達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吧？！

他將手中的菸放進菸灰缸捻熄，等服務生在我面前將另一份套餐擺好，恭敬地離開後他才開口問道：「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安達，」我看著他，幽幽地問：「你…是真的愛我嗎？」

他將雞肉往嘴裡送，眼裡閃過一抹煩燥隨即放下手中的湯匙，「小姐，我們都要結婚了，妳問這什麼蠢問題？」

「這問題很蠢嗎？」我不禁感到委屈地湧上淚水，「跟我結婚就代表你愛我嗎？」

他輕蔑地望了天花板一眼又看看我，「那妳認為怎麼做才算是愛妳？」他用著厭煩又忿怒的眼神盯著我。

我無語地望著他不屑的臉孔，突然間覺得對他好陌生。

「我去一下洗手間，妳自己慢慢想。」沒等我回應，他已經起身離開座位。

怎麼樣才算是愛我？

安達，我想他根本沒有愛過我吧！一直以來都是我順著他、體貼他，他需要人陪時我就必須適時出現，他想要獨處時我就該安靜離開；我呢？他不曾關心過我要什麼，每次覺得孤單時他總是要我自己去找朋友，就連我不喝咖啡的習慣他都記不得，每一次還是替我點咖啡。

「小姐…」

正當我想得出神時一位陌生的小姐站在面前喊了我，「有事嗎？」不會是推銷員吧？！

「嗯…」她吞吞吐吐地，「我知道我這樣說好像不太好，但是…」

「不要緊，有什麼事妳就直說。」她支唔的樣子看來不像推銷員。

「我不是故意要聽你們的對話，但是，像這樣的男人…妳還是趁早離開他比較好。」

她的話讓我感到既不解又訝異。「妳…認識我未婚夫嗎？」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這樣很唐突，我也不認識妳的未婚夫，只是…一開始我就看妳站在門口等了他老半天，又聽你們剛才的對話，我覺得…我覺得…我說了妳不要生氣，我只是建議而已妳可聽也可不聽。」

我同意地朝她點點頭。

「妳的男朋友似乎太自私了，女人愛上了自私的男人是很辛苦的，妳…。」她瞥見安達自洗手間走出來趕緊丟下一句：「妳最好三思。」便匆匆回她的座位。

我朝她眨了個眼致意，隨即低下頭望著眼前不知何時送上的咖啡，暗自盤算思考著。

「那女的是誰？」安達一回到座位還沒坐下就看著那位陌生的小姐問我。

我朝那小姐的方向看了一下，目光立刻回到他身上，輕描淡寫地回答：「只是告訴我包包掉了而已。」

他沒多想地坐了下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既然要買的東西都差不多了，那今天就早點回家休息，我累的要命，為了要給妳一場婚禮簡直快把我忙瘋了。」

聽著他的話我沒有多做回應，只是伸手端起咖啡輕輕啜飲著。這是我在他面前頭一回喝下咖啡，我想他並不知道吧！溫熱的咖啡散發著濃郁的香淳，滑進嘴裡卻挾帶著淡淡的苦澀，這正是我不喝咖啡的緣故；戀愛就像喝咖啡一樣，一開始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等你舉杯一飲而下時才發覺原來是苦的，但可恨的是自己卻戀上那誘人的濃郁香氣久久不可自拔。

我討厭這樣的味道，我不該再勉強自己去喝它，不是嗎？我放下手中的咖啡再一次仔細地看他，其實，他該擁有一個比我聰明、比我獨立和我完全不同的女人才是；而我該要重新找回自己、重新定位，然後找一個比安達更適合我的男人，或許這麼一來對他或者對我都會是最好的。

「怎麼了？又不說話。」他又點上第二根菸，表情像是極為享受地吞吐著。

我緩緩地起身，「原來給我一場婚禮讓你這麼累，真是對不起！」，然後將手上的訂婚戒指褪下放在桌上。「以後，你不用這麼累了。」

「這、這是什麼意思？…」他驚訝地瞠眼望著我。這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有這麼大的反應，也是第一次我覺得他重視我。

「所有你花錢買的東西，我會請人送到你的房子去。」

說完，我瀟灑地轉身走出咖啡館丟下他一臉莫名地呆坐著。我沒有感到難過更沒有傷心地流淚，而是帶著輕鬆愉悅的心情步入擁擠的人群之中，因為我知道只有放手才會快樂！

認識他五年了，到今天我才肯正視彼此間的差異，雖然現在做這樣的決定是晚了許多，但我想，一切該還來得及才對。

《＊～愛人和被愛，究竟該選擇那一樣才算是幸福？如果，你也沒有肯定　　　的答案，或許，在愛人或者被愛之前我們都該學會先愛自己也尊重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