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後的現在想起來還很好笑。衲時在外島，師參一科當人事官。總部高裝檢查來了，幾億發彈藥太多沒打掉（平常應該「訓練」結果大家偷懶），師長問誰要去靶場打靶，我都志願 —— 步科出身誒，me know all weapons，我不打誰打？

靶溝兵不是都躲在那土溝裡舉靶、放下、報靶嗎？他們知道「師部大官」在打，no matter what always 都高喊「滿靶」—— 討喜誒。

隨便啦。當然也不是亂打一氣，可是幾個鐘頭幾把槍換下來不免無聊，後來惡作劇瞄準靶的木柄直接一下打斷。那時是有 M-16 但 M-14 類的大槍還很多，7.62 兇又強，一發可以打死一隻大象。打斷靶柄輕而易舉。

靶溝兵高喊：「滿靶」！滿靶你個頭啦！我把你靶柄都打斷了，你還在叫滿靶？

可是很神氣，我槍法神準誒！

那時輕裝師長姓劉，48 歲，他多喜歡我呀！知道我將門之後，沒事吉普車開來，看我每每都打滿靶，沒事練趟莒拳給他看，刺槍術氣勢驚人，軍事動作標準到比常備役軍官還漂亮，精神飽滿不說人講起話來聰明伶俐，政三辦的寫作比賽 always 全師奪冠，美軍顧問團來一定叫我當翻譯．．．

我每次只要看師長見我眉開眼笑就知道他又要叫侍從官發錢給我了。希望他還健在．．．青春的印記有些很難忘。

那時尼克森排我納匪，despite 我魂牽夢繫的魚子醬，在最前線的外島高本衲確有一死報國的決心。衲時我真的感覺自己像岳飛，前有強敵，後無退路，精忠報國，死而後已。

科裡某二兵告我曰，如果戰事爆發，他覺得我們首先應該出去搶一把 M-16 再來戰鬥。

OMG，哪個士兵會讓你搶他的 M-16？槍在人在槍亡人亡，何況彈藥哪裡來？師參一科爲什麼會只有幾把卡賓槍是有道理的，抓緊你的卡賓槍才是正辦。

幸好後來沒事，我想像中的孤島浴血戰沒發生，魚子醬變成我老婆，女兒、兒子相繼出生自然成長，我們遷美，thereafter 活在還算幸福的世代。

正意氣飛揚間對門美姬送來兩顆包子，問我最近都吃些什麼。我說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兵強馬壯，士氣昂揚云云。美姬說很好，可是你到底都吃些什麼？我說魚子醬交代一定要吃完的 Costco 生菜沙拉、然後 let’s see．．．統一肉燥米粉、韓國泡麵、她之前燉的滷肉、妳買的冷凍水餃、很多大蒜辣椒 etc.、女兒上週末做的義式 pasta．．．幾天一兩顆煎蛋、沒煮過飯麵、冷凍肉品沒怎麼 touch、生蔬菜沒吃完的太久丟棄、有吃三顆葡萄柚、冰箱快要淨空、咖啡、茶每天喝一點、基本上一天一餐，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兵強馬壯，士氣昂揚云云。只沒提啤酒。

美姬滿意說 ok 好，反正貴老婆明天回來你死不了就行。晚安。

這些女人根本不懂我們一輩子怎樣拿性命保護她們，餵我們像餵貓，只怕我們餓死。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怒髮衝冠憑欄處的岳飛是餓死的嗎，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