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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慈、愛爾蘭與台灣
2014/09/11 11:02:27瀏覽4064|回應0|推薦1

葉慈、愛爾蘭與台灣

楊遠薰

朋友傳來一首葉慈(William Butler Yeats)的詩《他想要天國的綢緞》,讓我想起多年前在台北曾買過一本吳潛誠教授著的《航向愛爾蘭》,寫的正是葉慈其人其事,於是從書架上取出此書重讀。

 葉慈(1865-1939)二十世紀愛爾蘭最著名的詩人,1923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他的詩神秘飄渺,詞藻華麗,深為年輕人所喜愛。這首足以當年輕愛侶寫情書範本的《他想要天國的綢緞》如下:

                        假如我有天國的錦緞,

繡滿金光和銀光,

那用夜和光和微光

織就的藍和灰和黑色的錦緞,

我將把它們鋪在你腳下:

但貧窮的我只有夢;

我把我的夢鋪在你腳下;

輕輕踩啊,因為你踩的是我的夢

最後一句「輕輕踩啊,因為你踩的是我的夢」是多麼地充滿柔情蜜意!葉慈本人係一浪漫才子,愛情故事亦充滿傳奇。當年,我站在敦南誠品書店讀《航向愛爾蘭》,其實主要在讀葉慈那段「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情。

 

            葉慈二十三歲時邂逅美女茉德岡(Maud Gonne),驚為天人。他形容她道:「她的美屬於名畫,屬於詩篇,屬於某種傳說中的往昔」。此後,他為她神魂顛倒,在數度求婚不成後,仍為佳人寫了《凱瑟琳女伯爵》與《胡拉洪之女凱瑟琳》等劇本,轟動一時。

             然更令人稱絕的是二十多年後,年逾五十的葉慈最後一次向茉德岡求婚遭拒後,竟轉向其二十一歲的女兒伊索德(Iseult)求婚,理由是她令他想起她母親年輕時的模樣。

我為讀葉慈的愛情故事而買《航向愛爾蘭》一書,但回家後仔細閱讀,發覺書中的涵義其實遠勝於緋麗的愛情故事。此番重讀,更覺葉慈等人對愛爾蘭文藝復興的貢獻正是當今台灣所欠缺與需要的。

 ***

愛爾蘭與大不列顛島僅一水之隔,為一雨水充沛、處處青翠的島國,因此有「翡翠島」之稱,而綠色亦成為愛爾蘭的象徵。

歷史上,愛爾蘭屢受外族侵略,1801年併入英國後,被視為貧窮落後的地區。其方言蓋爾語(Gaelic)因為難懂,被視為粗俗的語言。當時所謂的紳士淑女不講蓋爾語,一般文人雅士亦以追求英國時尚為風氣

 葉慈在愛爾蘭出生,啟蒙時隨當畫家的父親遷往倫敦,隨後又因其父在英倫謀生不易,全家乃搬回愛爾蘭,定居在都柏林(Dublin)。所以葉慈在倫敦唸小學,在愛爾蘭完成中學與大學教育。

才華洋溢的他自中學畢業後,即開始發表英文詩作。他的詩飄渺虛無,不是寫遠古的特洛伊,便是寫遙遠的印度。當時已有兩位愛爾蘭出生的作家蕭伯納(Bernard Shaw)與王爾德(Oscar Wilde)在英倫揚名。他們以英國為依歸,作品亦被視為英國文學。葉慈若非遇上愛獨份子歐李瑞(John O’Leary) ,很可能成為一個志在揚名英倫文壇的頹廢派詩人。

 愛爾蘭在葉慈出生前二十年的1845年,發生過大饑荒。許多人死亡,許多人出走。出走的人大都移民美國,留在島上的則憂心島國的前途而發起民族運動。在葉慈成長的年代,少年愛爾蘭運動風起雲湧。其時,重視文化的革命份子歐李瑞發行一份報紙,鼓吹愛爾蘭獨立意識,同時推動愛爾蘭本土文學,極力鼓勵愛爾蘭青年創作與其土地、民俗相關的作品。

在歐李瑞影響下,葉慈開始以愛爾蘭的傳奇與神話為題材,寫下一系列敘事詩,名為《烏辛的流浪(The Wandering of Oisin)》,聲名隨之鵲起。

1889年,葉慈在出版了《烏辛的流浪》詩集後,認識激情的愛爾蘭民族份子茉德岡。茉德岡出身富裕家庭氣質高雅,容貌美艷,身材高聎,然為宣揚愛獨理念,到處奔走演講。

葉慈愛上茉德岡後,民族意識益加高漲。他為佳人量身打造寫了《凱瑟琳女伯爵》的劇本與詩集,描述一位愛爾蘭貴婦為賑濟挨餓的農民,不惜將靈魂出賣給魔鬼。作品一推出,立刻引起各方矚目。

隨後,葉慈更與格雷戈里夫人(Lady Gregory)等藝文人士共同成立「愛爾蘭文學劇場」,復於1904年共創「艾比(Abbey)劇院」。劇院開幕之夜,即上演葉慈的兩齣劇本,掀起盛況。

接著,葉慈寫了《胡拉洪之女凱瑟琳》,描述一位老婦人為號召愛爾蘭子弟起來反抗英國而到處流浪,由茉德岡擔綱演出。此劇風靡一時,感動許多人,激起無數人的民族情操。

儘管葉慈向茉德岡求愛的路途坎坷,但他繼續與本土派作家共同以詩歌、戲劇與文學等作品,推動愛島本土的塞爾特(Celtic)文藝,直接促成愛爾蘭的文藝復興。

茉德岡則在數度拒絕詩人的求婚後,嫁給愛爾蘭獨立運動領袖約翰麥克布來德(John MacBride)1916年復活節,麥克布來德與其他愛爾蘭革命份子武裝起義,未果後遭英軍處決,此乃愛爾蘭歷史上著名的「復活節流血事件」。葉慈為此事件寫下《1916年復活節》的史詩,末段如此寫道:

 不論現在或未來,

當綠色外衣批上時,

一切都變了,突然變了:

一種恐怖的美麗油然而生。

 1916年七月,在約翰麥克布來德去世三個月,葉慈最後一次向茉德岡求婚。依舊遭拒後,他竟轉向茉德岡二十一歲的女兒伊索德求婚。年,二度向伊索德求婚不成後,葉慈改與英國女子喬治海德李(Georgie Hyde-Lees)結婚。婚後,兩人共育一女一男,婚姻美滿。

詩人的 晚年堪稱功成名就。1922年,愛爾蘭宣告獨立,葉慈旋即出任愛國參議員,做滿任期六年。1923年,他更以「高度藝術且洋溢靈感的詩作,表達整個民族的靈魂」之由,贏得諾貝爾文學桂冠獎。

詩人於1939年病逝法國,葬於愛爾蘭的斯來果(Sligo)墓誌銘上刻著他自撰的詩文:

投出冷眼,看生,看死。

騎士,向前

***

   我初到美國的第一年,甚得美國鄰居的照顧。有一天,鄰居太太教我種花之餘,還送我一盆三葉草(Shamrock),告訴我三瓣的 shamrock 與四瓣的 clover 都是愛爾蘭人喜愛的植物,也因此成愛爾蘭的標誌。

我當時尚分不清愛爾蘭與英國的區別,只覺得三葉草十分可愛,也不自覺地喜歡上它。後來,每見到一些精緻的陶瓷或家庭用品綴著綠色小草的圖案,我就知道那是愛爾蘭人的東西。

 

住紐澤西時,我在一家大公司上班,逐漸發覺愛爾蘭裔的美國人很多,舉凡姓麥(Mc)、姓馬( Mac )或姓史密斯(Smith)…的,可說皆是愛爾蘭人的後裔。他們都已是第三、四代的美國人了,仍以愛爾蘭的傳統自豪。每逢317日的聖巴翠克(St. Patrick's Day) 日,總有不少同事紮綠絲巾、綠領帶,或穿綠襯衫、綠夾克,甚至戴綠帽子地來上班,煞是有趣。

我後來轉至一家老闆皆是愛爾蘭裔美國人的電腦諮詢公司工作,與一位年方三十、自愛爾蘭移民美國五年的蜜雪兒小姐同一辦公室。由於交情不錯,兩人常一起交談,也因此知道她與她新婚的丈夫常參加愛爾蘭人的餐會、音樂會等活動,對北愛爾蘭的統獨議題亦有相當見解,其關心愛爾蘭情況如同我們第一代台美人關心台灣一般。

大凡第一代移民在生活安定後,都會情不禁地懷念故鄉。有的想為故鄉做些事有的對故鄉有所期待,更有的在生活上或多或少地顯示對故鄉的熱情。,我有次與阿加不經意地走進一家Irish 餐廳,發現裡面自窗簾、桌椅到餐盤、紙巾都是綠色,忍不住對阿加說:「台灣的民進黨人若到這餐廳用餐,一定很開心。」

每次看到Irish的綠,我總不自而然地想起台灣。不久前,我換了一台新電腦,在設定語文之際,赫然發現選項裡竟有愛爾蘭的蓋爾語,不得不佩服一百多年前歐李瑞等人提倡愛爾蘭本土語文的苦心與功勞。

這回重讀《航向愛爾蘭》,讀到主張文學必須推動民族意識的歐李瑞說: 「沒有偉大的文化,就沒有偉大的國家」,不禁聯想起當今許多人努力爭取台灣政治獨立之際,是否也有不少人如歐李瑞般致力發展與提昇台灣的本土文化?

愛爾蘭曾是一個民不聊生的地方,但如今的愛爾蘭是一個科技發達、經濟力強、文化昌盛、觀光業發達的國家。曾經,愛爾蘭人因為在家鄉無法裹腹,才大批移民美國。如今,在美國的愛爾蘭裔在各行各業皆有建樹,許多政府要員包括甘迺迪一家與公司總裁都是愛爾蘭裔,不少美國的電影、歌劇、小說、音樂或藝術,亦那麼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一些Irish 的特色與象徵。

當年輕的葉慈在民族熱情激勵下,將「愛爾蘭的冤錯化為甜美」,那麼在當今台灣青年學子熱衷台灣的政治與學運之際,是否也有相當的人如葉慈般,誓以詩歌、戲劇、文學與藝術,將台灣的冤錯化為甜美?若是,台灣的未來必充滿希望。(End)


 

***

附註

 葉慈的《他想要天國的綢緞》的詩如下:

He Wishes for the Cloths of Heaven

by William Butler Yeats

 Had I the heavens' embroidered cloths,

Enwrought with golden and silver light,

The blue and the dim and the dark cloths

Of night and light and the half light,

I would spread the cloths under your feet:

But I, being poor, have only my dreams;

I have spread my dreams under your feet;

Tread softly because you tread on my dreams.

 

葉慈的《給未來時光的愛爾蘭》如下:

To Ireland in the Coming Times

by William Butler Yates

Know, that I would accounted be

True brother of a company

That sang, to sweeten Ireland's wrong,

Ballad and story, rann and song;

Nor be I any less of them,

Because the red-rose-bordered hem

Of her, whose history began

BeforeGod made the angelic clan,

Trails all about the written page.

 

( 心情隨筆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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