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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哈波斯渡口的記憶(下)
2022/02/03 11:36:04瀏覽1409|回應0|推薦2

哈波斯渡口的俯瞰峭壁,楊遠薰攝影

我對哈波斯渡口的記憶()

楊遠薰

從路易斯博物館沿著波多馬克街朝西行,十多分鐘後會看到對街有座佔地寬廣的車站。這是自巴爾的摩通往俄亥俄州的B &O 鐵路的火車站,B &O 鐵路自1832年通行後,曾帶給哈波斯渡口三十年的繁榮。

如今,火車已不再是西行的主要交通工具,但B &O 鐵路依然行駛,嗚嗚的氣笛聲帶著長長的列車進站依舊是小鎮特有的風情。

哈波斯渡口的B&O 火車站,楊遠薰攝影

火車站附近的波多馬克街左側有一座陡峭的白色木造樓梯,自那兒可直登小鎮最熱鬧的高街 (High Street)

高街上,餐廳、商店、旅館與禮品店林立,建築明顯地比其他街道的房子都來得漂亮。若逢假日,遊客熙來攘往

然而我們去的那日,因為旅遊季節已過,街上顯得冷清,幸好餐館與博物館仍然開放。此時已飢腸轆轆的我們看到一家典雅的餐廳,便毫不猶豫地走進去,享用一個恬靜的午餐。

哈波斯渡口的高街(High Street),楊遠薰攝影

餐後,我們繼續逛街。高街南側有一家「美國內戰博物館 (Civil War Museum) 」,陳述一段影響小鎮最劇烈也最沉重的歷史。

1861418日,維吉尼亞州宣布脫離聯邦的當日,哈波斯渡口立刻淪為戰場。因為她是國家軍火庫的所在地,駐守在那裏的北軍立刻縱火焚燒所有庫存,南軍則奮力搶救一些製造槍枝的機器,將之運到南方。

爾後四年內戰期間,哈波斯渡口一直是南軍努力向北推的最北疆。也就是說,北軍在此成功地掐住南軍,使其不得逾越雷池。也因此,兩軍在此交鋒無數次,哈波斯渡口被迫八度易手,最後淪為充滿血腥的鬼鎮。

1862年哈波斯渡口戰役報導,取自NPS 資料

南北戰爭爆發後,南軍無論在人口、領土、兵力或資源皆處於 明顯的劣勢,但憑著高昂的鬥志和卓越的戰略,數度在重大的戰役中擊敗北軍。其中最大的 一次勝利就是18629月,南軍將領「石牆傑克森 (Stonewall Jackson,原名Thomas Jackson) 」率領少數人馬,自哈波斯渡口西面山區包抄小鎮,結果迫使12,500名的聯邦守軍全部攜械投降。

座落在高街的「內戰博物館」與其對街的1862哈波斯渡口戰役展示館」就在詳述自1861年至1865年發生的美國內戰的經過。相信對戰略有研究的軍事迷會對1862年的這場戰役感到興趣,然而戰爭畢竟非常殘酷,參觀了這兩座展示館,我內心真有說不出的感傷。

座落高街上的Storer College展示館,取自NPS 網站

內戰結束後,黑奴獲得解放。然而一些原本在軒南多山谷的農莊工作的黑奴獲得自由後,卻無處可去,本身亦無謀生的技能,因此陸續住到淪為荒鎮的哈波斯渡口去。

1865年,有幾位新英格蘭浸信會的白人牧師想幫助這些黑人,便攜家帶眷地搬到哈波斯渡口。他們將廢棄的軍械庫改建成教室,開始教導這些黑人識字、讀書與謀生技能。

1867,在獲得緬因州商人約翰史多爾 (John Storer) 捐助後,他們成立史多爾學校,招收黑人子弟,成為全美第一所黑白混和學校。爾後,學校逐步發展成史多爾學院 (Storer College) 」教育出不少黑人教師與民權運動者。

1906年,發起「尼加拉運動 (Niagara Movement) 」的黑人民權領袖W.E.B. Du Bois 在史多爾學院召開全美第一次非裔公開大會,將黑人民權運動帶進新里程。

座落在高街與軒南多街交接處的「史多爾 學院暨尼加拉運動展示館」與「非裔歷史博物館(Black Voices)」就講述這段在哈波斯渡口發展的黑人民權運動史。

哈波斯渡口的聖彼得教堂,楊遠薰攝影

那日的哈波斯渡口遊,於我好似上了一學期的美國歷史入門課,同時心裡也頗惆悵。因為唸大學時,我其實很愛讀西洋文明史,但自到美國後,面對語文、學業、工作與電腦等多重壓力,總覺得要讀與要學的東西太多,以致沒有時間好好去讀美國的歷史與認識在地的事蹟。

那日的哈波斯渡口遊,對我也是個省思。歸途中,我仰望座落在山頂的美麗的聖彼得教堂,自己對在地認識的不足感到遺憾,也期許自己日後要多用點功,不要始終當個走馬看花的迷糊遊客。

3

時光匆匆,歲月一晃即過。2018年夏天,我們與華府台美長老教會的一群年輕朋友再度赴哈波斯渡口,同樣攀登馬里蘭高地。

因為自覺老馬識途,我們與早到的一群先行出發,本著過去攻頂的精神,毫無懸念地步步爬坡。然後,阿加漸漸地放緩腳步,隨後喘著氣說:「我得歇息一下。」

我見他臉紅氣喘,便與他站在路旁的樹下休息。過了一會兒,較晚出發的一群追上我們,見狀問道:「你們怎麼了?」

阿加說他沒事,休息一下就好。想了一下,又說他不上山了,要我跟其他的夥伴一起走。

Really? 」我望了他一眼,問道。

「對,我沒事,妳快去。」他說著,又朝我直揮手,說:「快去,快去。」

我不作二想,背起背包,就跟大夥兒走了。走著走著,山路越來越陡,我忽然覺得我們的人生不也像今天的爬山?本來兩個人一起行走,漸漸地,一個感到吃力,說:「我走不動了,你自個兒繼續走吧!」另一個於是拿起背包,默默繼續向前行…。

想到此,我頓覺不安,心想:我怎麼如此大意,竟把他放在路旁?他是動過心臟手術的人,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然而就快到達山頂,也回不了頭,就這麼跟著眾人一起爬上峭壁山巖。然後一如從前,大夥人一陣歡呼,又叫又笑,十分欣喜。接著開始拍照,既拍個人照,也拍合體照。此一聲:「Cheese!」,彼一句:「西瓜甜不甜?」,充滿歡樂。我則心裡沉沉地,希望早點下山,也暗自求神保守。

2018年,華府台灣長老教會弟兄姊妹在哈潑斯渡口的山上合影

如此過了一個多小時,眾人開始踏上歸途。路過我們方才歇息的樹下,沒見到阿加的影子,我有些擔心。待走過長長的鐵橋,終於瞥見他坐在河畔的涼椅觀賞河景,頓時放下心中的一塊石頭。

「你沒事吧?」我走過去問他。

「我好好的,你發甚麼神經!」他中氣十足地回答,一如往常。

「好啦,好啦,沒事就好,那麼大聲幹嘛?」我頗覺自討沒趣地說:「照相,照相。」

這就是台灣人夫妻之間的對話,言簡意賅,連柔情細語也省了。然後,我們就去拍照。如今想來,那該是我們最後一次上馬里蘭高地,以後大概也不會再去。畢竟廉頗老矣,難度高的山不要強爬,挑戰性強的事不要強作,過去即使曾經達標,也姑且讓它留在記憶深處。

2018年8月,作者夫婦合影於Harpers Ferry,友人攝影

2019年十月,北美洲台灣婦女會 (NATWA) 在華府召開年中理事會,會長囑我幫忙安排會後旅遊,哈波斯渡口於是成了那次會後旅遊的一個景點

NATWA的姊妹分別散居在北美各地,每年藉開會之便,相聚一至二次。許是從前大家在台灣時大都唸女中,很習慣也很喜歡那種眾女生在一起的樂趣,所以每次聚會,都覺得十分親切。

但畢竟眾人都上了年紀,不便集體去爬山;人也多,不宜一堆人擠在一小間博物館裡讀美國歷史。所以就安排大家先悠閒地在小鎮的老街漫步,再到風光綺麗的山河交會處拍照,然後在長長的鐵橋來回走一圈,一起欣賞當地特有的壯麗山河,接著讓大家自由行動,或坐在河畔的涼椅欣賞風景,或到小鎮的Café 喝咖啡、吃冰淇淋…。

總之,那是一次輕鬆怡情的踏青,主要在聯誼與欣賞風景。但那次的旅遊與開會,卻讓NATWA的姊妹們懷念不已。因為三個月後,新冠肺炎(COVID-19) 在全球各地爆發,世人皆生活在恐懼之中,迄今兩年多,所有的社團實體活動皆告中止,疫情猶看不到盡頭。也因此,那次哈波斯渡口之遊成了NATWA姊妹們心中一抹美麗的回憶。

有時想想,生活在海外,人生似浮萍,聚散都是緣。回憶歷次與友人同遊哈波斯渡口,就覺得那些人、那些事猶如哈波斯渡口的故事:「日出日落,歲月飛逝。季節更迭,載滿歡笑與眼淚。」

的確,相聚是緣,真該好好珍惜。因為任何美好的事物都可能瞬息消逝,而日子仍繼續向前,我對哈波斯渡口的感受與記憶亦如是。(End)

2019年秋,NATWA姊妹合影於Harpers Ferry

2019年秋,NATWA姊妹合影於Harpers Ferry

 


( 在地生活北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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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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