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影蝶舞 》【二十七】黃花         作者：于桑

「不願成為一種阻擋，不願讓淚水，沾濡上最親愛的那張臉龐。於是，在這黑暗的時刻，我悄然隱退，請原諒我不說一聲再會……」

席慕容《無怨的青春》之＜訣別＞

在這世界，沒有什麼能將往日的綠色夏木和燦爛的春花喚回。

風雪來的時後，只能互相扶持，緊靠著真情的溫度，在留下來的悲傷裡，尋找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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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晨曦大哥的那晚，我的心沉重一夜，直到凌晨才睡去。

「蝶，告訴妳一個秘密，還記得那個青梅竹馬嗎？」梅子一大早打電話來叫醒剛睡著的我。

「嗯！怎麼了？」揉揉惺忪睡眼，窗外的日光花亮晃晃。

「我要和學長訂婚了！卻……」梅子的語氣並沒有新娘子的喜氣，反倒是一陣落寞。’

「訂婚我知道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寂靜口吻等待真相揭曉。

「那天，回老家準備訂婚事宜，遇見他了。」

「嗯。」仔細聆聽梅子的心事，那個「他」指的應該是一起長大的隔壁鄰居。

他們一起成長、走過青春時期，可惜錯過相愛的機會。標準的青梅竹馬，感覺上好像是晨曦大哥和我的關係，可是他們沒有在一起的阻礙卻是我和月的翻版。

「在永康車站下車，見到他站在月台上等我，靦腆的樣子還是沒改變，就像大二那年送我從成功轉到台中來的情形一樣。一樣的車站，一樣的我和他，彼此卻已走上不同的方向。」

「梅子……」聽著總是隱藏心事的梅子說起故事，似乎也哀悼起和晨曦那一段無瑕的純友誼。

「蝶，知道嗎？當初追尋轟轟烈烈的感情，受了傷之後才逃難似的離開故鄉，小光一直在身邊支持著，我卻不懂得珍惜。」梅子哽咽的說完「珍惜」二字接著又說：「他交給我一本日記，記載著這幾年的心情，每一頁寫的幾乎都是我。日記裡還夾著一枚『永保安康』的硬紙片火車票，我知道他是要祝福我永遠幸福。」梅子忽然啜泣起來。

「不哭，乖……」安慰著梅子，我知道她的徬徨，因為我曾經也陷入這樣進退兩難的不安中。

如何在茫茫人海中尋覓到正確的、契合自己的另一瓣櫻貝，真的十分不容易。

辨識真愛除了要有眼光與智慧以外，似乎也需要運氣。

「梅子，後悔嗎？」問著她，也是問著自己的心。

「小蝶，我不是後悔，愛的還是學長，只是莫名的難過，是不希望傷害小光可是卻又已經傷害了他。」善良的梅子自責著。

「傻梅子，他不會怪妳的，愛情不可以強求，必須靠天賜良緣！妳和學長的相遇是老天爺的安排，妳只要更幸福的微笑著，小光也就滿足了。」心虛的以專家身分解析著真愛的來龍去脈，其實我也很需要被開導，尤其在經歷拒絕晨曦大哥告白事件之後。

畢竟異性之間要保有純純的友誼是非常不容易的，但我希望我就是那個幸運兒。

「真的嗎？」梅子停止哭泣，嬌柔的問著我。

「嗯，不騙妳啊！美麗又愛哭的準新娘！一定要幸福啊！」在心中為梅子祝福，同時也為自己祈禱，希望遇見的是一段善緣，一次真愛。

「嗯，小蝶！妳也要幸福唷！既然已經釐清感覺，就要勇敢一點去追尋屬於自己的春天喲！」

「好，一起加油吧！永保安康唷！」

「嗯，一起加油！永保安康！」

梅子捎來一個「永保安康」的故事，我也在心底祝福曾經走過生命中的每一個貴人。

走入陽台，窗外飛來蒲公英毛茸茸的羽翅，白色的絨毛像是一個個青春夢，伸手拈了幾根，輕輕吹揚飛入天際，彷彿連著所有傷心的、不捨的記憶也一併遠去，漸漸紛飛消逝。

再見了，所有的淚水；再見了，所有的年少。

八月來臨，微笑重新開始，我對著茉莉花群說：「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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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今天好嗎？」敲打日記到一半，開門走進來的是母親，紅潤的臉頰，神清氣爽的表情，讓人看了安心許多。

「媽，您今天看起來好多了。我好高興唷！真的。」拉著她小心翼翼到沙發坐下，撫著母親的手內心感到無比平靜，終於一切雲開見日，母親的康復是最欣喜的事情了。

「蝶，看到妳微笑，媽媽也好高興呢！」撫著我的臉頰，敏銳的察覺到我這朵凋萎的茉莉又重新盛開，果然是最了解我的母親。

「媽，對不起！這一陣子讓您擔心了。醫生說我是超人唷！復原能力比別人好，我跟醫生說啊，是媽媽生得好呀！」在母親懷抱裡撒嬌，覺得世界似乎為我而轉動著，告別陰霾後的陽光看起來特別晶瑩燦爛。

「蝶蝶，之前為妳三姨作保而損失的房子和金錢一直讓我耿耿於懷，又遇上更年期經常心悸、自律神經失調，導致這些日子媽媽好像一個遊魂，一直沒有善盡責任，對不起！讓你們受苦了。」母親懷抱住我，這一次我沒有哭，只是歡欣的緊抱住這失而復得的珍貴親情。

緊緊擁抱，深怕再度失去這天倫之樂。

「媽，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沒有做好長女的本份，讓大家擔心了。不過，從今天開始我一定會很開心的過日子，不讓大家牽掛。」抹去母親的淚水，發現淚竟也無聲無息爬滿雙頰。握住為我拭淚的手，破涕為笑說：「媽媽，我們都不可以哭唷！過去的都過去了，爸爸說房子和跟錢再賺就有，但是一家人的幸福和健康卻不容忽視，尤其是您必須安好，因為您是這個家的支柱啊！」和母親相視微笑，那一瞬間無限喜悅浮上心頭。

「我的蝶，乖孩子……」

「呵！我的好媽媽，我們來唱『甜蜜的家庭』好不好？」

彷彿回到童稚的無憂，甜蜜的歌聲隨著否極泰來的好運響起。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姊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哈哈，媽，我好愛您唷。」

生命中的風暴終於離去，雨後的彩虹珊珊來遲。

老天遞給我一張蓋有「幸福」戳記的火車票，列車上載滿為我哭、為我笑過的有情人，一度相信日子就要在花開的聲音中繽紛起來，萬萬沒想到防不勝防的雷雨烏雲正向我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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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今天改到下午再幫妳復健，我媽今天眼皮一直跳、心神不寧的不准我和弟弟出門，等她心情好一點我再去台中，別忘了等我。」

「不然，別來了，叫涵幫我復健也是一樣，他現在等著新生入學很有時間呢！」

「沒關係！我一定會過去的。先掛電話了，我爸要出門我去跟他說一聲，先這樣唷！下午見，拜拜。」月匆忙而愉快的說再見。

「嗯！拜拜。」我也帶著甜甜的笑意掛上電話。

自從釐清自己的頭緒之後，和月的對話變得輕鬆而正常，甚至開始期待著七夕那天的到來，相信「結緣御守」會指引我們往幸福的彼端前進。

時針指向下午二點。

打電腦太久的我準備小憩，忽然趴趴熊電話響起。

「蝶，蝶，對不起！恐怕我要失約了。」電話那頭的月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悲傷和焦慮。

「沒關係啊！不過你聲音怪怪的，怎麼了？」憂心忡忡問著。

「蝶，說個笑話給我聽，好嗎？」月真的十分反常，不等我開口又問道：「以前說的都算嗎？我們至少會是永遠的朋友對吧？」他的聲音哀傷而憂鬱。

「當然算數，你到底怎麼了？」月的聲音藏著太多秘密，我拋下想要告訴他可以交換御手的急切，屏氣凝神等著他的答案。

「我晚點再打來，蝶，一切都要算數唷，抱歉失約了，我先掛了。」話筒傳來「嘟！嘟！」的聲音，他第一次比我先掛上電話，從來就不捨得讓我聽見掛上電話的聲響，而今一連串反常的行動，更是讓我臆測著他一定發生事情了。

坐立不安的昂首盼望等著月的來電，一直到夜暮低垂終於接獲他的來電。

可是那一通電話帶來命運的無情捉弄，像一場滂沱大雨奔流在剛冒出嫩芽的愛情花園。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愁字了得？」李清照的＜聲聲慢＞正是聽完這通電話的心情寫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