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影蝶舞 》【十五】回憶       作者：于桑

「你為什麼不來，將我融入你的胸懷，情人，今晚是這樣寒冷的夜，在淺淺的睡眠中，我像一隻無翅的蝴蝶，被惡夢包裹……」

《扶桑    愛情詩篇》之 ＜失約＞

夜燈亮起來，卻照不亮心中的那一條岔路。

蛇似的恐懼吞噬自由的光明，有時，走入迷宮，是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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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信，望向窗外，惱人的風，揚起。茉莉的香芬，充盈屋內。

這應是季末的美麗了，我想。

幾許惆悵隨著窗簾的擺盪反覆刺上心頭，開始想像月看到信件之後的表情，不禁覺得自己像個鐵石心腸的拳擊手，一個直拳粉碎了月對我的一份美好心意。

想想，認識月是在三年前的暑假，小風離開的那個夏天。

記憶中分手那天的空氣很乾躁，直教人呼吸困難。

記得當時小風是這樣對我說的：「小蝶，我們並不適合，我已經習慣大台北繁華的步調，我喜歡那些紙醉金迷的事物，而妳，就像一朵純潔的小茉莉，早已跟我漸行漸遠。這幾年我一直試著在妳面前扮演完美情人，可惜，我就是一個愛抽煙、愛喝酒、喜歡追求刺激與的人，這樣的我並不適合和妳在一起，因為妳總是那樣清純完美，不適合我，我也……不適合妳，真的。」開車的他轉頭看了我一下。

當時垂下睫毛的我低頭說了一句：「我會改變自己去適應你。」溫溫的語調連傷心都不敢，更遑論是生氣，那是在大三結束畢業旅行的暑假。

儘管溫柔萬千並沒有挽回他風暴似的離去，他更冷淡的說著：「那妳能接受我摟著朋友的女朋友的肩一起去逛街嗎？不能，對不對？這就是台北都會的男女關係，這就是我追求的輕鬆仔自在。」

啞口無言的我靜默著，只有聽到自己顫抖的呼吸聲音。

「妳不能也無法接受這樣的我吧？我知道。還有，我有可能計畫去日本讀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並不值得妳等待，所以我們就到此為結束吧！」他的側臉有股毫不留情的冷漠，我感受到他離去的堅決。

「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會改變自己的……」想哭卻不敢哭的心悸，一心只想留住這段破碎的初戀。

多年的戀情，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愛的種籽已長成參天大樹，深植心田無法拔除。一味的溫馴保衛不了自己的自尊，就在他送我回公司的路上，彼此選擇以冰冷的沉默相對。他的沉默是堅決離去的果斷，我的沉默則是試圖挽回的無措！

佇立在電台門口，黃昏的陽光灑滿一地，小風的車就在身後準備永不回頭的離去。

我的大腦控制著雙腿的前進，一意孤行選擇往相反方向走去，第一次任性的踏上未知路途，帶著一顆摔得粉碎的心靈。我只是想逃離那種無助的感覺，像是汪洋中經歷風雨的破碎小船飄搖著，茫然的想找陸地靠岸。

我沒有回公司，反而恍惚走上街去，過往的車水馬龍都是浮光掠影，感覺上陷入聽不見看不見的封閉世界，聲聲「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的吶喊充滿體內，天旋地轉的恐懼幾乎吞噬意識的時候，忽然一隻有力的手臂拉住我的手腕往回疾走！

「走，回公司……」

「不要，不要，我不要……」終於虛弱的脫口而出那隱藏在心裡已久的反抗吶喊，微弱的呼喊聲音在當時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被拉著的右手疼痛著，卻比不上內心煎熬的疼痛，我鼓起勇氣再一次開口：「小風，你弄痛我了。請你放手！我不想回去。」

這樣的哀求並沒有讓他停下腳步，反而走得更急。

一直到電台門口他才鬆開我的手，陌生人似的眼神說道：「如果，妳要出事，回到公司，等我走了妳再做。」小風冷酷無情的字字句句像是晴天霹靂刺傷薄如蟬翼的自信心，原來我不肯放手的只是一個冷冰冰的陌生人，連基本的溫情關懷都沒有，難怪書上寫著情人翻臉有時候比翻書更不留情，那一刻，終於清楚明白他即將徹徹底底離開我的世界，一點兒也不會留下痕跡。

關上電台紅色大門，崩潰的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偌大的星期日電台，悠揚的樂音傳送著幸福，癱軟在木製門扉前的卻是掩面哭泣的失意靈魂，無聲的任潸潸淚水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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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月，連帶想起小風。情緒隨著回憶緊繃，忽然一陣敲門聲。

「叩！叩！」敲門聲趕走了悲傷的回憶。

「姊，我們可以進來嗎？要吃午餐了。」是小涵。

「好，等一下唷。」整理了一下睡袍坐回床上。「好，可以進來了。」隨手拿了個抱枕遮掩胸前，環抱柔軟的愛心抱枕讓只穿睡袍的我多一點禮貌和安全感，也讓沉浸寒冷回憶的心暫時溫熱。

「『小跌』，吃晚餐囉！」阿樹學長模仿五星級飯店侍者端晚餐的儀態進來。

「別鬧了！等一下打翻！」尾隨進來的鈴鈴學姊接過阿樹學長手上的魚湯，坐在我面前開始盛裝起來：「蝴蝶，吃一點吧。」

「姊！還有這個養生果汁，等一下要喝！」最後進來的小涵遞來一杯剛打好的新鮮果汁。「姊，那我先到樓下去了。兩位，不好意思我先回房準備功課了！」小涵有禮貌的離去。

「學姊，我等一下自己喝，妳不要忙了啦！」輕皺眉頭，無味的胃實在吃不下任何東西，更何況並不想麻煩學姊，手術後第二十七天的我已經可以自理簡單居家事務。

「不想喝嗎？那等一下再喝，不勉強囉。」學姊放下湯碗繼續說：「明天要拔鋼釘會緊張嗎？我們都會陪妳去的。」

「不會啦！又不是第一次去醫院，況且大家都會在我身邊，我覺得很安心。」

「是啊！有我在就安啦！我會好好監督醫生的，『小跌』放心放心，包在學長身上。」

鈴鈴學姊奪下阿樹學長手上正要咬下去的第二顆蘋果，沒好氣的說：「監督醫生？我看你是在監督蘋果吧？無聲無息吃下那多，你喔！又不是病人，亂來！這是蝴蝶要吃的耶。」學姊將奪下的蘋果放回水果籃。

「哎呀！那天『小跌』說我可以幫她吃呀！我是在幫她減輕負擔吶，妳看這麼多水果會給她太多壓力的，壓力是女人的天敵，速會留下歲月的痕跡在臉上滴。」阿樹學長伸手拿回籃子裡的蘋果旋即大大咬下一口，帶著滿足的微笑對我說：「嘻！多好吃啊！味美又多汁，『小跌』要不要當白雪公主來一顆呢？」

「噯！夏阿樹你真是沒救了，你就吃撐你的水桶腰吧你。」學姊無奈的搖頭。

「我又沒有要參加選美，水桶腰就水桶腰，『小跌』我幫妳喔！」阿樹學長繼續他的無厘頭哲學，鈴鈴學姊則是一付懶得理他的表情坐在我對面幫我整理茶几上的雜務。

看著他們倆一來一往的鬥嘴，忽然覺得人生應該要像這樣充滿歡樂顏色才對，我有多久沒有開懷大笑了呢？隨著時間不斷的流逝，記憶應該要被淡化，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似的，什麼都填不滿。不該沉溺在記憶的海水裡，更不該將自己綑綁住手腳裹足不前，唉！原來記得比忘記更容易。

仔細追溯當年心碎的自己，還真是軟弱的可以！只是睜著無邪的大眼睛等著，期待奇蹟出現，宿命似的接受命運的安排，沒有哭也不會笑的表情，是最難看的一張臉了。不過，那時候隔著電腦螢幕的虛擬世界，根本沒有人在乎我是否微笑，只要鍵盤按岀的字句夠有趣，人人都可以稱霸網路成為萬人迷。

那是個燥熱的八月，聲聲知了唱亮了午後的陽光，才學會上網的我逗留在「彩虹城市」的聊天室等人，等待忽然消失在完美世界中的他，我的初戀情人—風清揚。

不過，風清揚就像一陣愛嬉戲的風，永永遠遠，遠颺了。

在黑暗的旅途中，我卻意外等到一束溫柔明亮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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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妳為什麼要離開呢？」

當時的月，對正要離開「彩虹城市」的我說了這第一句話，那時他的代號是FF7。

從此，他默默的在我身邊看著我在愛情旅程中起起落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