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攝於2012年冬

超級小英迷(下)

(此文原寫於2012年)

楊遠薰

一下車，果然有部計程車駛來，正是車上那位女士幫我們叫的車。司機載我們到崙背國小後，我請他在門口等，待會兒再載我們回家。

投票所設在學校內的第二排教室裡，我攙著母親往裡走。她很認真地挪動著兩腿，一步步地邁過前庭，再穿過第一棟教室，終於在3點58分，滿臉笑容地走進投票所。

我站在教室外觀看，見媽媽微笑地要選務人員端把椅子給她坐，再遞一張我幫她寫的投票人號碼與選冊頁數的紙條給小姐。歇息依下後，她慢條斯理地打開皮包，掏出身份證和印章，再緩緩地走去投票。

當她走出投票所的教室時，臉上掛著一個非常十分滿足的笑容。計程車司機載我們回家後，幫她開車門時，對她鞠躬道：「阿嬤足感心，特地趕回來投票。願您選的人當選，也祝您身體健康。」

「謝謝。」母親高興地回覆。

3

進家門後，母親隨即上床休息，我則外出買晚餐。待我拎著餐食踏進家門，對門的老鄰居阿月立刻過來，說：「趕快叫妳媽開電視。已經開票了，她選的人領先。」

我因此把餐盒放在客廳的茶几，母女倆邊看開票邊用餐。起初，小英的票些微領先，但不久便呈現落後。逐漸地，差距拉大。母親放下筷子，說：「我很累，要去躺一下，妳把吃剩的餐食收了吧。」

母親的就在客廳旁，沒帶上房門，所以聽得見客廳裡電視機的聲音。而我也聽得到她陸續發出的咳嗽聲。將近七點時，她走出房門，對我說：「我咳得難過，必須看醫生。妳陪我去。」

我說：「正在開票呢。待會兒再去，好嗎？」

「不要再看了，」她語帶煩躁地說：「等一下醫生的診所就要關門了。」

「好吧。」我無奈替起身，穿上鞋，陪她出門。

我們住街上，醫生的診所就在隔壁幾家店舖處，走路三分鐘即到。但醫生正在用餐，我們只好坐在候診的板椅上等待。這時沒電視可看，母親一語不發，但咳嗽也不那麼頻繁。

等看完病，回到家時，已快八點，大選的局面已經很清楚。母親說她必須休息，便逕自回房。我的心情也很沉重，不久便關了電視，熄了燈，躺在暗夜的床上。

那是個很低沉的夜，心情真有說不出的蕭索。選前，我每天查看網路新聞，讀小英的新聞，看她到哪兒造勢了？受到怎樣熱烈的歡迎？民調如何？…等等。她所到之處，受到人潮歡呼的氣勢，讓人跟著升起無限希望。可是就在方才短短的三個多小時內，一切希望落空，心情由高點降至冰點，這就是選舉的結果。

我在迷迷糊糊中睡著。第二天醒來，心情依舊沉甸甸。拉開窗簾，望望窗外，太陽依然升起，街上的車輛依舊行駛，一切都和平常一樣。

媽媽也起來了。她沒打開電視，也不談選舉，僅是說快過年了，要我幫忙打掃屋子、還得曬棉被出去，並且要我到市場買些菜。我們就這麼靜靜地忙著。

第二天，陰雨霏霏，我們整天在家。因為媽媽不願打開電視，家裡出奇地安靜。她隻字不提選舉之事，我則藉看書打發時間。

第三天，太陽露出臉來。母親說：「這時節，田裡的油菜花正開，黃燦燦地一片，十分美麗。妳去叫部車，我們一起到田野裡拍幾張照，好嗎？」

「當然好。」我心想難得她有興致要出門，又要拍照，豈有不去的道理？於是找前天載我們的計程車司機，一起駛往鄉野。

南台灣的鄉村在和煦的陽光下，顯得安和樂利。一畦畦的白菜、蒜苗、高麗菜、大陸妹、蕃茄…整整齊齊排列地田中，金黃的油菜花田交錯在菜圃間，映著藍天白雲，景致怡人。

那司機很和善，載我們四處兜著玩。看到美麗的油菜花田，便把車停在路邊，讓我們拍照，也幫我們拍照。

媽媽這天圍著一條暗紅格子的圍巾，站在隨著微風波浪起伏的油菜花田裡，瞇著眼，露出慈祥的笑容。我拿起相機，連按好幾下快門，希望永遠留住這美麗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