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影蝶舞》【五】天使         作者：于桑

「如果你一定要愛我，別問任何原由只為愛而愛．．．」

＜如果你一定要愛我＞依麗沙白．布朗寧(1806--1861)英格蘭

我追尋，太陽般熾熱的愛。卻不知道，這是一種盲目與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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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別哭，別哭。」那一雙手不僅讓我脫離夢魘，也輕輕抹去臉上凌亂的不安。

「你，你是誰呢？」夢中，我哭泣著追問，像個被惡夢驚醒的五歲孩子。

「妳忘記了我了啊！我是那個撐傘送妳回家的男孩啊！」夢境中溫柔的聲音對我說著。

「我，我並不認識你，為什麼你會在這裡？」我想應該還在做夢，而且是個夢中夢。

每一次的夢，別人都是沒有臉孔的，我唯讀記得日影的臉，但是他扮演的是我生命的過客，是詩人筆下美麗的錯誤。

而這雙手呢？這是雙手是夢裡天使的手嗎？

是未來即將遇見的那個人的嗎？

我的，守護天使的手嗎？

我的，真愛嗎？

「好好睡！我會一直陪著妳的！唸故事給妳聽，好不好啊？」

「好，好啊！我要聽故事，我要聽……」像個孩子討著床邊故事才肯睡去。

「嗯……，我要唸了唷。『我進了病房，她正熟睡著，我靜靜地看著她。長長的頭髮斜斜地散在棉被外面，……但不管她變成如何，她仍然是我心目中那隻最美麗的蝴蝶。』好好睡吧！我的小蝶。」

隱約聽到熟悉的故事情節，睡夢中，天使為我拉攏被單，醫院的空調有點冷冽，心中卻有著一堆點燃的柴，熊熊的火焰跳舞，溫暖著乾枯的靈魂。

終於迷迷糊糊又睡去，而這雙手—守護天使的手，輕撫我額上的冷汗珠，用一種柔細的觸感安撫著我的慌亂和夢魘。

遠離的幸福，似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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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小姐，蔡醫師說要提早開刀，因為妳的左手不能再拖延了。」護士說完話熟練的扶我坐上輪椅

「喔，知道了，可是本來改九點嗎？怎麼變成七點半就要手術了？」大家都不知道，應該打通電話通知嗎?我心想。

「姊！」小涵的聲音打斷我想打電話的思緒。

背著書包的小涵帶著憂愁的眼神目送我進手術房，我叮嚀他：「記得要向學校請假，並且告訴爸媽你在這兒，還有，通知我的朋友，要大家放心！小涵，不要擔心！」我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換上手術衣，坐在等候室祈禱，祈禱平安順利。

腦海瞬間浮現出事那天的急救過程……

記得，急診時，恍惚之中居然還想起日影的臉孔。

當時醫師幫我注射麻醉藥劑之後，隨即進行外傷處理，縫合傷口的過程，先將撕裂的臉部和左膝蓋洗淨，抽動神經的疼痛幾乎使人昏厥，那時咬緊牙根硬撐，嘴唇竟被我咬出血來。

依稀隱約聽見醫生對傷口的評價並不樂觀，我心裡竟想著日影的離去，「這點傷痕算什麼？我不痛，我不痛，因為心比較痛，心痛我都撐得下去了，所以我不怕！」心中一千次一萬次的吶喊取代肉體的疼痛，直到急救結束，都沒有發出一聲喊叫，只是任由淚水奔流。

原來，哀莫大於心死，就是如此。

時間不知走了多久？我被推出急診室，完成所有外傷的處理與包紮，以及回答警察的問話。

轉到普通病房時，王醫生走過來對我說：「藍小姐，妳真的很勇敢，好好養傷！等一下我幫妳轉到骨科去檢查！」醫師檢查了繃帶和點滴。

「王醫師，謝謝您！」虛弱的勉強吐出幾個字。

閉上眼睛，覺得身體不像是自己的，一時之間，彷彿失去知覺。猶如汪洋中泅泳，隨著波浪載浮載沉，空洞的大腦毫無思想，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見到日影，覺得自己真的很不爭氣，為什麼就是忘不掉，那個已成為過去式的愛人？

日影曾對我說如果連我都不能包容他，他的存在就沒有任何意義。但是現在看來，這一切只不過是張空頭支票。原來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相信他的話是真心，自以為自己在他的生命中扮演絕對重要的角色。

其實，我錯了。

愛，不是一味付出就能圓滿，也不是口頭上的承諾就可以到達永恆的彼岸；愛，需要不斷互動，為對方著想，用行動證明一切，才能帶著對方一起奔向，不滅的永恆……。

我愛上一個火一般耀眼的男子。

卻，引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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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小姐準備手術唷！」護士唱我的名，我抹掉記憶中的日影。

「是，我來了！」思緒回到現實，單手推著輪椅進手術房，護士攙扶我在冰冷的手術檯躺下。

笑盈盈的蔡醫師與他的團隊正在等我，看來，我的左手傷的不輕，共有五名主治醫生準備為我操刀。

蔡醫師向他的團隊做最後的指示：「左手是封閉性粉碎骨折，如果不手術，恐怕會有危險，因為手背已經發炎浮腫，小指頭移位，其他三指完全粉碎一直延伸到手腕，加上沒有在第一時間處理，現在恐怕已經長出新肉包覆，所以手術要先破壞新肉，之後打入釘鋼重建，使粉碎骨頭重新長出。」

「對了，還有，左膝必須重新開刀，裝上引流管將裡頭的血水排掉。」

「藍小姐，這位是石醫生！」他走向聽著解釋的我，招牌微笑依然掛在臉上。

「你好！謝謝你們，麻煩了。」我發現聲音有些顫抖。

躺著面對蔡醫師的團隊，他告訴我，有問題隨時可以反應。

看著明亮的天花板，刺眼的手術燈打亮，心中的恐懼油然而生，我想，我還是不夠勇敢。

麻醉師走了過來對我說：「不要怕，等一下聽聽廣播，然後看著這個燈，不久妳就會睡著，一覺醒來就OK了。」黑框眼鏡的麻醉師看起來很像演「人肉叉燒包」的黃秋生，有點嚇人。

「嗯！知道了。」我眨眼示意，左手被安置在高高的鐵架上，一陣冰冷。倏然脖子刺痛了一下，麻醉藥劑慢慢滲入體內，眼前天花板模糊起來，燈光昏暗起來，於是我漸漸昏睡過去。

生命的重建之旅，在那個清晨，展開。

我一定，會再度奔跑。我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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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昏睡一邊口中默念「媽祖保佑」，反覆一遍又一遍，幽暗的恐懼慢慢淹沒意識，麻醉要奏效的同時，我被睡夢征服，在大腦的意識裡奔跑、搜尋過往雲煙。

一併重複，上演那段可怕的夢魘。

「如果妳要相信阿榮的鬼話，那妳就相信吧！」

「我沒有相信他，我只是希望你告訴我真相！」

日影走向電腦旁，冷冷的說：「真相就是妳怎麼想，我就怎麼做，妳也不想想，妳男朋友身價多好，如果你要看電腦，我們就分手。」

「如果你不是像阿榮說的那樣，那你就讓我看啊。」失去理智的我只想找到真相，阿榮說日影有許多地下情人，證據就在他的電腦裡頭。

僵持不下的氣氛，日影選擇以最粗暴的方式溝通。

他的拳一記一記落在牆壁上，為了阻止他，有些則是不客氣的落在我身上。

我哭著要他住手，他拿起桌邊的電風扇，火冒三丈的折成兩半，大吼要我走。虛弱的我哭倒在牆腳，因為害怕，因為傷心，因為心已經被電腦存檔中一封封陌生女子的熱情郵件撕裂，沒有心的軀殼，瑟縮在陰暗的角落。

原來，阿榮說的都是真的。

「小蝶，醒醒啊！」天旋地轉，究竟我在哪裡？

天使的手又出現，輕輕握著我發抖的右手，帶著我從過去的夢魘，脫離。

我，重新，活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