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平常禪:活出真實的自己 (作者:艾茲拉•貝達)
2016/09/26 05:29:44瀏覽4042|回應1|推薦68

平常禪:活出真實的自己 (艾茲拉•貝達)

Being Zen: Bring Meditation to Life by Ezra Bayda

Published by arrangement with Shambhala Publication, Inc.

我看的是簡體版的電子書。2007年7月,海南出版社。

台灣版翻譯成『存在禪:活出禪的身心體悟』(2002年11月 心靈工坊出版)

以下內容簡介主要來自七葉佛教書舍:(只節錄到第八章,非全書)

http://www.book853.com/show.aspx?id=1678&cid=160

內容簡介:

艾茲拉·貝達是一位資深禪師,但他在書中卻極少用到“空性”或“不二”等專有名詞。他認為修行無法被化約成一種理論或公式,最重要的是安住於當下,活出禪的身心體悟。所謂“平常禪”就是指在日常生活中修行,這是對“至道無痕”的生動體悟。在本書中,艾茲拉·貝達藉由個人往事,指出人們是如何在逃避真實生活,而唯有“活在實修生活裏”,才能轉化憤怒、恐懼、痛苦及煩惱,開放本覺和與生俱來的慈悲心,真實地“活著”。

  我們需要一種清晰明確的實修方式,幫助我們在真實的生命經驗中體證自己的身心。本書將引領你進入開闊的自信,體悟心中本有的祥和及解脫。對禪宗的“體證”有誠意探索的讀者,本書可能是你今生必讀的實修指南。

  ——胡因夢

作者介紹:

  艾茲拉·貝達是一位平常心禪學派的禪師,在1998年正式成為夏綠蒂·淨香·貝克(Charlotte Joko Beck)的法脈傳人。他修習禪定長達三十多年的時間,目前在美國加州聖地亞哥的禪修中心任教、寫作及生活。他曾罹患過免疫系統失衡的疾病以及攝護腺癌,更換過三種行業——從老師變成電腦程序設計師,最後發現自己的天職竟然是做木匠,並且在北加州經曆過長達十一年的有機田園生活。他豐富的人生閱曆,加上誠懇而精確的實修態度,使得他的教誨每每呈現出不同尋常的明晰度。

  全書結構從介紹禪法修持的基本要點出發,繼之以禪法如何對治心念、轉化煩惱為抒發主題,最後以覺醒慈悲之心成就圓滿修行之功作結,層次井然地盤旋鋪疊而上。貝達禪師以三十年實修之功為基礎,於本書字裏行間所傳達的,悉是禪宗心法的要義。他不落傳統名相窠臼,在我們日用平常的具體情境中,雲淡風清地刻畫出禪者綿密的心地功夫,突顯了他對“至道無痕”的生動體悟。書末所載貝達禪師個人參與臨終照顧的個案紀實,尤其可圈可點,使讀者清楚認識到不假修飾地直下承接自己種種不完美的起心動念,才是禪修的真正精神,讀來令人歡喜動容。

  生命的本質是愛,生命的煩惱因此也是愛,禪就是告訴我們如何去愛而又沒有煩惱的智慧。但是智慧的擷取,捨棄參與生命的苦難,即別無他途。本書既是作者生命苦難參與的分享,也是邀約讀者共同參與生命苦難、透顯生命新機的開始。

  書中細膩地剖析了轉化憤怒、恐懼、痛苦及煩惱障的實修體悟。艾茲拉毫不掩飾地描述了自己所經曆的慢性病史中的憂患意識,以及種種用心轉化業習性的體證,令人不禁感歎東方的許多禪修導師雖有證量,卻往往無法或不願充分言傳實修過程中的掙紮及起伏,只以意會式的含糊語言引人入勝,以至於喪失了禪的平等性和直樸精神,而流於威權操控式的教導。

導言

  讀者將發現本書從頭至尾極少用到禪或佛教名相,例如“空性”或“不二”之類的專有名詞。無論是措辭或內容,我都盡量避免哲學或秘學用語。這種對哲學的反動,一直是我人生的基調;事實上,我會離開哲學研究所,就是因為它太哲學了!

  況且,修行根本無法被化約成一種理論或公式。體悟必須紮根於我們的經驗之上,而我們對修行的理解力也一向取決於我們心靈覺醒的程度。道途中有許多時刻我們都會懷疑修行究竟是什麼。雖然我已經禪修多年,在這本書中我仍嘗試將修行的定義拓展到禪修技巧之外,而囊括了所有真實的默觀之道。我不在乎你所選擇的是坐禪、內觀或藏密法門,最重要的是你願不願意將修行落實到日常生活裏。

  我們需要一種清晰的修行方法,幫助我們從真實的生活經驗中學習,於是我將本書分成三個部分,每一部分都代表著覺醒之道的不同面向。第一部分描述的是“修持”的基本要素或重點,不過我事先假設讀者對坐禪已經有些基本的理解了。如果情況並非如此,你最好接受一下坐禪的基本訓練,尤其要先學會坐姿和呼吸的方法。

  第二部分強調修行必須和我們的情感生活結成一體,尤其要逐漸擺脫恐懼所帶來的束縛。隨著自保機制的消解,我們將發現自己越來越能體認到恐懼和痛苦。有時我們會很深地涉入其中,有時又會強烈地抗拒它,但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是修行的機會,也是學習的機會,尤其在失望時更是如此。我們不但能從失望中學習,所有的起起伏伏也都是修行。

  第三部分描述的是慈悲心的覺醒,從其中我們可以理解與品嘗到修行生活最重要的成分——那份安住的意願。這份意願越是能穿透我們的虛飾,我們越是能放下自我批判和過度執著於自己的傾向。我們將因此而學會放鬆,即使在淌渾水的時刻也一樣。這本書的目的就是要幫助我們發展出安住於經驗的意願。一旦學會安住在經驗之中,就會在痛苦的周圍發展出一份開闊的心胸;但願本書能引領你體驗到這份開闊性。這難道不就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想要的——甘願安於生活的真相,因而體悟到心中生起的祥和。

譯者序:依法不依人

作家、身心靈療愈課程講師、譯者

胡因夢

  “平常心禪”是夏綠蒂·淨香·貝克在美國本土建立的現代禪宗。淨香在60年代曾依止安穀·白雲及中川·宗淵兩位日本禪師習禪。1983年正式成為前角·博雄(Hakuyu·Maezumi)的第三代傳人,並開始擔任洛杉磯禪修中心的住持。其修行主旨為不求特殊的開悟境界,不企圖達成有別於當下的超常意識狀態,不參公案或話頭,不借數息、觀息或隨息來規避當下的情緒活動,更不主張透過專注禪定引發虛假的三眛境界,因為這種充滿至福感的定境,仍然存在著微薄的主客二元對立,所以一旦出定回返真實的日常生活,這份至福感勢必消散,而行者又會迷失於塵勞之中。

  換句話說,淨香要幫助修行者達到的存在狀態,只是平平常常在此時此地過著自己的日子,維持著感官的開放度,留意身心在每個當下的反應及變化,逐漸增強對身體的覺知,愈來愈細微地去發現意識底層的焦慮及緊縮傾向,並學習如何替瞬息萬變的思維活動加標簽,以勘破那些在早期養成過程中所種下的自我信念,如此方能突破這些根深抵固的制約系統,學會安住於身體上的情緒能量。心理上如果不再企圖掙扎抗拒負面的覺受,心量就會因此而拓寬,對空性的體悟也會深化,進而領會苦的真諦,發現我們與生俱來的慈愛與悲心,這才是精神修為最真實而不虛的目的。

  平常心禪修中心分布於美國加州的聖地牙哥、奧克蘭,奧利岡州的波特蘭,伊利諾州的尚佩恩以及紐約市。禪修中心的指導老師都是由淨香正式授權委任的。其法脈傳人不分階級次地,亦不封果位,更不限制學員加入其他的禪修組織。因覺醒之道乃是普世性的,故每一個中心的傳人皆可依學生狀況授予不同的法教,並有權決定其組織的結構或形式。讀者朋友如果想知道詳情,不妨上網查詢這個風格樸實而低調的現代禪宗派。

  本書作者艾茲拉·貝達於1998年正式成為淨香·貝克的傳人。他累積了三十多年的禪修經驗,曾罹患過免疫系統失衡的疾病以及攝護腺癌,更換過三種行業——從老師變成電腦程式設計師,最後發現自己的天職竟然是做木匠,並且在北加州經曆過長達十一年的有機田園生活。他豐富的人生閱曆,加上誠懇而精確的實修態度,使得他的教誨每每呈現青出於藍的明晰度。他與淨香都是影響佩瑪·丘卓至深的禪師。

  本書內文由淺入深,逐漸引領讀者進入身心實修體證的動力過程。在第一、二、三章中,作者先試圖提醒我們不要逃避困境,要把困境視為道途;遭受打擊時,必須學會將注意力轉向內在,而不要習慣性地歸疚於別人。接著他開始闡明實修生活的真義及厘清信念系統的方法。第四章的體證和目睹以及第六章靜坐的三個面向,是本書最具有獨門見地的方法概論,在其中艾茲拉為我們釐清了一個重要的觀念,那就是“體證”與“覺知身體的感受”乃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實修體悟。通常在身體上進行覺察時,我們可能會經驗到前文所提到的三昧或三摩地——一種完全融入於客體的專注狀態,但這種專注狀態只是修行的初階境界,因為從“體證”的肉度來看,專注於某個特定目標的定境仍然是非常有限的,所以艾茲拉沿用了3+3的默觀練習,來幫助修行人將三種不同面向的感官覺受同時納入覺察,並配合著呼吸來進行。如果能不斷地做這項練習,覺知的範圍就會逐漸拓寬,到了某個時刻,我們很可能會突然跳進“純然目睹”的空間,那時我們就不再認同慣常的自我感了。

  第八、九、十、十一章則細膩地剖析了轉化憤怒、恐懼、痛苦及煩惱障的實修體悟。艾茲拉毫不掩飾地描述了自己所經曆的慢性病史中的憂患意識,以及種種用心轉化業習性的體證,令人不禁感歎東方的許多禪修導師雖有證量,卻往往無法或不願充分言傳實修過程中的掙扎及起伏,只以意會式的含糊語言引人入勝,以致於喪失了禪的平等性和直樸精神,而流於威權操控式的教導。

  誠如創巴仁波切所言,一個真正在心地上下實修功夫的人,一定不會再強調開悟或向上演化的美景,而會相反地意識到自己的精神官能症被放大到極致的窘境。在這個“退化”的過程中,時常會出現上座部修行人所提到的隨觀過程中的怖畏智、過患智、厭離智等。換言之,這些看似退步的心理反應,其實是智慧增長的徵兆。佩瑪·丘卓曾經說過,“一旦認清了自己心中的黑暗,就能同理別人心中的黑暗。”如果能在自己身上發現普世共通的人性,慈悲心便自然出現了。

  作者在本書最後的章節中與讀者分享了他的臨終關懷工作。借著與六位瀕臨死亡的病患共處的感人經驗,艾茲拉幫助我們體認到,“與其憂慮死亡後會發生什麼事,不如在活著的時候治療內心的死亡”。每一次當我們心中生起了憤怒、恐懼、自保、逃避痛苦或抗拒不舒適的反應時,我們的心就會因此而封閉,那種無感的滋味,難道不就是一種死亡嗎?

  正如淨香·貝克在前言中所說的,閱讀雖然只是修行的初階,但畢竟是極重要的一步。在實修體悟的方法論上,《平常禪》可算是譯者多年來所見過最清晰而明確的指南之一,希望讀者能好好把握住這依法不依人的良機。

目錄:

譯者序:依法不依人

推薦序:真正的領悟

第一部 修持的基本要點

第一章 未經揭露的恐懼
遭到挑戰時不妨敞開心胸學習下述兩種基本的功課.....第一我們應該認清與其逃避困境不如將困境視為道途.....第二當我們遭受打擊時是否能學著不去指責任何人包括別人我們自己........

第二章正常人的生活
如果能客觀地覺察而沒有慣常的好壞觀念,我們就會發展出一份開闊感,讓自己從狹窄的認同,拓展成更大的洞視。

第三章 能否友善地對待自己
只要願意當下安住,就能和生命的坑洞及整體共處,不過那些坑洞並不會因此而消失;我們只是如實看著它們而不再信以為真了。這種轉化的過程,便是修行的精髓和成果。

第四章 體證和目睹
我們的覺知就像是一片開闊的天空,而包容在這份覺知裡的所有內容:思想、情緒及各種心態,就像是過眼雲煙一般,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只有親身體證每一個當下的身體實況,才能真的領悟這個道理。

第五章 第八十四個煩惱
佛陀曰:“...所有的人類都有八十三種煩惱。其中有些煩惱也許偶爾會突然不見了,但很快又會生起其他的煩惱。因此,我們永遠都有八十三種煩惱。我的法雖然無法解決這八十三種煩惱,不過也許能舒解第八十四個煩惱...我們根本不想有任何煩惱。

第六章 靜坐的三個面向
靜坐的第一個面向就是安住在身體中.........靜坐的第二個面向就是標明念頭和體證......靜坐的第三個面向乃是要敞開心胸面對經驗的本質.....


第二部 轉化情緒煩擾的方法

第七章 替代式的人生
我們必須不斷地回來和情緒共處。如此修持就能回列最原始的坑洞”—孤立無援、徹底絕望、充滿著恐懼和擔憂。只有揭露和深入於這些令人恐懼的部分,才會看到替代式人生的矯揉造作,也才可能跟我們的圓滿自性連結。

第八章 如何轉化憤怒
要想轉化憤怒,我們必須學習不把它當成敵人來看待,也不將其視為我的苦難,而只是我們受限人生的煩惱之一。一旦清楚地看到這一點,就會發現不以憤怒侵犯他人乃是釐清憤怒極重要的一步。

第九章 如何轉化恐懼
以科學家的態度來觀察恐懼,也就是要抱持著一份想要發現恐懼是什麼的好奇心。任何時刻只要恐懼一生起,就要立刻問自己:這是什麼?而答案永遠都蘊含在當下身上所出現的覺受之中。

第十章 如何轉化痛苦
要想轉化痛苦和苦難,必須持之以恆地透視自己的信念,並且以溫柔的覺知來覺察我們一直想逃避的部分......我們將發現痛苦和苦難並不是賽程的終點.... 。

第十一章 如何轉化煩惱
將困境視為道途,讓它們來覺醒我們心中的解脫渴望,意味著我們願意包容它們,不論個中的滋味是什麼。簡而言之,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學習開放和覺醒。  

第十二章 工作與修行
如果處在一個令人不舒服的工作情境裡,我們通常的反應定必須另尋出路。但是在實修生活裡,我們並不是以快樂或舒服與否來衡量一件事的價值....從修行的角度來看,壞事最後往往都變成了好事。


第三部分 生活在禪中

第十三章 剛與柔
剛與柔的交互運作就是修行的精髓。不去領會剛柔交織的意義,很可能會在修行的過程裡自我設限而無法真的圓滿或滿足。因為那會將我們的自然能量窄化成一道受限的能流。

第十四章 隨它去
當我們感到焦慮時,我們的修煉就是要聆聽心中的思想,感覺那份焦慮,然後任由它去。當我們感到疲憊或昏沉時,我們的修煉就是去感覺身上那股昏沉的滋味,然後隨它去。當我們發現自己正在抗拒當下這一刻時,我們的修煉就是去體嘗那股抗拒感的質地,然後隨它去。

第十五章 慈愛
我們不妨把慈愛解釋成一份善意、一種仁慈的覺知,而且其中往往帶著熱情及善於接納的成分。這份開放度這種能夠包容的氣度......讓我們有能力把心打開。如此才能放下自己、放下別人、放下人生,只是存在著罷了。

第十六章 慈愛觀
當我們隨觀自己的氣息進出心窩時,我們會同時經驗到其中的意象和願文。這種隨觀氣息進出心窩的方式,令慈愛觀超越了頭腦的次元。

第十七章 覺醒慈悲之心
真正的慈悲永遠不可能來自於恐懼,或來自於想要修理及改變他人的那份渴望。只有當我們深深體會眾生共有的痛苦時,悲心才會油然而生。


人生的目的是什麼(代跋)

部分內容試讀:

第一章:未經揭露的恐懼 

  遭到挑戰時,不妨敞開心胸學習下述兩種基本的功課:一、我們應該認清與其逃避困境,不妨將困境視為道途。二、當我們遭受打擊時,是否能學著不去指責任何人,包括自己在內。

  我的牆上掛著一張女孩在溜冰的照片。她高舉雙臂,頭往後揚,無憂無慮地溜著冰,但似乎忘了身邊的告示牌上寫著:注意薄冰。這聽起來是不是很耳熟的一件事?

  我們大部分的人都像是在無人駕駛的飛機裏度過了一生。或許我們目前的人生並沒有遇到什麼災禍,一切都還算順利。我們也許有一份正當的職業,一份相互扶持的關系,健康狀況良好,但即使如此,我們仍然有一種不可言喻的如履薄冰之感。我們可以感覺到一股焦慮不安的顫動,伴隨著隱約的不滿足感:一些尚未治癒的痛苦以及未經揭露的恐懼。然而大部分的時候,我們都選擇不去看這些底層的東西。

  假設我們的人生境遇開始惡化,腳下的薄冰碎裂了,這時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可能會試著清除表面的障礙,克服困難,或者跟往常一樣把問題推開。我們也可能繞道而行,以忽略或壓抑的方式來對治令人不悅的事件。

  為了避免失敗,我們選擇的策略通常是更努力地掌控我們的生活,或是以娛樂、消遣、忙碌來逃避困境。我們很少質疑自己這些根植於恐懼的對策,而將它們視為無可爭辯的真理。然而,這樣的做法往往令我們劃地自限,其結果是,我們的人生就這樣被窄化成了一股隱約的不滿足感。

  然而我們到底會利用哪些對策來建立起看似穩固的地基,以便逃避內心的恐懼?這是一個因人而異的問題。有的人會運用掌控的策略——將那股迫在眉睫的混亂感阻隔於外,以維持內心的秩序。有的人則企圖超越或淩駕內心裏不可抗拒的沖動,來證實我們的能耐。也有人選擇臣服及配合環境,尋求一些想像出來的慰藉。還有的人則企圖以滋養別人的方式尋找安全感,讓自己感覺被需要和被贊賞。另外還有一種對策則是展現出虛弱無助,急需被某人、某團體或某個機構拯救的模樣。或者以不斷追求娛樂消遣,來填補因盼望和孤獨而形成的空洞感。諸如此類的例子真是不勝枚舉。

  通常我們必須掉落到冰冷的深水中,無法動彈或呼吸,幾乎快要滅頂了,才被迫去面對根植於內心的局限——由憤怒、恐懼和困惑所構造的地雷。也許必須遭遇到疾病、經濟上的劇變、失敗的人際關系或是親人的死亡,才能喚醒我們,逼著我們學習安住在冰水中。

  每當我們陷入這些惡劣的情境時,就不得不面對內心的痛苦了。因為它近在眼前,逃也逃不了。失去錢財、健康或是某份關係所帶來的不安全感,往往會讓恐懼浮出表面,而令我們感到憤怒、自憐、沮喪及困惑。從我們對治這些問題的方式,可以看出我們對人生究竟理解到了什麼程度。每當我們遭遇到人生無法避免的打擊時,一旦有幸學會真實不虛的修持方法,便能做出與光是趨樂避苦截然不同的行為了。

兩種人生的基本功課

  70年代的初期,我在北加州買了一棟房子和一小塊地。我和妻子花了十一年的時間,開墾出一片有機園地。我們計劃靠這塊土地維生,包括畜養一些供給羊奶的山豐、綿羊和雞。那種生活十分美好,我們覺得能以這麼健康的方式來扶養我們的孩子,真是一件令人心滿意足的事。但是後來我和我太太的免疫系統卻出了嚴重的問題,醫生在我們的血液中發現了高濃度的DDT。原來在我們還沒購買這塊土地之前,DDT的殘餘物早就埋在土裏了。毒素間接地透過我們細心培育的蔬菜和家畜的肉進入我們體內。長期汙染的結果,瓦解了我們的免疫系統。諷刺的是,費盡心力想活出健康的有機生活,卻導致令身體贏弱不堪的慢性病。

  這件事不能怪罪任何人,因為在那個年代,人們通常都把殺蟲劑的殘餘物埋在土裏。我們想讓生活變得安全舒適的策略失敗了,其結果是日子過得更加如履薄冰。不論我們多麼努力,不論我們的動機有多麼良好,仍然無法保證不掉落冰水中。沒有一種方法能讓我們掌控世界,免於災難。真正的重點是,我們能不能從對策失效的無助感裏學到一些智慧。罹患免疫系統失衡的疾病之後,經過了許多年,我才真正明白失控的無助感裏所埋藏的智慧是什麼。

  然而,即使我們從這些重大的挫敗之中學到了一些事,但只要雙腳一站穩,經常又會回到如履薄冰的狀態。也許我們已經從掉落到大洞裏獲得了一點教訓,但眼前日常中的那些裂縫又該怎麼辦?我們能不能從這些細小的裂縫——心中的煩擾、情緒的起伏、想保護自己的那份掙扎、自衛和排斥的反應——來認清我們的失望。

  我們必須清楚地看到自己如何繼續在薄冰上滑行——利用各種的認同、對策和意像讓自己繼續滑下去。我們必須認清自己是那麼費力地想讓這些對策生效。如果感覺情況不對勁,統合感及舒適感都遭到挑戰時,不妨敞開心胸來學習下述兩種基本的功課。

  第一,我們應該認清與其逃避困境,不妨將困境視為道途。這是一種積極而又必要的觀念上的改變。每當有不悅的事情發生時,很少有人會想跟這些事產生牽連。我們往往會認為“事情不該是這樣的”或“人生不該如此混亂”。誰說的?誰說人生不該如此混亂?只要人生一不符合我們的期望,我們通常都想改變它以符合自己的期待。然而修行的關鍵就在不企圖改變我們的人生,而是要改變我們和心中那些期待的關係——學著將所有發生的情境都視為我們的道途。

  困境並不是道途上的障礙;它們就是道途本身。它們往往會帶來覺醒的機會。我們能不能將己所不欲的情況,包括那份無所依恃的感覺,看成是我們的鬧鐘?我們可不可以將其視為獲得學習機會的一種徵兆?我們能否讓它穿透我們的心?一旦能做到這一點,我們就踏出了向生命開放的第一步。我們將開始領會順受任何一種生命情境的真諦。即使厭惡它,仍然知道眼前的困境就是我們修練的對象、我們的道途、我們的人生。

  第二,當我們遭受打擊時,是否能學著不去指責任何人 ——包括別人、我們自己、外在的情況或是生活本身——而將注意力轉向內在。感到苦悶時要做到這點是最困難的事之一,因為我們想護衛自己的心實在太強烈了。我們太想讓自己恢複正常了。但如果能檢視一下我們所帶來的問題,包括自己一貫的信念、期待、要求和渴望,便可能產生一些幫助。我們也許會逐漸明白:只要心中生起一種情緒上的反應,就會發現自己還有某些信念尚未得到深入的檢視。只要能繼續修持,這份理解會逐漸變成我們的自知之明。

  理智上我們也許知道該深入地觀察內心,然而我們並不真的認識它。有時我們會嘲笑那些連自己最明顯的問題都看不到的人,但很不幸的是,那些人就是我們自己!我們必須承認,我們根本不想看到那些會令自己煩惱的問題。基本上我們只希望生活能取悅我們——感覺舒適和安全。我們和未知的領域之間只有一層薄弱的信念,而這不可靠的支撐就是我們最不想暴露出來的東西。為什麼?因為如此深入地探測自己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然而,除非能覺察到薄冰底端那個被自己遺忘的東西,否則我們將漫無目的地繼續溜下去。

  我們真正需要的是漸進而根本地改變自己的人生方向——朝著觀察、學習和純然面對一切的方向發展。也許沒有任何事比願意安住更重要了。單純地安住在我們的經驗之上——即使是沉重而陰暗的痛苦感——往往能引發一種放鬆和鼓舞的感覺。因此,願意在失望和幻滅中學習成長,才是關鍵所在。如果能做到這一點,一向被我們視為無法忍受的痛苦就變得容易親近了。一旦培養出願意安住在經驗之中的習慣,你會發現每一件事都是可行的。如果無法領悟個中真諦,我們往往會切斷那開放、連結及感恩的天賦本能。

第二章:正常人的生活

  如果能客觀地覺察而沒有慣常的好壞觀念,我們就會發展出一份開闊感,讓自己從狹窄的認同,拓展成更大的洞視。

  有一部電影“速簡、廉價與失控”(Fast,Cheap,and Out of Control)敘述的是四個不尋常男人的生活。第一個男人是一名馬戲團裏的馴獸師。第二個男人的職業是設計登陸月球的機器人。第三個男人是一位科學家,專門研究“鼴鼠” 這種無毛哺乳類動物的生活。第四個男人是一名園丁,他花了五十年的時間將大樹修剪成動物的形狀。雖然我說這些男人很不尋常,其實他們都十分正常。他們和我們所有的人一樣,都企圖掌控這個根本無法被操控的世界。他們的不尋常之處僅僅在於他們的職業,因為它們擴大地反映出了我們每個人的行事風格:以掌控世界的方式,帶給自己快樂和安全的幻覺。

  獸師的策略是永遠不顯露出自己的恐懼,每次離開獸籠時他早已嚇得汗流浹背,但是他絕不讓那些獅子知道自己膽怯。他必須維護一切皆在掌控中的那個幻象,即使是獅子咬了他的腳踝,鮮血淌進了靴子裏,他也不離開獸籠。他總是會完成他的演出,做出一副萬獸之王也被他操縱的模樣。然而他心知肚明,它們在一瞬間就能將他撕碎。

  機器人設計師則想創造出聽命於他、讓這個世界變得更有效的機器。然而他發現到,他並沒有把握讓機器人行走。他只能設計出一套也許能讓機器人行走的程式。這個看似簡單的任務,讓他有機會瞥見人體動作驚人的複雜性以及改變這套程式的困難度,不過他還是繼續尋找讓一切都在操控中的方法。

  那位研究鼴鼠的男人在博物館裏布置了複雜的展示會場,以便說明鼴鼠和螞蟻及蜜蜂一樣,都擁有自給自足的智慧型社區。他試著複制出揚鼠的自然棲息地,一個複雜精密的地下迷宮。他發現在大自然中,如果有一只大象走過這個迷宮,只要一腳就可以把它整個踩扁。但即使知道鼴鼠的自然環境時常有如此這般的危難,還是無法阻止他竭盡所能複制出一個人工棲息地,借以防止任何危險,並帶來安全上的保障。

  那名園丁花了半個世紀的時間,在一名富婆的大花園裏,定期將大樹修剪成唯妙唯肖的動物形狀。然而多年來的苦工,只消一場風暴就被破壞殆盡。影片中的他在狂風暴雨裏無助地穿越過他的花園,這個畫面勾起了一股無依無恃的感覺,讓我們意識到自己那掌控的策略是多麼脆弱易毀。即使是勤奮不懈,也無法阻止大自然的摧毀力量。

  如同這四個男人一樣,我們每個人都無所不用其極地依照我們的掌控幻覺來模塑世界。一旦聚焦於自我中心的夢想之上,或企圖支撐住自己的舒適感及安全感,我們的世界就會變得狹小而隔絕。而且,不論我們的對策有多麼牢靠,仍然隨時可能會失控。藏密導師佩瑪·丘卓(Pema Chodron)將自我比喻成一個房間,一個能夠讓我們在其中隨意旋轉的護身之繭。繭裏面的溫度永遠恰到好處,播放的永遠是自己愛聽的音樂,吃的永遠是自己喜愛的食物;最美妙的是,我們一向只准那些討我們歡喜的人進到屋裏來。簡而言之,我們完全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來決定我們的生活——愉悅、舒適而又安全。

  但是一跨出這間屋子,情況又如何呢?不可避免的,我們一定會遇上日常生活的各種煩擾,尤其是那些被我們擋在屋外的麻煩人物,以及我們費盡心思想避開的困境和惡劣的情況。這些令人不悅的情況發生得越頻繁,我們就越想躲進自己的屋裏及自己的防身繭中。我們關上窗戶,甚至還加上鐵窗和百葉窗。我們在門上裝置了特別的防盜鎖,竭盡全力將人生鎖在門外。

  但是如果夠幸運的話,有一天我們可能會發覺,我們的屋子只是個真實人生的替代品罷了。為了控制我們的世界,讓它變得舒適而安全,我們寧願窄化自己的存在,以替代式的生活來交換真實的人生。這樣的人生其實是在逃避最深的恐懼——害怕無依無靠,害怕孤獨,怕自己不被尊重,怕存在的那份焦慮感。我們想避開這些恐懼的強烈程度,往往反映出我們體驗人生的方式;這些恐懼會封閉住我們的心,使我們退縮。它們令我們變得麻木不仁而無法活出真實的人生。它們會凍結我們的志氣,使我們無法自然敞開心胸。其結果是,即使我們的掌控策略仍然奏效,我們依舊會停滯於不滿足、挫敗及孤絕感中。這些征兆再再顯示出我們已經活在替代式的牢籠裏了。

自知之明是覺醒之道的重要面向之一

  如果有幸能覺察到自己真實的情況,就會逐漸明白,只有透過修行,才能將替代式的人生轉化成更真實的生活。修行也許包括了靜坐,然而它絕不僅止於此。我們必須觀察到所有會阻礙我們過真實生活的障礙:我們曾經為人生編織出的理想畫畫,我們的矯飾,我們的自我意象,我們的盲點,我們的防禦行為,我們的憤怒、恐懼與困惑的自動反應。以下這句美國原住民流傳的格言,表達了願意敞開心胸活出真實人生的深切渴望:

  我們在此生中可能擁有許多條路,

  但只有一條路是有價值的——

  做個真人。

  有趣的是,想過真實的人生就必須明白,生活中的每件事都是道。我們遇見的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幫助我們覺醒,然而,企圖掌控卻會阻礙我們深入感受內心的痛苦及恐懼。我們所有的理想和期待,都是在要求生活朝著某個特定的方向發展。但是這份要求——這份奠基在恐懼之上的掌控性,這股想要建造防身之繭的欲望——必須先被如實看到。一旦建立起客觀的自知之明,我們就會開始認清自己在何時、以何種方式護衛自己。基於這個理由,自知之明便成了覺醒之道的重要面向之一。

  我們必須經由自我觀察的修持來獲得自知之明,因此一開始就得無情地觀察自己,幾乎像是跳出來從身外看自己一般。那種狀態跟集中焦點在自己身上是截然不同的。後者是一種重複再三的循環——不斷地想著自己,分析自己,認同自己的情況——然而跳出來觀察的狀態卻是客觀的。那不是一種分析,也不是一種批判,只是如實見到自己的行為、思想、思想的內容、反應的方式和時間點,還有基本的對策是什麼,基本的統合感是什麼,核心的恐懼又是什麼。在各種情境之中客觀地覺察自己,我們就會開始認清替代式的人生具有哪些成分:裏面盡是一些自己該怎麼樣、別人該怎麼樣、生活該怎麼樣之類根植於恐懼的觀念。我們會開始看到自己所設定的一些條件,以及自己如何利用它們來制造“一切都在掌控中”的幻覺。

學會客觀地觀察自己

  這位客觀的觀察者往往能幫助我們看到正在發生的事:我們的念頭,我們特定的反應,我們對治這些反應的方式。但這並不是一種內省,而是一種覺察,覺察到心中各式各樣的制約。然而我們並不是在回顧過往的制約,也不是在分析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們只是單純地把這些制約看成是正在發生的事。如果能客觀地覺察而沒有慣常的好壞觀念,我們就會發展出一份開闊感,讓自己從狹窄的認同,拓展成更大的洞視。我們會因此而發現,每當心中生起一種反應時,一定有某樣東西在操控著自己,只是我們無法看得很清楚罷了。如果了解到這一點,並且帶著好奇心來觀察自己的反應,我們就會看到自己何時以及如何操控著我們的世界。

  舉例而言,想像有某個人正在公開批評我們,於是心中立刻產生了憤怒的反應。接著,我們又會自我合理化和歸咎對方,而形成一連串的妄念。憤怒的感覺一旦冒出來,就會開始堅信那個人對待我們不公平,甚至連整個人生都變得不公平起來。此刻如果能憶起修持的方法,我們就會想起情緒反應如同鬧鐘一般,提醒著我們要留意當下正在發生的事。接著觀察者便破門而入,它開始覺察到心中不斷重複的念頭:“這是不公平的。”(內心的攪擾仍然存在)。這時我們很可能會發現,情緒的反應是直接從“人生應該公平”這個觀念中生起的。當我們認清這一點之後,才可能觀察及體證到這個觀念底端的恐懼:恐懼失控之後的無助感。終其一生我們都在企圖掌控人生,讓它能符合我們的理想,並借以逃避最深的恐懼。

  但何時我們會變成那名馴獸師 ——企圖制造出“一切都在掌控中”的幻覺?何時我們會創造出內在的機器人——以機械化的模式安全而有效地活著,根本無法察覺真正令我們生氣的原因?何時我們又會制造出安全的棲息地,或是將大樹修剪成動物的形狀——假裝大象的腳或寒冷的風暴永遠不會侵襲我們的世界?要想得到答案,我們只需看一看自己的情緒反應,從其中我們一定會發現自己仍緊抓著某個意象或某種自我感不放。這時我們不妨問自己一個簡單的問題:“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是不是只想要面於好看一點?是不是只想讓自己舒服或安全一些?是不是被錢財欲望掌控了?我們的苦惱是否來自於對權力地位的追求?我們的焦慮感是否跟渴望被贊同有關?我們是不是正在執著,企圖掌控一切?然而這些處理的模式都不可能帶來真正令我們滿意的人生——換句話說,它們只能帶來替代式的人生。

  一旦理解了情緒煩擾和我們對生活的期望之間的關系,就能更深入地修行及體證。修行將帶領我們直接進入最深的痛苦——進入失控的無助感之中,進入被拒絕、被拋棄的恐懼中,進入自己是與別人隔絕開來的根本信念裏。我們一旦探入內心的這個地帶——長期以來不想面對的內心一角,就會發現自己還是有能力安於其中而不感到迷失或是被淹沒。我們將體認到,憑著那份願意安住在困難地帶的意願,便能激發出開闊的心胸。

  在轉回頭來面對自己一直企圖躲避的真相之前,我們到底都在做些什麼?修行並不是一味坐在蒲團上禪定,如果無法學會客觀地觀察自己,我們永遠都只是替代式生活中的囚犯。一旦學會在生活裏修行,以越來越誠實的態度觀察自己的恐懼,我們就能體驗到跨出屋外的那份自由,並且開始有膽量深入於人生的真相。

第四章:體證和目睹 

。。。。。

安於當下

  但即使能清晰地看到並標明念頭,要想維持住這份體證仍十分困難,尤其是在前面的階段。為什麼我們即使在靜坐時都很難安住於身體之內?我們到底在抗拒什麼?這一點必須要誠實地面對。通常我們根本不想安住在當下這一刻,即使是幾秒鐘都不願意。

  最膚淺的說法是,也許我們對經驗世界根本不熟悉,所以很難安於其中。我們的教育沒教我們如何體驗及居住在當下的感官世界裏。我們的正規教育只教會了我們如何思考。此外,我們的文化也總是朝著追求安全感及舒適的方向發展。因此,要想打破多年來的局限,必須重複再三地修練,才能安於當下。

  進一步而言,即使讓自己安於當下這一刻,我們對那種感覺也還是一點都不喜歡。因為那時我們就必須面對心底深處的焦慮振波了。也許我們會感到一股曖昧不明的無所依恃感,或是從我們未經治癒的痛苦中所生起的不安。我們幾乎永遠在抗拒這些感覺,因為它們實在不好受。我們總是在逃離這些搖擺不定的感覺,而躲回到由思想捏造出的舒適感中。

  當強烈的情緒反應生起時,這種傾向就更明顯了。舉例來說,一股強烈的焦慮感生起了,其中的擔憂和恐懼,感覺起來就像死亡一般。這時就算我們還記得修行——將焦慮視為道途,而非逃避的對象——我們還是很難安住在這股焦慮感中。標明念頭這時就派得上用場了,因為我們將不再以 “我不能做這個”或“這實在是太過份了”之類的信念系統來助長情緒。然而即使有能力標明念頭,並因此而放鬆了對它們的執著,我們還是會抗拒焦慮所帶來的不適感。會抗拒是因為我們根本不喜歡這份不適感。

  透過修行我們可能會逐漸發現,這些感覺起來像是死亡的強烈情緒,其實並不是死亡,它們只是由信念或不舒適的身體覺受組合而成的一些現象罷了。我們一旦培養出安住在身體和情緒能量的意願,很快就會認清這項事實。抱持著毅力和努力,我們終將發現,經由體證確實能轉化頑強的情緒反應,讓它們變得更容易被看透。但這並不意味它們會從此消失(當然也有這個可能性),而是我們的心態終於變得自在多了。

  舉個例子,某個階段我對自己的修行生涯感到特別沮喪,因為感覺起來我的修行似乎停滯了,然而又心知肚明自己只是不願付出必要的努力罷了。我開始嚴重地質疑起自己來,沮喪和自我疑惑讓我墜入了焦慮和絕望的狀態。我甚至懷疑自己幹嘛要修行,因為似乎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我去找淨香向她描述自己的狀況,她一開口就問我最深信不疑的念頭是什麼,我發現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事實上,我連標明念頭這件事都已經忘光了。後來她又問我能否安住在肉體上的情緒能量。

  接下來的幾天,每當沮喪或焦慮生起時,我立刻問自己最深信不疑的念頭是什麼。當這些念頭變得清晰可見時,我就會標示出它們:“心中的妄念是:什麼也無所謂了。”“心中的妄念是:我永遠也修不到家了。”“心中的妄念是:這又有什麼用?”我時常必須在同一個念頭上重複地標示。然而,心中的劇情一旦變得明顯易見,就會比較容易回到肉體上的情緒能量,不過內心仍然會抗拒身體上的不適感,尤其是心窩一帶的焦慮感以及那股快要毀滅的感覺。我不斷地將覺知拉回到身上的覺受,濃稠的情緒便開始有了轉變。它不再顯得那麼堅實,而開始化成細碎的、被加上標簽的念頭,以及不斷在變化的各種感覺。即使殘餘的感覺仍然存在,我也不再將其視為“沮喪”或“焦慮”了。

  透過這個例子我們可以看到,借由體證的修行方式,我們雖然仍舊感到焦慮,但至少不會完全認同它了。我們不再完全認同“我”或“我的焦慮”,而能夠將覺知的範圍拓展到所謂的“目睹”狀態。在這個拓展出的空間裏,我們可以因為享有一份寂靜感而體驗到當下所發生的事。我們的覺知就像是一片開闊的天空,而包涵在這份覺知裏的所有內容——思想、情緒及各種心態——就像是過眼雲煙一般。隨著我們對自己情緒的體證,我們越來越能理解它們並不像表面那般濃稠與真實。這個被我們稱為情緒的東西,只不過是一堆錯綜複雜的思想和感覺罷了。它如同雲煙一般,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然而只有親身體證每一個當下的身體實況,才能真的領悟到這一點。

  至於在靜坐中的禪定經驗呢?那種寂靜、安詳與清明的愉悅感又代表著什麼意義?我們為什麼不願意安住在這種狀態?我們為什麼會脫離這看似正向的當下?有時我們脫離當下的速度是非常堅決而快速的,就好像那一刻充滿著危機似的。然而它的危險性到底是什麼?因為,安住在當下而妄念減少時,自我的實存感就會鬆動。缺少了這個自我認同的地基,我們確實會覺得危險。越是放鬆,無所依恃的感覺就越強,因此,抗拒當下,想要重返思維世界的傾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如果想得到解脫,就必須練習回到無所依恃的當下。

  然而我們為什麼要返回到當下?為什麼回到當下那麼必要?因為借著它,便能和實相產生連結。只有跟實相產生連結,才能讓我們體驗到人人都嚮往的滿足感。即使當下這一刻我們都陷在恐懼中,解脫的關鍵仍然在於體證身上所出現的恐懼感。多年來的制約、未經治癒的創傷以及為了保護那些創傷而鍍上的外殼——這一切都埋藏在我們的細胞裏——都可以因此而被覺察到。“體證”能夠轉化我們,因為它可以穿透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細胞記憶。在“目睹”的開闊覺知裏,緊縮的自我和它的痛苦情緒便開始化解,這時我們就能如實看待它了:一些錯綜複雜信以為真的念頭,加上不悅的感覺和古老的記憶!這時我們就不再認同這份狹窄的“自我”感,而開始認同更寬更廣的覺性了。

  體證可以讓我們理解,我們比這副肉身和這齣個人的戲碼還要寬廣得多。願意回到當下身體的實況,不但讓我們和生命無限的能量產生連結,並且能感受到這股能量灌入我們受限的肉身中。我指的並不是在修道院閉關多年才能達到的神秘境界,而是只要願意安住於生活經驗就能體悟的狀態。修行一定會遇到阻力,我們會產生“這是不可能生效的”以及“我永遠不可能做得正確”之類的論斷,這時的忠告仍然是要堅持不懈——如實認清那些論斷和阻力—— 然後回來安住於真實的經驗之中。

第五章:第八十四個煩惱

  佛陀曰:“所有的人類都有八十三種煩惱。其中有些煩惱也許偶爾會突然不見了,但很快又會生起其他的煩惱。因此,我們永遠都有八十三種煩惱。我的法雖然無法解決這八十三種煩惱,不過也許能舒解第八十四個煩惱——我們根本不想有任何煩惱。”

  有位農夫曾經到佛陀跟前傾訴他的煩惱。他告訴佛陀務農的工作有多麼困難,無論是雨季或乾旱會帶來各種問題。他也告訴佛陀雖然他很愛自己的太太,但還是不能忍受她的缺點。同樣地,他雖然很愛他的孩子,不過他們仍然無法令他完全滿意。他問佛陀這些問題要如何解決。

  佛陀答道:“很抱歉,我無法幫助你。”

  “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一名偉大的導師嗎!”農夫如此斥責佛陀。

  佛陀答曰:“先生,事情是這樣的,所有的人類都有八十三種煩惱。其中有些煩惱也許偶爾會突然不見了,但很快又會生起其他的煩惱。因此,我們永遠都有八十三種煩惱。”

  農夫的反應非常憤怒:“那你那一大套的說法又有什麼用?”

  佛陀答曰:“我的法雖然無法解決這八十三種煩惱,不過也許能舒解第八十四個煩惱。”

  農夫問道:“第八十四個煩惱是什麼?”

  佛陀答曰:“第八十四個煩惱就是我們根本不想有任何煩惱。”

  也許我們並不清楚自己心中埋藏著一種根深柢固的想法,以為修行的時間如果夠長或自己夠努力,煩惱就會消失。這個想法的底端還有一個更深的信念:人生應該是沒有痛苦的。雖然這些基本的信念往往會促使我們修行,但修行並不是要為我們帶來沒有困難的人生。修行的目的乃是要發現我們到底是誰。經由我們的修持,我們和煩惱之間的關係很可能變得輕鬆起來。但身為受限的生命,又活在混亂不堪的世界裏,我們永遠都會遇到困境。我們永遠都有八十三種煩惱。

如實面對人生

  事實上,期待煩惱能消失才是我們真正的問題。我們根本不願意如實面對人生。如實面對人生意味著必須放棄我們對人生所抱持的幻想。每一時每一刻我們都想改變眼前的真相,這份抗拒感就是人生的基調。簡而言之,我們並不想覺醒,我們只想抓住自己的信念,甚至想抓住自己的痛苦!我們並不想放棄自己的幻覺,即使這些幻覺造成了我們的不幸。修行生活最大的挑戰就在於,它會將我們所有不想面對的煩惱都暴露出來,因此我們會產生抗拒,當然,這也是一種制約反應。這是自我在奮力維持掌控權;這是不想放棄已知的一種恐懼(即使已知的一切令我們十分不悅)。

  抗拒有許多種形式:不想打坐,寧願妄想不斷,壓抑或逃避情緒所帶來的痛苦,譴責自己以及譴責我們的人生。不論以什麼形式來展現自己,抗拒永遠不會帶來祥和。我們抗拒什麼就是在強化什麼,如此一來,我們往往會使煩惱更具體,讓它變得更為堅實。

  如果能開始培養如實面對人生的意願,那麼不論我們喜不喜歡它,我們和自己想逃避的事物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了轉變。到目前為止,我們可能一直覺得自己別無選擇而只能不斷地將它們推開。但觀察一下自己對這些事物的抗拒,我們會發現這個模式只會加重痛苦。只要將注意力輕柔地拉回到我們不願意面對的這些事物之上,僵固的立場就會因此而軟化。只要願意看一看它們而不將它們推開,我們頑強的立場就會開始軟化,並拓展出一份內心的空間感,讓我們有能力經驗那些令我們抗拒的事物。

  這使我聯想起佩瑪·丘卓曾經說過的一則故事。她有一位童年結交的友人,總是重複地夢見自己在一棟大房子裏被一些凶猛的怪獸追趕。每當她關上身後的一扇門,怪獸就會立刻將門打開而令她驚恐萬分。佩瑪問她這些怪獸到底是什麼模樣,她這才發現自己從未正眼看過它們。後來她又做起這個惡夢時,心態卻有了改變;她不再躲避這些怪獸,反而轉過頭來看著它們。雖然它們看起來是那麼巨大而恐怖,卻沒有攻擊她;它們只是不停地跳上跳下。她湊上前去看著它們,那些色彩鮮豔的立體怪獸竟然縮成了黑白的平面體。她從夢中醒來,從此再也沒做過那個惡夢了。

  因為我們總想把心中的“怪獸”推開,它們才變得如此逼真。我們一旦看透這股抗拒力,人生就變得有解了。也許我們並不喜歡自己的生活,但也不需要向它宣戰。我們不妨開始留意一下自己逃避當下以及逃避修行的各種方式。我們會發現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抗拒的成分。我們可以從不想靜坐之中看到它,也可以從不願意安住在身體的經驗之中看到它。我們總是選擇不斷地瞻前思後。每當我們認為自己無法修行,或達不到修行的標准,或認為修行太難時,這其中都有抗拒的傾向。我們會發現自己就像是一具上滿了油的抗拒機器。

  事實上,抗拒乃是修行最麻煩的問題之一。它的展現令人歎為觀止,樣貌又千變萬化。如果在修行中遇到下面的困擾——怎麼樣就是不想再修行了——這時只要下了這個評斷,我們就會開始對它深信不疑。我們可能會認為自己是個失敗者,或是認為修行根本不管用。像這樣的評斷必須被清晰地照見並重複加以標明,才能真的將它們放下。如果不能在這些沉重而尖銳的信念周圍拓展出空間,我們的抗拒將變得更頑強,逃避實修生活的習性也會更強化。然而一旦看透了這些念頭,我們就不會再批評那些令自己抗拒的事物,甚至不再批評這個總想抗拒的自我了。反之,我們會發展出一份好奇心,讓我們回過頭來面對自己一直想逃避的事物。我們甚至能迎接這份抗拒力,把它視為認識自己的良機。

這是什麼?

  當我終於準備好不再逃避自己的恐懼時,淨香·貝克敦給了我一種修持的方法,後來證實這個方法用來對治逃避傾向確實價值非凡。此法乃是要問自己:“這是什麼?”其實這就是一則禪的公案,因為答案無法從思想中得來。你必須真的經驗它,才能得到解答。事實上,答案就是當下經驗的本身。以佩瑪所說的故事為例,當她的朋友轉頭看著那些怪獸時,就等於在問自己:“這是什麼?”

  不論抗拒以何種面貌示現——分心、恍神、幻想、計劃或昏沉——你都要問自己“這是什麼?”阻礙當下覺知的到底是什麼?請花一分鐘的時間安住在當下。感覺一下此刻出現的抗拒力,然後問自己:“這是什麼?” 這股抗拒力在身上造成了什麼感覺?它的本質是什麼?它出現的部位在哪裏?它的質地如何?它有沒有在心中制造出噪音?

  再問自己一次“這是什麼?”然後試著安住在當下的經驗之中。如果你的心飄走了,把它拉回來,再問一次自己這個問題。請安住在這股抗拒力之中,然後再深入探索下去。請問你所抗拒的是不是身體上的不適感?還是情緒上的不安感?你能不能輕柔地覺察它?你能不能再多一秒鐘與它共處?你願不願意經驗這股抗拒力的實況?

  直到我們願意徹底經驗這股抗拒力並拓寬我們的覺知之前,修行仍然會不斷出錯。曆經無數的失望之後,我們才甘願安住於這股抗拒力之中,到那時我們的好奇心就會大到願意將這股抗拒力視為修行的主題了。我們一旦開始安住在這股抗拒力之中,開始去體會趨樂避苦的策略往往會封閉住自己,而願意面對這些我們從不想面對的問題,便有可能活出真實的人生了。這時,修行的成果——自由、開放、感恩——將會在日常生活裏顯現出來。

  願意包容每一樣我們所遇見的事物,而不將己所不欲之事推開,便等於在對我們的人生說“YES”。不過我們無法強迫自己說“YES”,就像我們無法強迫自己心口合一地說出:“沒問題!” 一樣。“沒問題”確實是具有深意的,可是如果我們一心只想“沒問題”,便達不到目的了。緊抓著這股欲望不放,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雖然如此,修行生活唯一正確的選擇仍是要不屈不撓地包容我們所有的經驗。否則,我們就可能會將真實的生活推開,不去面對其中所包含的諸多痛苦。

第八章 如何轉化憤怒 

。。。。。

重塑情緒經驗三部曲

  要想轉化憤怒,我們必須學習不把它當成敵人來看待,也不將其視為“我的苦難”,而只是我們受限人生的煩惱之一。我們一旦清楚地看到這一點,就會發現不以憤怒侵犯他人是釐清憤怒極重要的一步。想出口傷人卻能閉上嘴巴,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不是一種壓抑,而是將可能傷害到別人的行為暫時止住。

  接下來要找到一個妥當的時刻,回顧一下當時真正發生的事,然後就可以透過靜坐重新創造出當時的那份不適感。每逢我們的內心產生掙扎或企圖自圓其說時,其實我們都在做這件事。不過我現在所說的是要透過靜坐的練習,刻意並帶著覺知來做這件事。如果我們刻意重塑那份不適感,可能會憶起當時所發生的事 ——當時身在何處?說了些什麼話?生起了什麼感覺?我們將當時的情況誇大一些,為的只是和原始的感覺產生連結。做這件事的重點是為了在修行的環境裏經驗到那股憤怒(或其他任何情緒)。即使我們無法重塑當時真正的情緒反應,我們仍然可以用某種方式來轉化它——但是在充滿著困惑和妄念紛飛的情況下是絕對做不到的。

  我從淨香那兒學到一種非常有用的方法,也就是把重塑情緒經驗的過程分為三個部分——客觀情況、情緒的本身,以及隨著情緒反應所產生的態度上的對策。這麼做可以帶來了了分明的洞見。

  舉例而言,你的配偶或工作多伴對你說了一些批評的話,在你還沒有察覺之前,你已經生起了憤怒的反應。因此當你重塑這個經驗時,首先要問自己: “當時的客觀情況是什麼?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實當時所發生的事多半是一些從口中說出的氣話,或是從耳朵聽到的怨言。話語本身通常沒什麼情緒,是你將情緒反應移植到客觀事件之上的。認清了這一點,接下來要看的就是情緒反應的本身,你當時感覺到的是哪一種特定的情緒?其實我們通常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情緒,所以必須非常誠實而精確地辨認出那份感覺。接下來要看的則是態度上的對策;你的對策到底是什麼——是順從、是攻擊、還是退縮?雖然對策有別於反應,它們仍然是可以被料到的一些模式。

  我們一落入態度上的對策,就很難釐清自己的憤怒了,尤其是對策之中如果還包括歸咎或自圓其說的成分,並且還伴隨著一股自以為是的感覺。如果我們能停止歸咎,便能集中焦點在原始的反應之上。我們首先要問自己的是:“我的信念到底是什麼?”有時這些信念會很快地浮出表面,有時卻很難捕捉得到。不管是哪一種情況,下一步亦即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體證身體上的情緒能量。一旦能真的安住在憤怒之中,便可能觸及到那些會造成表面反應的核心恐懼。如果依照這種方式不斷地修持,就會在憤怒的周圍拓展出一種強大的空寂感。只要我們不再把憤怒當成是“我”,就不會那麼容易深陷其中了。

不表達負面情緒和不自圓其說

  過去幾年我一直在練習轉化憤怒的方法,每一周我會選出一天來練習我所謂的“不展現負面情緒”。從早上醒來的那一刻直到入睡,我都有意識地不去表達負面情緒,包括內在與外在。然而這並不是一種用來激發德行的修練方法,它所以有效是因為它能讓我看到憤怒的根由。憤怒不表達出來就會很自然地被察覺。我很清楚地看到自己想利用信以為真的妄念替憤怒火上加油,但我也可以選擇下去執著或固化那些念頭。我的修持是不認同“我”這個觀念,也不認同它的欲求和它的評斷,而是要認同當下更寬廣的內在空間,如此我就能直接安住在肉體上的憤怒能量了。有時憤怒會因此而很快地消解,甚至不留下任何餘慍。

  有一位交通警察,在我以滑壘的方式駕車穿越交通號制時,把我攔截了下來。我立刻準備捍衛自己的合理性。我感覺到怒火生起,腎上腺素開始湧出。但是我突然想起那是我不展現負面情緒的一天。我立刻看到自己如何想護衛那個“我一以及它的思想,同時也立刻感受到底層的那股怕失控的恐懼。我在我的身體上經驗到這些狀況,卻選擇了另一種反應的方式。當這名警察開始寫罰單時,我的心情竟然還能保持愉悅。

  如果我們能認清憤怒會生起只因事與願違,那麼放下憤怒就不是困難的事了。最難解決的是我們一心只想發怒,所幸這種一日禪修的方式還能讓我們看到其他的可能性。我們會看到憤怒如何從不如意以及想要自圓其說中生起。我們也會看到當憤怒生起時,既不需要將它表達出來,也不需要以自圓其說來護衛自己。

  有時我們很可能會認為人生必須以憤怒的方式來對抗。也許某些情況需要我們採取行動,如果沒有一點憤怒,我們就可能不會有任何行動了。但是當我們看到不公不義時,如果所採取的行動是由憤怒促成的,難道這不會使情況變得更糟嗎?假設我們不發怒,又有什麼東西能促使我們創造出正向的改變呢?

  從修行的角度來看,不論我們覺得自己多麼合理,發怒是永遠無法自圓其說的行為。但這並不意味情況需要我們採取行動時,我們卻告訴自己不該行動。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我們的行動可以不帶有憤怒。只要我們用信以為真的念頭在怒火上加油,就是在障礙自己以清明的心來採取行動。只要被憤怒的負面能量所操控,就是把自己的心給緊緊封閉了。大部分的情況之下,我們仍然受到恐懼的操控,而把生命的一切——包括個人、小團體或大型機構在內——視為敵人。這種情況會讓我們紮根於狹窄的“自我”感中。每當我們以這種方式來合理化自己的憤怒時,我們對更大的視野或基本的連結感就視而不見了。

  我曾經當過一項大工程的監工,某回我因工作被嚴重地批判了一頓。我心知肚明那種批評是不公平的,不過仍然生起了強大的憤怒反應。雖然我立刻知道要修行,憤怒的能量卻不放過我。我試著對那份排拒感說“YES”,並試圖接受那股受傷和恐懼的能量,但我的念頭仍然不斷地形成歸咎和自圓其說來護衛我的“自我”。

  第二天我改變了以往的修行方法,我告訴自己要“絕不歸咎,也不自圓其說”,並將其奉為聖旨。我發現除非我以強而有力的方式來阻斷妄念,否則念頭一定會繼續助長那股怒火。自圓其說的妄念不斷生起,我則不停地打斷它們,回頭覺知身上出現的灼熱感及反胃的感覺。一天下來,我終於能長時間安住在肉體的覺受上。我開始有能力接受被傷害的感覺和自己的排拒感,並且能覺察到底層的恐懼而不落回到歸咎。我將這些感覺直接吸入心中,讓它們穿透自我防衛的外殼。

  那天快要結束時,負面能量已經完全消失了,不過我還是需要處理一下金錢和一些實際的問題。因為不再有任何負面能量,所以能夠很清明地解決那些需要被解決的問題。如果不以如此精進的態度來轉化我的情緒反應,毫無疑問地,我一定會封閉住自己的心而損害到所有的人。這樣的修持方式既快速又真誠,它會讓你產生一種統合感,並且能看到更大的視野。

  我們一旦深入地轉化憤怒,即使面臨困難,也能拓展出一份空間感。只要在狹窄的自我感的周圍拓展出更大的覺知空間,也許就能瞥見轉憤怒為解脫的真諦了。這份解脫將為人生帶來立即的行動及清明度,而我們的意志力也會轉化成對人生真相的清晰理解,並且能找到清楚的方向和目的。也許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會開始選擇為生命服務,而不再只是希望它能為我們服務。但是一陷入負面的憤怒能量,慈悲與友愛的開放胸襟就不見了。

  因此,每當憤怒生起時,請你留意它,並將其視為你的覺醒之道。請看清楚它如何從你那不滿意的心情之中生起,看一看你是否會將它表現出來,還是會將它塞回去。如果你將它表現出來,請體會一下個中滋味是什麼:你會不會以擔憂的方式來表現它?還是會將它發洩出去,即使是以很隱微的方式?請看一看你會不會認同自己的念頭,然後將注意力拉回到肉體上的憤怒覺受。請對自己的核心恐懼保持開放,不過只有當你停止歸咎時才能做到這一點。請看一看你是否想讓自己封閉在憤怒中?深刻地感覺一下繼續活在憤怒裏的那份痛苦,你將發現那股失望感會穿透你的心。

。。。。。。。


我自己的感言:

這本書,言淺意賅,受益良多,反覆看,每次都有不同的體認。

平常心,平常禪。知道得再多,不能落實用在生活中,還是徒勞。

等了六年,今年六月才等回上師詠給明就仁波切。

記得他剛閉關大概一星期,就偷偷離開寺院,沒帶走什麼,只留下一張手書,寫著要效法先人Guru,到深山去閉關,真正面對學習生存與佛法。三年三個月後,如果他回來,代表他活著,如果沒消息,那就是死了。

這次他上課,分享了延長成四年半的深山閉關,雲遊,面臨死亡威脅的經歷。他說,當他病的快要死的時候,他心裡有兩個選擇,一是打電話叫寺院裡的人來救他,二是不回去,就去面對死亡。他選擇去面對。連坐都坐不挺,他還是打坐。幾個小時過去,他活回來了。再後來,被人發現,送入醫院治療。。。還有在山上跟熊面對面。。。這一切艱辛,他一一度過了,也更強壯了。上課結束前,最後一個練習,就是 dying meditation。也許知道這只是個練習,我就放心去“死”吧。

在仁波切的引導下,漸漸失去眼耳鼻舌身,然後斷斷續續聽到他聲音,但不知說什麼,而我已經不知身在何處,看到好多景。最後只聽清楚他說,回到當下,張開眼,我才回來。

張開眼,腦袋好清明!雖然感覺只有一瞬間,但實際上已經過了20多分鐘吧。What an amazing experience!原來,死並不可怕,怕死才可怕!

。。。。。

最近在照顧一個癌症第三期的病人,當我問他“你覺得自己是個怎樣的人?”的時候,他開始跟我說他從小到大流離失所被人欺負痛苦成長的經歷。最後跟我說,“我覺得自己是ㄧ隻流浪的狗!”

我沒有想到他會告訴我這麼多,但最後這句話讓我的心整個糾結了。多麽傷痛的人生,年紀輕輕不到四十歲還未婚,卻要面對癌症可能會死亡的結果。

他選擇不接受化療跟放療,一心以禪修,打坐,禮佛,拜懺,練氣,義工,發願,加上中醫跟能量治療,來面對這一切。

我問他,“你覺得自己在學什麼?”

他說,“學會對自己多一點慈悲。”

我從擔心到學會放下,因為每個人的路自己選擇自己走。精舍從師父到居士很多人都在幫他。我也陪著,教他,治療他,剩下的,是他自己的因緣。

他並不怕死,但也不想死。我想,他會撐過去的。他在一步步累積自己的福慧資糧。他內心的能量,也越來越強了。

這是一種坦然面對的態度。承認自己還有恐懼憤怒,但已經能看到,知道,面對,處理,釋懷了。

。。。。。

這是我家今年的柿子。每年總是沒熟就被小鳥松鼠偷吃光光。今年是第十個年頭,終於等到成熟可以收成。小動物慈悲,偷了十多個,還留下二、三十個在樹上。

等了十年才吃到,是什麼滋味呢?當然是好吃囉!

緣來,緣去。明年還有沒有?不知道。

就是感恩當下,活在當下,平常心了。





音樂:Kiss the Rain by Yiruma

( 心情隨筆心靈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7327791&aid=75591335

 回應文章

碧潭釣客
等級:8
留言加入好友
2016/09/27 11:19

他山之石,謹供參酌

^^

http://udn.com/news/story/6812/1985171?Idlepage

 

光的使者 ( 一個回家的旅程)(7327791) 於 2016-09-27 13:01 回覆:

謝謝您提供的文獻。

我非常同意其說法。

其實正面負面,都是心的「能」與「所」的作用。若能「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就能不落兩邊,而行中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