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影蝶舞 》【二十九】白雪          作者：于桑

「在沒有雀斑的滿月下，一池的蓮花睡著，……想起，這時你也該睡了。想起，你的長睫正該縫起，縫起一串夢寐－－夢見你來赴我的約會。……巡夜的螢，說夜深了，……那就折一張闊些的荷葉，包一片月光回去，回去夾在唐詩裡，扁扁的，像壓過的相思。」余光中《余光中詩選》之＜滿月下＞

等候，也是一種學問。

詩人雪萊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試著用望遠鏡眺望眼前有著皓皓積雪的山頭，相信終有一天冰雪一定會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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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太晚睡了！」

「你怎麼知道？」

「秘密！」

「厚！太過份唷！搞神秘喔。」

「手指記得要復健，要吃藥，要早點睡。」

「知道！不要擔心呦！」

每日清晨，月在前往殯儀館的路上都會打一通公共電話，看似可愛俏皮的對話上演著，彼此卻心知肚明這樣的說辭只是為了體貼對方而佯裝成若無其事的平靜假面。

依依不捨掛上電話，望著遠方的茉莉花發呆，想起詩人席慕容一首名叫「茉莉」的詩，我靜靜朗讀著：

「茉莉，好像沒有什麼季節，在日裡在夜裡，時時開著小朵的，清香的蓓蕾；想你，好像也沒有什麼分別，在日裡在夜裡，在每一個，恍惚的剎那間。」

是的，我是想念月，非常。

每當想念的箭自心底拋出，右手敲擊鍵盤就是最好的出口治療。鍵盤上敲出一段又一段屬於年過往記憶，在回憶的漩渦中得到救贖、安慰、希望。

打開電腦，我用鍵盤單指開始敘說的那個初識的夏天……

初相識的夏天，月在擁擠的沙丁魚公車上送我一本當時很轟動的網路愛情小說《第一次親密接觸》初版，沒想到後來我們的見面竟然也彷若故事情節。

本來就愛穿咖啡色的我並沒有輕舞飛揚的美麗，有著的只是一樣的長髮，一樣的咖啡色，不過還好沒有惱人的蝴蝶病。當年，一隻平凡的健康蝴蝶，在網路上扮演沉默的過客角色。

見面那天，月穿著寶藍色上衣和雪白長褲，身後斜背黑色大包包；我則是V字領深咖啡色針織衣和炭燒咖啡色繡花短裙，小腿肚上攀附的襪子和腳底的小筒靴是卡布奇諾的淺咖啡色，肩上背著的是焦糖瑪琪朵咖啡色的牛皮小包包。

咖啡色系的穿著並不是刻意模仿女主角而打扮的，當時不諳網路並不認識輕舞飛揚。

那段破碎的日子，心情死寂成一杯失溫的黑色液體！不自覺在嘆息聲中蒐集各種咖啡顏色的衣服，因為負心的小風愛喝黑咖啡，初次失戀的深深中了咖啡情花的毒。

戲劇性演出，月亮和蝴蝶相約在大雅路上的麥當勞。

單純考量離家近且窗明几淨的場所，所以麥當勞成為不二選擇，恰巧又與故事雷同。

不過，咖啡色的我不若輕舞飛揚的聰慧，既沒有咖啡色的腳踏車也沒有一套精湛的咖啡哲學；深藍色的月沒有痞子蔡的口若懸河，更沒有水藍色的野狼125和講述一篇唬人的深藍色理論的能力。

當年我們並沒有相愛，一個初戀失敗的傷心女子和一個連初戀都還沒開始的陽光男孩，有著的只是月光似的友誼，不著痕跡細細的醞釀。

見面那天是1997年的農曆七月七日，牛郎和織女相會的七夕。

永遠忘不了見過面後下了一場滂沱大雨，意外的讓月送我回家，意外的留下了月為我遮雨新買的傘，對於月，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是一個有靦腆微笑的溫柔男孩，代號是「FF7」。

最後只好在ICQ上留下還傘的訊息，當年的代號是「蝶」。

從沒想過電子網路銀河中的二顆虛擬的星星會這樣相遇，最後還成為真實的交會。

那場七夕雨下的正好，遺留的傘延續著我們的緣分，從過去一直到現在！

回眸從前，此時此刻祈禱破除送傘會分手的迷信，信仰堅定彼此是對方命定的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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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蝶舞」故事內容上傳，回覆留言版上網友的真心，心滿意足的看著故事被閱讀著。

網友的留言帶著無比的信念鼓勵著我，頓時指尖流動著更堅定的力量，開始相信「否極泰來」這句話。

喝一杯濃濃的古坑咖啡，看著日劇「美麗人生」完結篇。

那個深情的語音訴說：

「她的淚水還是溫熱的，然後……那是她最後的笑容……。我為了不想忘記這個笑容，拼命的按下心裡的快門，將它烙印在眼中、烙印在腦海中、烙印在心裡、烙印在我的一生……。」

如此旁白讓人幾乎窒息，想起打電話給小可的那一夜，深怕失去月的驚恐一一浮現，如果可以，如果緣分允許，我不只是要按下心中的快門烙印眼前的真情，更希望可以牽著他的手走向人生的黃昏！

螢幕上柊二壓抑悲傷的嘴角不停的問著沉睡的杏子：「妳為什麼這樣任性，都不理我呢？杏子，妳這樣就不可愛了唷！」

月也有著這樣無奈的悲傷嗎？眼裡盛裝的的憂愁要如何才能抹去？

戲劇可以NG、可以喊卡，珍貴的人生卻無法從頭。

大文豪蘇東坡都曾喟嘆：「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更何況是平凡如我們，又怎能以赤手空拳改變些什麼？

面對月的悲傷，默默支持是我唯一的籌碼，唯有時間可以為他療傷。

聽見敲門聲，開門進來的是父親。

「小蝶！」

「爸！」抬起頭跟父親問安。

「蝶兒，媽媽最近比較健康，妳的傷勢也恢復不少，所以昨天晴姨打電話來說有一個遠房親戚的兒子，二十八歲的博士是埔里的望族，想要介紹給妳認識一下。」

「不會吧？相親啊？」天啊！這是什麼劇本？老天爺一定要讓我時時刻刻不得清閒嗎？刻意捉弄的戲碼再度考驗著反應能力，我上一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壞事，要不命運為何總是這樣折磨著人？

「不是啦！藍家的女兒哪需要相親，是對方想認識妳！常聽晴姨的婆婆誇獎妳，所以……」開明的父親察覺我並不感興趣，話鋒一轉：「怎麼？妳有喜歡的人嗎？沒關係，說出來給爸爸聽呀。」

「爸！我現在還沒準備好。」雖然從小到大和父母之間未曾有過秘密，但如今卻不知該如何對父親開口說我和月情投意合。

「是晨曦？阿樹？還是……」敏銳的父親感受到他疼愛的女兒已經有了新的感情寄託，在經歷這一年多的風雨考驗之後。

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我只好悶不吭聲。

「是那個小男孩，對吧？」

「爸，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辭窮使我木訥。「爸，我們現在只是朋友！我會多多觀察的，您放心，我不會再讓自己輕易受傷的。」

「愛情與麵包，年紀與身高，這些話題一直被世俗拿來衡量愛情的標準，爸爸雖然不會這樣市儈，但總不希望我的小公主日後不幸福。以往只要妳喜歡的我都會愛屋及烏沒有意見，眼睜睜看著妳曾在兩段感情中受傷害，爸爸是多麼心疼！」

「爸！對不起！月的父親剛過世，我不想這個時候去思考是否和他在一起這種問題，我只想靜靜陪他走這一段路。」堅定的告訴父親內心的堅持。

「蝶兒！」父親握住我的手，輕聲說：「如果認為他是可以依靠終生的人，如果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如果確定這就是妳的真愛，那麼，我的乖女兒，放手一搏吧！只要妳幸福就好。」

「爸爸！謝謝您！對不起，我總是讓人擔心。」含淚擁住父親，感謝他一直是這樣信任著我。

心中浮現一句偶像劇的對白：「比起得到祝福，我更希望得到尊重！」感謝父母這樣尊重著我，讓我學會勇敢追尋，也學會勇敢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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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收到月寄來的一封親筆信函，投遞在信箱裡：

蝶，妳好嗎？

彷彿好幾世紀未曾見到妳！

近來妳房裡的燈總是關得晚，記得早點睡。

蝶！好想帶著妳飛翔，可是，現在的我一無所有，並沒有能力帶給妳無憂的日子。

不過想想，至少可以在遠處為妳凝眸！……

看到這兒，隱約可以明白月接下來要說的會是什麼，不禁眼眶一紅！

風雪，颳起一片銀白世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