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權報告書77

【謝東明、李銘宏、王姵雯╱蘋果3.18.2009摘要】位在台北縣新店山區的「安康接待室」，因多年無人看管，周邊雜草叢生，猶如廢墟，裡頭除存放白色恐怖時期重要政治犯資料外，還有近50罐以福馬林浸泡，裝著人體臟器，甚至嬰屍的屍罐，令人毛骨悚然。這些是當年法醫解剖犯罪被害人後，所保留的臟器。

記者前天、昨天兩度走進接待室內一間地勢較低的房間。裡面陰暗潮濕，瀰漫一股陰森氣息，房內有兩排生鏽的鐵架，上面竟陳列一罐罐屍罐，透明的玻璃內可以清楚看出有大腦、腸子、心臟、脾、胃、肝臟等臟器，甚至有女子的子宮及嬰屍，數量多達近50罐，讓記者倒抽一口冷氣。

屍罐上貼了名條，除寫有名字，並註明年份，年代大概都在1960年到1980年之間。《蘋果》根據上面的名字查詢案情，發現多是犯罪被害人，被法醫解剖後的器官；其中一罐寫著一名黃姓女子，經查是1967年，一名19歲女工下班返家途中遭人姦殺；而「江一亭淡水母女命案」是1983年，住在淡水鎮的黃柏系、江一亭母女，在住處遭歹徒以亂刀刺死搶走財物，當年江一亭才1歲，歹徒下手卻殘忍至極。另外，「尚兆鈞」1989年在中和市景安路，因一起停車糾紛，遭人持刀刺傷大腿動脈，失血過多身亡。

這些臟器被保存於福馬林中，時隔一、二十年，無人領回也沒有妥善處置。對此，調查局官員解釋，1990年起，調查局停止死因鑑定工作，由高檢署法醫中心（法務部法醫研究所前身）接辦，就將1987年解嚴後解編的安康接待室當成倉庫，堆放裁撤的法醫檢鑑業務所遺留器材與標本，包括保密具結文件、解剖標本才會被遺忘至今。

法醫高大成表示，法醫解剖完屍體，臟器會保存一段時間，案件偵結或經10年、20年後，即會集中焚燒，焚燒前舉行簡單祭拜儀式，而這些置於接待室內的臟器，「可能怕有翻案的可能，所以才會留著未焚燒，不會讓家屬領回。」

至於附近居民謠傳是白色恐怖時期人體實驗，中研院近史所副研究員陳儀深昨說，當時每個案件都用軍法審判，加上情治單位系統動私刑，在一連串黑幕下，才會產生所謂的人體實驗傳聞，「但據我目前接觸的史料還沒有辦法判斷，是否真有人體實驗一事。」

白色恐怖年代，調查局專門審訊、羈押嫌犯的安康接待室，成為政治受害者痛苦的回憶，即使時隔多年，許多人仍揮不去心中恐懼。前國策顧問黃華1967年到接待室，他說，當時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印象中他是在一個地下室，在被抓去的三天三夜中疲勞審問，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乾脆斃了算了」，調查單位也不斷用言語刺激侮辱。

前國策顧問謝聰敏回憶表示，早年政治犯都關在位於現在喜來登飯店、當時被戲稱為「青島大飯店」的國防部軍法局，但因人數眾多，後來部分移到安康接待室，他在1970年代也被移過去，在安康接待室待了三、四年，當時很多文件隨之移過去。謝聰敏提及當時安康接待室的情況，一間押房關了十至二十人，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睡覺時都側躺，還要三班睡，若半夜起來尿尿，位子隨即被補上，回來就沒有位子了。

在1968年因匪諜案坐了10年牢，曾被關到安康接待室的知名廣播人崔小萍說，當時聽到許多女老師被刑求，但她還算受到禮遇，「我還活著，還算幸運，過去的痛苦回憶不想再提起。」至於資深藝人葛香亭，為何也在名單上，他的女兒說：「我爸爸身體不好，90多歲了，拜託幫幫忙。我沒聽過這個名字（指安康接待室）。」說完便急著掛電話。

調查局官員說，當年由檢察官開出拘票、調查局第三處偵辦的「匪諜」叛亂案件嫌犯，大多先關押到安康接待室，並在此等候警備總部軍法處等單位傳訊借提，若有延押必要，也繼續關押，等於是調查局的收容所。

檔案管理局官員昨天表示，《檔案法》2002年施行，檔案分為國家檔案及機關檔案，被認定有國家檔案價值者，移交國家檔案局保存，其他應永久保存或有一定保存年限的檔案，則由機關保存。

官員表示，所謂「國家檔案」須具備歷史價值、在當時屬重大政策或重要事件等要件，例如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等政治案件，或九二一大地震等，但也並非所有政治案件資料都會被列國家檔案，還是要依個別檔案內容作判定。

官員說，由於目前尚未成立國家檔案館，因此若是資料所屬機關保存及管理得不錯，一些國家檔案級的資料也會暫存該機關。但他也感嘆地說：「長年來不少機關不是很重視檔案管理，許多機關也沒有保存檔案的標準庫房，有時因淹水等天然災害或遭蟲咬，造成檔案損毀。」

參考資料：

火燒島的彩霞

台灣人權報告書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