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家樓下河提岸一整排花壇，幾年前不知何時種下幾株桑椹樹，隨著春夏秋冬流轉，今年初春時，放眼花壇一排綠意盎然，唯獨這幾株桑椹雖挺拔而長，但葉子卻褐凋不揚，原以為生長不樂觀，但下了幾場春雨後，褐凋後的植株換來新芽奔綻，不出幾日便一樹綠葉繁茂，到了三月中旬，結出一顆顆青綠小桑果，密密麻麻張狂到掛滿枝椏，從此早晚利用遛狗時段刻意巡視。

日出夕落，雨沐陽照，攀在大王仙丹花叢上瘋狂亂竄的百香果藤已結出小球般果實，早生的桑椹果由青綠也轉紅，纍纍果實準備進入成熟階段。在花壇上遇著拔除雜草的鄰居郭先生，閒聊中方知那幾株桑椹樹是由後棟鄰居一位金門遷台的老先生所種植。郭先生說這片花壇由他及老先生共同認養管理，所結的果實歡迎大家自由採摘。

於是每天早晚從桑葚樹下走過，抬頭一望，便是一串串漂亮的果實隨著枝椏綠葉垂掛而下的景觀。百香果雖也百子千孫似掛在花叢與小葉欖仁樹上，但綠色小圓果就是不及桑葚的豔紅出色。不久，不知哪戶人家在每顆百香幼果上套上水果袋，或許這片亂竄的百香果並非自生自長而是有主所種。

這時節花壇裡還有其他果樹也陸續結子之喜。已有一人半高的芭樂樹是鄰長多年前所種，每回走過，總習慣摘下一片葉在手指間搓揉，然後湊近鼻間一聞…泛起的是孩童時陪奶奶上山採野生芭樂的記憶，葉子散發清香氣味中滿是懷念奶奶疼惜的往昔。至於幾株高大的香蕉樹不相忘似的，每年輪流從葉心出花成苞，約莫20來天便可看到清純可愛的含苞幼蕉，只是果實左盼右盼，總等不到成串轉金黃便整串不見，雖知非種植者不可享嚐，但總難免有雨瀟瀟怨芭蕉的悵然。

上述都是普遍能知的果樹，花壇中其實還有一些只有知情者才能辨識的果樹，如太平洋橄欖（莎梨），每年結果纍纍總不見有人採摘，這種果樹被當成觀賞樹或庭園樹，一般人較少知道果實能作成醃製物，當零嘴食用。另外還有生長在雞蛋花下的那叢神秘果，也是春末時節便紅果纍纍，只是這幾年幾番走過，也是看它花開果落無人採摘，甚覺可惜糟蹋。

神秘果這種特別的果樹是終年常綠灌木，之所以特別是因為花開葉腋，白色小花，花後結果，由綠色橢圓型漿果漸漸轉紅而成熟;因為花開在葉腋，果實也生長在葉腋，因此由上往下看，不容易發現果實蹤跡。也或許果實長在不起眼處，便被一般人視為綠色灌木而忽略果實超級神奇之功效。今年我便按捺不住，遛狗同時也採了許多鮮紅果實入袋，之後再買幾顆檸檬，然後先咀嚼一顆神秘果，後再吐掉果皮及子，待3分鐘過後再切一片檸檬吃，哇!原本酸到骨子底的檸檬經過咀嚼神秘果後與唾液產生的化學作用，即刻轉成甜滋滋的滋味，難怪又名為變味果。這種揀到寶似的獨享，在生活裡充滿小確幸感。

至於在紫花風鈴木旁那幾棵生長旺盛的無花果，一看便知是有主照顧的果樹。幾年前第四台打響土耳其天然無花果（鮮果乾）的廣告時，前後曾買了兩次嚐鮮，從此愛上這果香滋味。也因此每當無花果結果時期，就算無緣品嚐也總愛貪看幾回，算是另一種心理補償。

說來花壇本應是種植草花之地，原先市政府也的確規劃植上許多花草樹木，但種植久了無人照顧，這些花草陸續枯死，樹木得病…等等原因，於是空出一塊塊成荒壇，後來附近住家一個個將此塊土地拿來私人利用，直接種上葉用蔬菜、花壇植物或果樹，也因為是私自用途，倒也照顧的欣欣向榮。直到有人向市政府檢舉非法使用，政府官員勘查後張貼了公告，不久便來了一批人馬將私自植栽的地上植物統統砍除。這原是美意一件，但砍除後的花壇並沒有重新種植，於是花壇變成東缺西挖醜不拉嘰的景象。只能說，政府只知執行公權力，卻無心重新綠化植栽，這種搞破壞的作法真是讓人看了傻眼。

當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幾個月後附近居民又開始蠢蠢欲動，一個個先偷偷的小試身手，這邊先種一點辣椒，那邊種一點茄子，很快的，這種偷呷步的種植又死灰復燃。幾個月又過去，該採收的蔬菜都採收也吞入肚，也不見市政府派人口頭警告或張貼砍除公告，於是居民們又一個個光天化日的種下更多蔬菜及果樹。

這處與河堤同等長的花壇於是春風吹又生，蔬菜一片欣欣向榮，果樹也結果繁茂。這是最讓我感到討厭之處，因為…花開如嬌如美，風吹花香、蜂蝶亂舞沁人心眼，但果樹一旦結果纍纍，那種看得到吃不到，容易引人犯下偷竊罪的滋味真是讓過往人們恨的牙癢癢。

這陣子每天散步在河堤上總是盯著花壇中那株紅妃木瓜樹，總是忍不住徘徊多看兩眼…在纍纍綠果實中已有兩顆慢慢轉黃的大木瓜，心裡還難免有些掛心…深怕哪天再走過，兩顆轉黃的大木瓜就忽然變不見。

唉！這一切都是果樹結果惹的禍，不，是這兩年水果價格不斷攀升，想吃不容易所造成的錯；不對，千錯萬錯都是在花壇中種果樹的人的錯。唉！說到底，是自己眼睛業障重，心有殘念的錯啊！ 

Picture：攝於自家樓下花壇