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3>

    穿著運動服的乖孫好瘦也長的比同齡的孩子小，靦腆的笑容隱藏不住羞澀的自卑。她輕輕的撫著相片，這是唯一的一張，還是學校老師幫他拍的，運動會的時候拍的吧？她想；應該常常給他補一捕的，太瘦小了以後交不到女朋友就糟。

  一回身又想到；那床從小就睡到現在，腳都伸出去床外了，若不是阿孫耶想省錢，老早就該要換了。

  又發了一回呆，才想起該出門了，不努力多找些東西變了賣，什麼都別指望。還得在幾時趕回來炸雞肉塊給乖孫耶吃呢。

  就決定多炸一塊肉，多吃些看能不能長些肉，這個年紀的孩子很會吃的，他爸在他這個年紀時也是，要讓他吃飽些。

  灰藍色的天空是那麼悠然，坤嫂的心空蕩蕩的繞著，推著三輪小推車的手鬆鬆的搭著扶桿，右邊的膝蓋骨像老舊的三輪車的後輪嘎嘎彆扭著，那感覺真像極了等人來幫他上個潤滑油呢?

  坤嫂無聲的咧嘴一笑，伸手扶了扶斗笠，拉拉袖套，下意識裡自然的朝身邊經過的路人點個頭，擦身而過。雖然她有些記不得對方是誰，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出門在外，凡事以和為貴，人和是很重要的，沒有朋友的話到哪裡都行不通。但人生是很現實的，一個人身上若是沒有幾文錢，連狗都瞧不起你？

  「知道嗎？乖孫耶。」一回身，她微微一愣，乖孫耶跑到哪去啦？是到哪裡撿收東西啦？回頭一定要記住說給他明白，人窮被狗欺的道理。

  「千萬別學你父親，做人一定要腳踏實地，窮也要窮的有骨氣，不偷不搶，尤其別去碰毒品，一碰這輩子就註定去了，錢再多也填不滿那個無底洞，最後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死無葬身之地哪……唉」

  她再次回身搜尋乖孫耶的身影，伸手往額頭上擦，一驚！怎流了這麼多汗? 瞧這悶辣的熱勁，就那麼幾絲細微的風，難怪有人說秋天的陽光是隻發狠的老虎，真會咬傷人的。再想，也不對？這天也真怪，明明要過年了，哪裡還是秋天吶！自己也真是老番癲了，回頭說給乖孫耶笑，說阿嬤真老啦，不重用囉！

  『不會啦，阿嬤──那天我偷吃了幾個要拜拜的餅，妳不都記得一清二楚，連我吃了幾個妳都知呢，哪裡記憶就壞啦？』

  想到這坤嫂忍不住笑的好窩心，她這乖孫是誰也比不上的懂事，總是這樣體貼的默默做著好多事，陪著說些一聽就知是安慰人的話，但從他的口說出來就是讓人覺得既溫暖又窩心。

  是誰說比起來還是女孩子較貼心懂事的，她就一點不覺得，至少她的乖孫就不是那種粗心的男孩，讓她覺得活著其實是一件美好的事。尤其對一個遭遇了連番打擊的老女人來說，失去了一個兒子，一個不成材的兒子，卻還能擁有一個貼心懂事的小孫子，陪在自己身邊，就算日子再苦也能苦中作樂，甘甜在心中。

  只是苦了這個可憐的孩子，從小沒父沒母的，還得拖著自己這個老廢物，卻從來也沒見他哀過一聲苦，或者流過一滴淚的。當然也不是真的沒有過，但那都是較小的時候的事了，那個背著阿嬤偷偷躲在被窩裡啜泣的小男孩早就已經長大了。

  「以後我若是娶了老婆、生了兒子，阿嬤妳一樣要幫著我帶，然後我才能放心的出去賺錢……」

  「……呵呵呵……阿嬤不知是否有那麼好命活到那時候……」

  「吼~當然有啦，阿嬤……」

  乖孫的話像清涼的風一樣一直迴繞在坤嫂的心底裡、耳畔邊，她一路顧自邊想邊笑著，不知不覺早穿過了幾條小巷路。

  想到了什麼拿眼睛攤尋了小板車裡，訝異自己怎穿過了剛剛的巷路都忘了探看探看人家的門邊口，是否有什麼不要的可以撿拾的東西呢?

  唉呀!真是。那就只好待會兒回頭再看看囉！

  「……阿婆耶，稍等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