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馮延巳

紅滿枝，綠滿枝。
宿雨厭厭睡起遲，閑庭花影移。

憶歸期，數歸期。
夢見雖多相見稀，相逢知幾時?

◇辭意淺釋
紅滿枝，綠滿枝。
紅花開滿了枝頭，綠葉綻滿了枝頭。

　　起始句即說明了季節時令，作者用民歌的樸實手法，將最具春天色彩的紅綠色，用最樸素的手法「紅滿枝，綠滿枝。」表現出一派的盎然生機。讓人在賞讀的瞬間，濃濃的春日氣息就已經隨著詞句映入眼簾。

宿雨厭厭睡起遲，閑庭花影移。
一夜風雨摧殘使人心生倦意遲遲而醒，戶外庭苑幽寂花影悄移。

　　當讀到了第二段時，心中的落差竟有天地之遙。作者馮延巳開章給了本詞一幅賞心悅目的春日美景，卻又不著墨在如何賞春，或者續而描寫春日的風光。反而筆鋒一轉，出乎意料之外的在無限生機中，落下了病厭厭的詞意，教人有一種措手不及的錯愕感。
　　一句「宿雨厭厭睡起遲」筆調，看似漫不經意的述說詞中人心厭厭的原由，平淡的字句裏，其實蘊含著詞中人心境上的說不出的無端寂寥。
　　而滿院熱鬧的「紅滿枝，綠滿枝。」她?只能以百般無聊的「閑」情，望著時間光影在紅花綠葉間流逝。
　　再讀深一點，詞中人之所以「睡起遲」又心神「厭厭」，全都是因為一夜「宿雨」的緣故，這也說明了她其實徹夜聽雨，直到天將曉才遲遲入睡，不是嗎？會讓人徹夜難眠，竟日無聊的看著花下枝影移動，那麼心靈上該是何等的的空虛寂寥呢？這樣不著片字「愁」，已然滿篇愁緒，深深的刻在字裏行間了。

憶歸期，數歸期。
回想著你說定的歸來日期，細數著你將歸來的日子。

　　下闋詞意為我們說明了詞中人「愁」悶無聊的原因。原來是對遠遊愛人的無盡思念所造成的結果。
　　一個「憶」字，一個「數」字，把一個人心中千百個情緒全都寫遍了，其中涵括了所有能想到的情緒，都可以在這兩個字中找到註解。
　　「憶歸期」的「憶」字，包含了詞中人的相思、濃情以及回憶。這個「憶」字裏有著歡樂、誓言、約定等等的情緒在其中。這個「憶」字裏有著對盟約的執著。
　　而「數歸期」的「數」字裏，包含了日復一日無盡孤寂，倘若不知歸期，尚有期待的奇蹟，但是已定的日子，卻又有著越數日子越長，越數心裏越急迫的恐慌感，患得患失的心情也越加顯著。

夢見雖多相見稀，相逢知幾時？
夢裏相聚的時日多過你我共處的時光，到底相逢還需要多久的時間啊？

　　最後的「夢見雖多相見稀」就是「數歸期」所產生越數日子越長的結果，而「相逢知幾時？」的不確定感正是「數歸期」所延伸的恐慌。詞中夢與現實日日穿插進行著，日間思之不及，夜裡繼之以夢相續，這樣日也思，夢也思，相較之下，相見時日就不如夢見的多了，一個為情愁苦，為情所困的癡情女子形象，便在你我眼前栩栩如生的浮現出來了。

◇寂風隨筆
　　馮延巳的這一闋《長相思》，非常成功的把「愁」字，隱藏在簡約樸實的詞句之中。通篇全無一字寫「愁」，卻是鮮明的傳達出詞中人的濃得話不開的「愁」味，猶以結句「相逢知幾時？」把這份「愁」味，無限上綱的綿延下去，讓人心念跟著詞中人在其中千迴百轉，激盪不已。
　　這一闕詞上下兩段有著孑然不同的筆法跟風格，但是又巧妙的融合成一個整體性強烈的創作。在作者相反手法的相互陪襯之下，詞中人形於外的肢體動作；和包裹在內心深處的深沉世界，相互融合，互為轉折。一個看似柔弱、百般無趣，的女子，心中卻是蘊籍著極端強烈、奔放情感。這詞讀了讓人銘刻於心，難以忘懷。

06:19 2006/11/7 寂風手札 

◇作家簡介：請看南歌子／馮延巳
◇詞牌簡介：請看長相思／白居易

◇寂風習作

長相思／無因

花離枝，葉離枝。
側側寒風星月稀，寂苑空來回。

朝遲遲，暮遲遲。
佇立闌干無了期，可有相見時?
06:32 2006/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