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收到臉書寄來臺灣舊日同事／友人老宋分享大陸正流行的八句粗話。話粗理可不俗。

其中幾句特別活脫：

一、迷茫煩惱的問題主要在於：懂得不多卻想得太多，書讀太少又特愛思考。

二、人與禽獸惡鬥只能有三種結局：輸了，叫「禽獸不如」；贏了，叫「比禽獸更禽獸」；平局，叫「有如禽獸」。

三、當有人侮辱你的時候要記得：獅子不會因為聽見後面有狗吠而回頭。

四、如果你太在意別人的看法，那你的人生將變成一條內褲：別人不管放什麼屁你都得接著。

五、你厭惡我干我何事？說的好像要是你喜歡我就能昇華我的人生似的！

幾句話讓我想起二十五年前一段幾已遺忘的往事。

那時德州畢業剛來加州，找到工作很重要。一來全家四口的前途全繫於此，找不到工作就 bye-bye，美國白來一場；二來讀書花光所有積蓄，窮到只剩下人，可能連返臺機票都買不起。

因此租下住處後馬上開始積極找工作，那像現在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把電郵信箱裡「事求我」的 email 大把大把拉進垃圾桶銷毀。

找著找著兩三個月過去仍沒下落不免內心焦急。現在不記得了但美國好像只給六個月，六個月沒人要就請打道回臺灣自己吃自己去。

有一天．．．接到一封某大公司邀請前去面談的信函（對，那時電郵還不流行，是紙張信件），於是充份準備後如期前往，心中滿懷希望。

出來接待的是一位與我差不多同年紀的臺灣人，這下我更有信心了！同鄉以國語與我交談，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你認得我嗎」？

我一下呆住，我怎麼會認得你啊？正尷尬間他說：「我是吳 X 晃」。

哇靠！居然是我高中同學吳 X 晃，這下太好了，這間公司我進定了！兩人歡天喜地敘完舊後正式進入面談。

吳同學詢問了我許多他掌理的事務和該公司的技術，我有點納悶他怎麼問這些個，又不是好像我已經在貴公司工作多年現在回來重做馮婦。

不過沒關係，找工作就是得回答所有一切任何問題！因此努力把在臺經驗及在美所學配合到他公司的技術領域應答。

好不容易一小時過去，同學不露聲色與我客氣道別。誒，就這樣啊？再沒別人，也不見部門經理？這算什麼面談？

好吧也沒辦法，「您的 favorable consideration is greatly appreciated」，客套話還得照說。

回家後沒幾天同學的信來了．．．對不起很遺憾的是，幾經深切思考我們覺得您的資格雖佳尚不如其他候選人優異，所以這職位我們已經另聘他人，祝您一切順心如意。

OK 好沒關係反正後來我也順利找到工作，辦到綠卡，買車買房，小孩送進學校等等。

只是一直對這「一人 interview」的局有點納悶。直到有一天在南加巧遇另一高中同學「阿豆子」。

豆子和吳同學都是高一就認識的，不過交情不同。豆子是醫門子弟，家世不凡，只是學習有點辛苦，但他體格超棒，踢足球校隊，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把「吳 X 晃經驗」講給他聽，他聽完微微一笑告訴我說：「那面談是他自導自演，不是公司邀請的」。這下完全符合我的懷疑。

只是吳同學幹嘛要煞費周張搞這一道「假面談」？豆子說：「為了侮辱你，報復」。

侮辱、報復？侮什麼辱？報什麼復？我侮辱過他嗎？

豆子這下得意了，「你是沒得罪到我，可是你得罪過很多人。他覺得你侮辱過他，要報復回來」。

「我怎麼得罪誰、又侮辱他了」？我越來越緊張。

豆子以一副「曉以大義」貌對我說：「誰教你高中時那麼囂張」！

我囂張？我囂張？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囂張的人我囂張？

「我那裡囂張了？你踢足球校隊，阿智打籃球校隊我都沒講你們囂張，我什麼都不行我囂張」？我開始激動。

「你第一名考進我們班還記得嗎」？豆子說。

蛤，這就囂張啊？那我應該第幾名考進去才不囂張？又不是我故意的，而且初中剛畢業小小年紀，誰第幾名考進高中很重要嗎？一班四十幾人，每個名次都得有個誰吧？何況我考進後一點也沒囂張的樣子，後來成績也不怎麼樣，你講我囂張？

豆子怕我不悅，頗有見地的說：「你考上電機後吳 XX 因為落榜苦讀一年考進臺大，這些事你都不知道。我也重考所以我知道。你不會懂重考的痛苦」。

咳，搞了半天原來「得罪」是這麼回事！與我何干呀？我幹嘛要懂重考的痛苦？我都還沒告訴豆子我在大學永遠是全班最後一名的痛苦耶！

好吧好吧原來如此，知道就算了。看來我超喜歡豆子因為他大器、豪邁。當時沒和吳同學搞交情因為他小鼻小眼、心思太多，這樣分析應該還算合理吧？

比較起來我大學同學成熟多了，現在我回臺灣同學間好像也沒人太瞧不起我。我也從不提德州當初願給錢當 TA/RA 可是看我大學成績太差要我邊唸研究所邊重修大學課程，還得準備教材、給大學部授課、上自己的課、批作業、出考卷、改試題、寫論文、讀 paper、值系班、做研究所和自己出給大學生的 projects，外加唸好幾噸堆積如山的教科書！我的痛苦又該講給誰聽啊？

有部電影名字忘記了，不過其中有句臺詞一直沒忘：「Why do you have to be so... small」？

我們應該都是「獅子」，男的是公獅，女的是母獅，這樣想就對了。別人也並非「禽獸」，「禽獸說」只是俏皮話。無論如何為人處世寧大勿小。好壞毋論，光一個「小」會被人恥笑就划不來，所以寧大勿小，這樣講有沒有一點「小」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